九百四十一章 獻賊覆滅中
“殺！”艾能奇正和身邊的親兵一起督戰兩萬饑兵，準備按照張獻忠的方略給騎兵爭取時間，他現在是渾身的骨頭都輕了幾兩，方才張獻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出讓他接班的話來，艾能奇絲毫沒有懷疑，沒想到父王在關鍵的時候還是選擇了自己，艾能奇暗暗想到，絲毫沒有顧及到現在戰場上血肉橫飛的情況。就是如此，李定國年紀太小，孫可望也死了，劉文秀這小子除了會誇誇其談，除了會投父王所好，有什麽能力，讓他接班，誰能服氣？還是自己這種唯父王馬首是瞻，兢兢業業做事的人比較受父王的青睞。
正在想入非非的時候，身邊的親兵隊長尖叫了起來，他喊道：“將軍，你看，你看，大王他們，他們。。。”艾能奇扭頭一看，立刻魂飛魄散，張獻忠的軍隊竟然跑了！他們正在加速往東南角的方向衝擊，那邊的官兵還沒有完成合圍，至少有一個一兩百步長的空隙，張獻忠看樣子就是要從這個空隙衝出去。艾能奇的腦中一片空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剛才父王還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許諾，怎麽轉眼間他就先領著騎兵撤了？
親兵隊長看見艾能奇發愣，急的額頭上滲出了黃豆大的汗珠，他猛地一拉艾能奇的胳膊說道：“將軍，到底怎麽辦趕緊拿個主意吧，末將以為，大王領兵撤了，咱們應該趕緊跟上他們才是，要不然等一會官兵完成了合圍，就靠咱們麾下這些個饑兵，肯定是衝不出去的啊！”親兵隊長急迫的喊聲將艾能奇拉回了現實，父王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在他看來，現在戰場上的二十多萬人都是他的棄子？李定國生死未卜，劉文秀也不知所蹤，自己竟然還被當成了炮灰，他卻趁著自己領兵吸引火力的時候跑了？這算什麽事？想到這裏，艾能奇猛然清醒過來，對麾下的親兵說道：“不打了，都跟老子走！追上去問個究竟！”艾能奇憤怒了，張獻忠是自己的義父，自己是他的義子，南征北戰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自己就這麽一文不值嗎？
艾能奇領著百多名親兵立刻策馬追趕張獻忠，這一走不要緊，兩萬饑兵攻城吸引火力早就已經是損失慘重，若不是艾能奇壓陣早就崩盤了，現在艾能奇竟然撤了，他們如蒙大赦，同時看到張獻忠遠去，這些士兵的心一下子跌入了穀底，就算是傻子也明白發生了什麽，張獻忠竟然將他們全部拋棄了。
“不打了！不打了！大王跑了，艾將軍也跑了！”饑兵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喊，他們絕望了，他們知道，現在被拋棄意味著什麽，可不要指望他們這些個平時連肚子都吃不飽的人能跑贏官軍的騎兵。他們不知所措的亂成一團，紛紛扔下兵器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戰場上亂竄。城下的異動城上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陶宗早就發射出號箭提醒劉毅張獻忠騎兵的動向，眼見他們要衝出包圍圈，陶宗心中也是大急，對李福和馬精良兩人說道：“打開城門，你們帶領本部兵馬立刻從東城門殺出去，攔截張獻忠的騎兵，那邊是咱們的弱點，張獻忠若是不要命的衝過去，甲午是絕對攔不住他們的！”
李福和馬精良對望一眼，他們知道，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考慮步兵能不能攔截住張獻忠的五千老營騎兵的問題，而是他們必須出擊，即便是攔不住，也要盡量拖住張獻忠的腳步，給後麵的青弋軍騎兵爭取時間，馬精良和李福沒有說話，立刻抱拳點兵下城。
東城門呼啦啦打開，兩個團的新軍火銃兵衝出了城池，他們來不及列成火銃大陣，李福和馬精良有令，不擺大陣，以小旗為單位直接列成無數個小方陣，自由射擊，務必盡力攔截張獻忠的騎兵。
“他娘的，混蛋！”甲午在千裏鏡中當然也同樣發現了這一幕，張獻忠腳底抹油竟然準備開溜，“第五團！第五團！不要清理戰場了，立刻列隊，阻擊對方騎兵！”在四個團後麵的第五團得到甲午的指令，迅速中止了在戰場上的補刺補銃，依照軍令在民團師的左翼列成了薄薄的一層，沒有時間列成以營為單位的五段擊了，甲午當然知道這些大西軍老營兵的重要性，可以說，即便是殲滅了已經被包圍的二三十萬人，如果不能將這些老營兵幹掉，那就是放虎歸山，張獻忠依靠這些人在大明任何一個地方吸納流民都能瞬間重新拉起幾十萬人的隊伍，劉毅這次擺下口袋陣就是要達成全殲的目的，怎麽能容忍張獻忠逃脫。
張獻忠自然不是傻瓜，他也發現了，不論是城內的官兵還是城外的官兵都在盡力想要封堵住這個口子，一共就不到兩百步的距離，張獻忠咬緊了牙關，他知道，隻要自己的士兵從這個缺口通過，不論官兵能不能攔截住自己，光是他們打一輪火銃，自己恐怕就要付出上千人的傷亡，這些可都是他麾下的精華了，死一個他都要心疼半天。可是沒辦法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今天必須做出決斷。
“伏低身形，迅速通過，不準接戰！”張獻忠命令道。這是降低損失的最好辦法，他不可能跟官兵作戰，現在的局麵，哪怕隻耽誤一盞茶的工夫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張獻忠可不會犯傻，他帶頭伏低了身子，將身體緊緊貼在馬背上，隻有這樣才能將目標縮小，不容易被火銃打中。
“快快，舉銃！瞄準！”甲午和李福等人同時發出了指令，已經來不及整隊，兩支軍隊更加無法匯合，現在隻能用遠程火力來形成火力網攔截張獻忠了，可是看大西軍的樣子，分明是準備強行通過，李福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這麽一來張獻忠是準備斷尾求生了。來不及思考，大西軍馬隊已經進入了射程。“放！”砰砰砰，密集的火銃聲響起，三個並沒有排列成整齊陣型的火銃團對著五千老營兵扣動了扳機。
白煙滾滾，彈丸飛射。一時間戰馬唏律律的哀鳴聲充斥了整個戰場，在煙霧中，無數的騎士身上綻現出血洞，然後一個個栽落馬下，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有的人軍靴被馬鐙套住，戰馬拖著主人的屍體在戰場上漫無目標的奔跑，直到將屍體拖拽成肉泥。正如張獻忠所預想的那樣，新軍火銃兵對他們的火力攔截果然給老營兵造成了重創，至少死傷了一千五百人，而這當中的傷兵基本上也可以宣告死亡，密集的騎兵隊形下，一旦落馬，基本上就是被後麵的戰友踩成肉泥的局麵。
張獻忠的牙齒都要咬碎，心中隱隱滴血，這可都是他的種子啊，沒有了這些人，他還當個什麽大西王，此時的張獻忠心裏有一個底線，那就是至少要帶走一半的老營馬隊，還好，他回頭看了看，自己還剩下三千多人，比預想的結果還要好一些，可是現在不能放鬆，戰鬥並沒有結束，他相信，當官兵發現自己從戰場撤離，肯定會想辦法分兵來追，這些官軍騎兵的厲害張獻忠已經見識過了，他知道，若是有人執意追逐，他能不能順利從羅河渡過去還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少不得又要幹壯士斷腕的事情，留下一部分人打阻擊，自己帶著剩下的人過河。
隊伍的末尾，艾能奇竟然奇跡般的跟了上來，他一直緊緊追著張獻忠的隊伍，大部隊通過缺口的時候，艾能奇有樣學樣，也讓所有士兵咬牙突擊，還真就給他跑出來了，不過身邊的親兵幾乎已經損失殆盡，隻剩下了十幾個人。艾能奇不斷用馬鞭抽打著戰馬，想要超到前麵去問個究竟。可就在這個時候，側後方好像傳來了跟他們不一樣的馬蹄聲，艾能奇下意識的回頭一看，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竟然有一支數百人的官軍騎兵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現在就在自己的側後方一二裏處，看他們的戰馬速度很快，艾能奇目測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這些人就能追上來，反超到自己前麵去。
“大王，後麵有尾巴！”張問喊道。張獻忠扭頭看去，赫然看見了劉毅的將旗，他大罵道：“該死的狗東西，竟然親自追過來了，他們隻有幾百人，不知死活，可不要怪老子不客氣。”張獻忠是不想跟官軍騎兵交戰的，可是無奈這些人欺人太甚，竟然幾百騎兵追著幾千騎兵跑，張獻忠知道這些人的裝備好，可是也不能將老營馬隊當做空氣不是，何況人數上還有這麽大的差距。
“將軍！打嗎？”庚子喊道。
“不，超上去，跟他們並排，相隔百步，用連珠銃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