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六十二章 臨時朝會上
“百官覲見！”太和殿中，王承恩尖利的嗓音響起，門口的小黃門立刻將他的話傳遞到正在廣場上等待的百官耳中，今天下午的臨時朝會顯得是那麽的不同尋常。溫體仁已經打定主意，暫時不表態，作為首輔，溫體仁可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次劉毅不管怎麽樣有一點是絕對無法抹殺的，他斬了張獻忠，等於給了朱家一份天大的人情，崇禎即便是心裏對他再忌諱，在這個當口絕對不會做什麽對劉毅不利的事情，至少明麵上不行，要不然天下悠悠之口的吐沫星子能把皇帝給淹死。可是，溫體仁閉著眼睛皺了皺眉頭，他想到的是對整個文官集團非常不利的事情，劉毅取得這麽大的功勞，品階上肯定要再升一級，若是再升一級，非南直隸總兵不可，最差也要是副總兵，副總兵的位置一旦給了劉毅，侯峰本來就是戴罪之身，溫體仁絲毫不懷疑侯峰會被立刻架空，而申用懋在溫體仁眼裏就是個廢物，指望這個曾經的花花公子來鎮住劉毅，簡直就是笑話，這麽一來，南直隸豈不是成了劉毅的一言堂，想到他麾下的新軍，溫體仁就有些毛骨悚然，這樣強大的軍力若是能得到南直隸的資源，肯定會擴大成龐然大物，到時候即便是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了。劉毅雖遠在南直隸，難保他不敢幹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來。
百官聽見黃門太監的聲音，立刻陸陸續續進入太和殿，進了太和殿他們才發現，崇禎竟然已經端坐在龍椅上了，這可是他們為官以來頭一回，聖上竟然坐在龍椅上等他們，這也不符合禮製，哪裏有皇帝等百官的道理。可是今天，崇禎已經關心不了這些小事情了，他迫切的想讓百官拿個方案出來，看看這一次劉毅的封賞應當如何定論。崇禎內心也不想將南直隸總兵的位置給他，奈何人家真的打出了這麽大的成績，心裏不想給，可是怎麽辦？難道還有更適合的官職？總兵官是沒跑了，若是他不放心，將劉毅調任其他地方，他的兵給不給他帶走？若是給他，馬上劉毅就會借口士兵水土不服，不願意奉調？若是不給，這不就等於將自己的司馬昭之心昭告天下了？劉毅立刻就站在了道德的製高點，天下人本身就對新軍心服口服，若是自己再做那陷害忠良的事情，劉毅一旦造反，恐怕攔都攔不住。
百官都是人精，誰都不是傻子，就連平時喜歡咋咋呼呼的禦史言官也是閉上了嘴巴，他們分明看見崇禎的麵色不虞，自然也就不敢開口說什麽崇禎沒有遵循禮製的事情。崇禎登基以來，雖然別的方麵表現的並不好，可是有一點讓這些官員有些後怕，就是他殺起文官來毫不手軟，不管是低級的還是高級的官員，一旦觸怒了崇禎，觸犯了他的逆鱗，下場都不會太好，這些禦史言官更是牆頭草兩邊倒，完全是看風向行事，這些人瞥見首輔都在那裏一臉波瀾不驚，更加不敢說話，首輔這個表情的意思並不是淡定，而是等待出頭鳥，跟溫體仁同朝為官這麽些年，大家還是比較了解溫體仁的風格的，不到關鍵時刻絕對不會親自開炮，而是分析聖上的想法，崇禎怎麽想，溫體仁就會順杆子爬。
“咳咳咳。”崇禎清了清嗓子，百官立刻肅靜，大殿上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溫體仁本來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他知道，這是崇禎要搶先說話了。沒想到崇禎內心竟然對劉毅如此忌憚，溫體仁知道，皇帝今天有些方寸大亂了，這麽急著召集百官，分明是讓百官給出出主意，看看給劉毅怎樣封賞比較合適。“諸位愛卿，上午才結束了朝會，下午便將你們再次召集，實在是有大事需要和諸位愛卿商議。”崇禎緩緩道。可是溫體仁分明聽出了他聲音中的一絲顫抖。
崇禎環視了一下眾人，見大家都不說話，便道：“想必所為何事諸位應當已經知道了，報捷的聲音已經傳遍了全城，朕也非常欣喜，方才已經將此大勝稟告了列祖列宗，天佑大明，雖然近些年來妖魔鬼怪層出不窮，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大明並非無人，南直隸新軍指揮使劉毅率領麾下新軍在桐城打了個漂亮的殲滅戰，將張獻忠及其麾下三十萬流賊團團包圍，全殲在安慶府，實在是蓋世奇功，大明有如此強軍，朝廷幸甚，國家幸甚。”崇禎一開口，算是給事情定了個基本的調子，這樣的功勳誰都無法抹殺，並且天下皆知，崇禎不可能否定，既然不能否定，那就隻有肯定了，這樣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崇禎扭過頭，對王承恩使了個眼色，王承恩會意，立刻拍拍手道：“將東西都呈上來吧。”立刻有數名小黃門從階梯兩邊走出，手裏捧著木托盤，上麵放著一些擺放整齊的文書。原來，這是申用懋的奏折，崇禎利用短暫的時間，讓小黃門將申用懋的奏折多多抄寫幾份，然後將奏折分發給百官看看，申用懋雖然是花花公子，但是才氣還是有的，一場大捷在他的添油加醋之下硬是寫成了錦繡文章，崇禎看過之後便知道，這次是無論如何不能追究申用懋，周之翰，侯峰等人的失陷中都之罪了，人家連本帶利給還回來了，功大於過，再免去他們的官職不合適。小黃門將木托盤中的文書分發，百官立刻圍在一起看申用懋的奏疏，隻見奏疏裏麵申用懋那是聲情並茂，仿佛他就在作戰現場一般，硬是將青弋軍寫成了天兵下凡，張獻忠變成了土雞瓦狗，彈指間灰飛煙滅。一篇奏疏通讀下來，很多人已經是額頭見汗，沒想到這場戰役竟然如此驚心動魄，新軍能將三十萬大西軍殲滅，果然是花費了很大功夫的。
禮部主事陳敬站出來說道：“陛下，微臣以為，此番新軍為國出力，取得大勝，將大明心腹大患消滅於南直隸境內，既是為朝廷解決了大難題，又是給死難的大明百姓一個完美的交代，陛下，大明有如此常勝將軍，實乃天佑我大明，微臣以為當重重封賞劉毅，也給天下臣民做一個表率。”陳敬這麽一說，崇禎皇帝的臉明顯抽動了一下，這一下細微的動作卻被溫體仁敏銳的捕捉到了，他不禁看了陳敬一眼，這個混蛋果然是徐光啟這老家夥留下的死硬分子，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芝麻綠豆官，這麽多大佬都還沒說話，他竟然蹦出來唱高調，崇禎的心思看來這人還沒琢磨透，這麽說豈不是逼著崇禎給劉毅封官？
李康先在一邊大驚失色，他早就想將陳敬從禮部給踢出去，自從徐光啟下台之後，他留在禮部的一幫老人，李康先是看誰都不順眼，就說這個陳敬，不過是一個五品主事，但是行事風格處處模仿徐光啟，屬於又臭又硬這一派的，偏偏這個人為官清廉，在官場上口碑還不錯，自己還真的找不到什麽理由滅了他，現在倒好，這個人果然成為了一顆震天雷，在這個時候蹦出來讓崇禎會怎麽想？會不會讓聖上誤以為是自己授意的？李康先正要出來跳腳大罵陳敬這個不長眼的混蛋，卻猛然發現了一道淩厲的眼神掃射了過來，李康先一扭頭，赫然發現是溫體仁，他不過是溫體仁的一條狗，自然對溫體仁是言聽計從，雖然不知道首輔大人為什麽這麽嚴厲的看著自己，但是他知道，這是溫體仁在提醒他不要說話。李康先立刻低下了頭，往後退了一步。
陳敬等於是把調子起得太高了，讓崇禎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口。半晌，崇禎吐出一口氣道：“諸位愛卿以為呢？”這一問，就將問題重新踢還給了百官，李康先再次望向溫體仁，溫體仁這才點了點頭，此時讓李康先說話，跟剛才讓李康先說話的意義完全不同，方才如果李康先失態，勢必會讓崇禎心裏極度不悅，可是現在崇禎將球踢回來，李康先再上去接話，就多了一層為聖上分憂的意思。隻要他順著崇禎的意思說，相信聖上一定會龍顏大悅。果然，李康先接話道：“啟稟陛下，雖然陳敬是本部主事，但既然是朝會，那麽人人都可以各抒己見，即便是一個部門也會有不同的意見。比如，微臣的看法就和陳主事不一樣。”
崇禎立刻坐直了身體，準備聽李康先發言。陳敬的臉色變了數變，他萬萬想不到李康先竟然會這麽急著跳出來打他的臉，李康先是自己的上司，自己是禮部的人，說出的意見卻被上司一票否決，這不是坐實了他和李康先不和嗎？官場上講究含蓄，上下級不和，多數是下級擺不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