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零二章 沿河北上下
袁承誌雖然跟熊東主打了招呼，但是畢竟兩人還不是太熟悉，而且兩人的年歲差距也比較大，如果按照明代娶妻生子的通俗來計算，基本上熊東主都能當袁承誌的父輩了，所以兩人在身份和年紀的差距下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袁承誌的腦子裏裝的都是西北的事務，也沒心思揣摩熊東主此刻的心境。不過熊翼現在也沒想好跟袁承誌聊些什麽，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袁承誌身後的士兵裝備上，庚子等人他自然是非常熟悉，每次去拜見劉毅的時候都能見到站在一邊的庚子，隻不過平時在都督府見到庚子他穿的都是常服軟甲，劉毅的衛隊在太平府城中也不可能全身重甲，所以庚子等人現在這一副打扮他倒是第一次見到，隻見每一名衛士的身上都穿著精致的鱗甲，一眼看去，幾乎每一個鐵甲鱗片的大小都一樣，鐵臂護手看起來非常厚重，想必防護能力應該非常好，再看看他們的武器，馬袋中插著的火銃跟以前熊翼在太平府見過的火銃完全不一樣，雖然大部分身軀隱藏在馬袋中，但是熊翼的眼力見不差，從末端就能看出，這銃應該比普通士兵用的步銃要寬一些，腰間的手銃那是必備，還有馬刀，雖然藏在刀鞘中，熊翼還是能感受到陣陣寒意，他明白，這些衛士都是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精銳，跟一般的士兵肯定是不能相比的，這群閻王爺路上還得伺候好了才行。
鎮江的麵積本來就不大，官道的條件好，自然到達碼頭的速度就很快，眾人來到了碼頭之後，袁承誌一眼便看見了揚州府早已準備好的大船，應該說熊翼為了這次運送新軍的事情也是煞費苦心，一方麵他調集了揚州商會大部分的船隻，另一方麵單獨騰出數艘大船給袁承誌還有衛隊士兵來乘坐，這些大船基本上都是樓船，也是揚州商會的數艘大型畫舫，簡單來說就是將樓船改裝成了畫舫，如果非要說一個參照物那就可以形容為後世的長江遊輪，作為專門載人遊玩的大船，居住條件當然是不錯，六百名士兵分乘六艘大船，船上的客艙每兩人一間，甚是寬敞，袁承誌當然是坐在熊翼自己名下的那艘畫舫上，自從熊翼搭上了劉毅這條線之後，他已經成為了揚州商會實際上的龍頭老大，雖然他自身的實力可能不是揚州商會中最強的，但是沒辦法，關係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人實力的一部分，你就是再有錢，但是沒有背景沒有關係，在很多時候都會比人家慢一拍，大家為了得到最新的消息隻能選擇讓熊翼來坐揚州商會的頭把交椅，那袁承誌上他的坐船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袁大人，請用茶，路途遙遠，我們可能要在船上待上一兩個月的時間，還請袁大人海涵。”袁承誌坐在了樓船最高處的亭子裏，觀察著碼頭上的風景，眾人都在有序登船，袁承誌也看見了很多裝備正在被碼頭上的工人運送到船肚子裏去。熊翼小心的遞上了一杯上好的雨前龍井，對袁承誌說道。袁承誌點點頭，對熊翼道：“一兩個月的時間確實有些長了，本官恨不得現在就飛到西北去。”熊翼笑笑道：“嗬嗬，袁大人說笑了，從我們現在位置出發，首先第一段就是要把運河走完，到了黃河之後，我們是逆水行舟，本來黃河的水流就非常湍急，好在我們揚州商會的船隊已經在黃河上累積了相當豐富的行船經驗，所以在下說一兩個月已經是我們能做到最快的極限了。”熊翼這倒不是在說謊，古代的船基本上都是依靠風力和人力，速度遠遠沒有現在的船隻航行速度快，俗話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黃河水流本來就湍急，加上河水還有很多暗流，要避開這些不利因素，再加上整個大運河上的行程，應該說熊翼的估算還是比較中肯的。舉一個例子來比對一下，如果乘坐後世的郵輪，從上海出發到重慶，走水文條件比黃河好不少的長江水道也需要十天的時間，古代最少需要一個月，可想而知揚州商會的船從黃河逆流而上需要花費多少時間了。
袁承誌點點頭，急也沒用，還是聽熊翼的安排吧。他品了一口茶道：“熊東主這茶水應該是不便宜啊。”熊翼豎起大拇指道：“袁大人果然厲害，不錯，這正是品相最好的雨前龍井，既然袁大人是貴客，在下當然要拿出這雨前龍井來招待。”袁承誌擺擺手道：“熊東主客氣了，說起來我們還是搭上了熊東主的東風，要不然光靠總會和漕運艦隊，咱們去西北還真是有些困難。我也是第一次去，前途未卜啊。”熊翼道：“西北局麵確實是非常複雜，主要是衛所、邊軍、流賊各個勢力犬牙交錯，甚至可以說互相都有一些牽連，朝廷在那邊總是沒有什麽進展，跟這其中的原因不無關係。”袁承誌饒有興趣地問道：“還請熊東主詳細談談？”熊翼心中笑了笑，果然是年輕人，做事有一股衝勁，這恐怕也是劉毅派這位袁大人去西北的原因，熊翼相信如果是劉毅在這裏，他們兩人的話題一定是循序漸進，哪有袁承誌說話這樣開門見山。不過也沒關係，反正自己是要協助袁承誌的，多介紹一點情況也沒問題。熊翼緩緩道：“其實說起來很簡單，不管是哪支部隊進入西北之後，我個人建議都盡量跟當地的兵馬保持一些距離，袁大人想想，李自成也是在軍隊中混過的，他手底下的不少人也是出自大明的軍隊，而士兵的構成更是複雜，有甘肅的，有陝西的，河南、山西、寧夏這些地方都有，並且流賊動不動就鏟城裹挾民眾，難保這些人當中沒有跟當地軍隊熟悉的人，甚至可能哥哥在流賊中，弟弟在衛所兵中，兒子在流賊中當兵，老子在地方官府中當差，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袁大人想想，朝廷的軍隊還有什麽秘密可言，流賊既然能掌握朝廷軍隊的情況，打幾個勝仗也就不足為奇了。”
袁承誌眼前一亮，沒想到熊翼竟然還能有這番見地，這真是讓袁承誌對商人刮目相看。熊翼說的非常有道理，這確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因為當地錯綜複雜的關係，一個村子甚至是一家人分別失散在流賊和官兵當中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反過來說，外地的軍隊進入西北還必須要依靠當地的軍隊帶路，就說盧象升的兵馬，遠從遼東而來，如果沒有當地的軍隊帶路恐怕也是兩眼一抹黑，即便是作戰恐怕也需要楊嗣昌派人來協助，當地的情報軍係統尚未建立起來，青弋軍想利用情報軍這個資源也是不能，這還真是一件頭疼的事情，自己隻能提醒盧公，萬事小心，不能不信當地兵馬，但也不能全信。
“熊東主，裝船完畢了，下麵請示是否啟航。”正在熊翼和袁承誌說話的時候，一名熊翼的隨從走上來稟報道。熊翼起身走到側舷的位置看了看，這次出動的揚州商會的船隻足足有上百艘，規模不可謂不大，在運河上還有漕運艦隊隨時護航，但是進入黃河之後就要靠他們自己了，不過熊翼對這一點不是特別擔心，揚州商會經常走黃河一線，基本上沿岸的關係都打點的明明白白，另外一方麵，即便是黃河上有些水匪，但是他們最多也就敢打劫一些小規模的商隊，碰到揚州商會這麽多船隻的航隊，他們肯定不敢有什麽動作，更何況他們的船隻上還有新軍的保護，本來揚州商會麾下也有押運的鏢師，他們可都是配備了武器的，碰上有些規模的水匪他們也不怕，航行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熊翼點點頭，對桅杆瞭望台上的掌旗人揮手道：“發令，啟航！”一張張白色的船帆升起，掛著揚州商會旗幟的百艘商船依次啟航，其中很多船隻的吃水線很深，想必是船艙內裝了不少貨物。這是揚州商會第一次大規模行動，除了一些東主實在是有事來不了以外，大部分的揚州商會東主都親自跟船，誰不想在第一次行動中表現一下，給大都督留一個好印象呢？
“大都督，方才鎮江碼頭的快馬來報，袁大人他們已經起航了。”中軍都督府內，一名衛士急匆匆走進來對劉毅稟報道。劉毅輕輕地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文書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今天的風不小，而且是東南風，這對袁承誌他們的航行倒是非常有利，劉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好，希望袁承誌他們一帆風順，也希望朝廷這次剿匪能獲得一個好結果，不要出什麽大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