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主力匯合下
嘎嘎嘎，烏鴉在空中盤旋，發出了難聽的鳴叫聲，在大明，烏鴉因為通體黑色而被視為災難的象征，東山高地上雙方士兵流淌的血液已經凝固，夜色降臨，戰場上靜悄悄的，隻能聽見烏鴉的聲音，甚至還有老鼠和其他不知道什麽小動物在屍體之間穿梭。如果此時有人來到東山高地，一定會被這裏的修羅地獄慘景而震撼，雙方士兵的屍體交錯堆疊在一起，當然大部分都是滿蒙聯軍的，天雄軍一個團雖然全滅，但是至少幹掉了六七倍於己的敵人，這還不算受傷的，可想而知這些受傷的士兵當中也會有一部分痛苦的死在軍營中。“唔~”一陣輕微的不被人察覺的呻吟傳來，在塹壕陣地中央的一堆屍體中有細微的移動聲發出，屍堆最上方的屍體動了動，猛然一下子，從人堆中伸出了一支沾滿了鮮血的手，若是此時有人在場，一定會以為是詐屍而嚇得屁滾尿流。屍堆的動靜漸漸大了起來，又是一支手，緊接著是腿，最後是一個人頭露了出來，一個活人，一個真正的活人，他頭上的頭盔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雙眼有些無神地望著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空，鼻翼急速的抖動著，他張大了嘴呼吸著新鮮空氣，嘴裏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人影一個翻滾，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具屍體，終於從屍堆中爬了出來，他的嘴唇已經發白開裂，身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他低頭一看，一塊三角形的木頭插在了自己的胸腹間，不過應該插得不是很深，雖然疼，但是沒有傷及內髒，否則他絕不可能還有命在。他咬緊牙關，伸手握住了木塊暴露在身體外的部分，全身劇烈顫抖，噗嗤一聲，他硬生生將木塊給拔了出來，帶出了一股血箭，好在傷口的麵積不是很大，他伸手捂住了血流，撕下自己的衣袖，簡單的進行了包紮。做完這些已經消耗了他大部分的體力，劫後餘生，他癱倒在地麵上，大口喘著粗氣，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角處流出了兩行熱淚。這人的喉嚨早就已經嘶啞，他囁喏著喊道：“兄弟們，我對不起你們！兄弟們我對不起你們啊！”活下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團長謝嗣峰。在最後一戰中，謝嗣峰身先士卒，帶領剩下的將士挺起刺刀殺入了攻山的敵軍步兵群中，無奈滿蒙聯軍人數實在是太多，他們即便個個是以一當十的好漢也抵擋不了對方的人海衝鋒，在最後時刻，團副高俊生為了防止團旗被奪取，毅然決然點燃了火藥桶，劇烈的爆炸中，高俊生撲倒在謝嗣峰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幫他擋住了爆炸，即便如此，謝嗣峰還是被四散的破片所傷，並且因為衝擊波的緣故陷入昏迷，可是他大難不死，終究是活了下來，滿蒙聯軍因為不願意在東山高地耽誤時間，故而沒有對戰場上的屍體進行處理，更加沒有檢查天雄軍是否還有活著的人。
謝嗣峰爬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內懷，好在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還在，天雄軍很多軍官都會隨身攜帶火折子，這是重要的火源，要是在緊急情況下可是能救命的，謝嗣峰吹著了火折子，將亮光湊近了屍堆，他發現了躺在一邊的高俊生，高俊生滿臉血汙，眼睛圓睜著，嘴角還有已經凝固的黑色的血液，那是內髒受創的表現，高俊生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衝擊波，救了謝嗣峰一命，謝嗣峰走過去，輕輕用手掌將高俊生的雙眼合上，“好兄弟，安息吧，天雄軍不會亡，你的救命之恩我會銘記在心，這仇我謝嗣峰隻要活在世上一天，就一定會給你，給全團的兄弟們報！不殺皇太極，誓不為人！”“團長，團長。”微弱的聲音傳來，謝嗣峰一愣，“是誰？還有活著的弟兄嗎？”“團長，是我，小楊。”聲音再次傳進謝嗣峰的耳朵中，這次他聽清楚了，是號手小楊，一個才十八九歲的年輕小夥子，他還沒死？“救救我。”謝嗣峰將火折子插在地上，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麵前的屍堆扒開，果然發現了還活著的已經受傷的小楊，“小楊，你怎麽樣？”“團長，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斷了。”小楊有氣無力地說道。謝嗣峰立刻將目光移到他的腿上，“還好，還好，腿還在，腿還在。”謝嗣峰安慰道，一支羽箭射入了小楊的大腿，傷情不明，不過應該不是特別嚴重，謝嗣峰啪的一聲折斷了箭杆，小楊痛呼了一聲，謝嗣峰立刻給他做緊急包紮。
忙活了好一會，謝嗣峰又找到了一個還沒有被損壞的鐵製軍用水壺，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又將水遞到小楊的嘴邊。兩人喝了水，體力明顯恢複了一些，謝嗣峰繼續摸索著，又找到一些幹糧，這些東西清兵都沒有搜走，戰友們的屍體邊都還散落著一些，喝了水吃了幹糧，兩人這才緩過勁來。這也得益於天雄軍的後勤體係，盧象升竭力想按照青弋軍的標準來建立天雄軍的後勤體係，但是後勤這玩意並不是盧象升想建立就能建立的起來的，劉毅也是因為有著強大的基礎才能有如此完備的後勤體係，不過盧象升還是盡力向青弋軍靠攏，所以幹糧、水壺、火折子等等，這些生存必備的東西天雄軍士兵都裝備了，否則，就算謝嗣峰大難不死撿回一條命，估計沒有補給也是水糧斷絕而死。
“怎麽樣，我扶著你，還能走嗎？”謝嗣峰問小楊道。兩人來不及悲傷，謝嗣峰知道，現在必須要先離開這裏，這裏並沒有解除危險，弟兄們的遺體將來他一定會回來收斂，現在他們必須走了。小楊點點頭道：“團長，你放心，我還能撐得住，可是咱們現在往哪裏去呢？”謝嗣峰咬了咬嘴唇道：“往南走，沿著黃河，想辦法去韓城。”小楊驚訝道：“團長，你的意思是？”謝嗣峰點點頭，現在我們恐怕是唯一在外圍的活著的天雄軍，建虜拿下了東山高地，吳堡也沒了，恐怕綏德方向也難說，我們現在往西走找大部隊，萬一落入了他們的手中，咱們活著就沒有意義了，現在指望楊嗣昌這些人肯定不行，隻有一條路。小楊接話道：“找青弋軍？”謝嗣峰點點頭，“不錯，韓城碼頭是接應點，也是咱們換裝的地方，若是能找到聯絡人，就可以請求大都督派兵來救援，唯一能救大人的也就剩下大都督了。”說罷，兩人互相攙扶著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下了東山，當務之急，謝嗣峰恐怕需要找到馬匹，若是這樣走，再帶著受傷的小楊，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走到韓城，大人那邊還能等得及嗎？
“哈哈哈，好啊，鼇拜，你現在是越來越能幹了，不錯，非常好，回去之後本太子一定會在皇阿瑪麵前多多美言。你真是咱們大清國的棟梁之才啊。”綏德城內，一員清兵大將坐在縣衙大堂中間，另一人跪在他的麵前，這二人正是大清國太子豪格和巴牙喇章京鼇拜，周圍還站著寧完我等人，豪格的心情顯然非常好，也難怪，東山高地一戰，豪格麾下死傷慘重，雖然大清國勇士沒什麽損失，但是土謝圖的人損失上萬，要說土謝圖一點怨氣沒有是不可能的，而對於豪格來說，草原兵馬的損失也要算在他的大軍內，一個小小的東山高地就讓豪格損失了這麽多人，雖然最後打下來了，但是豪格心裏不可能高興，就在寧完我催促豪格立刻前往綏德的時候，鼇拜的報信兵就到了，一通稟報下來簡直讓豪格喜出望外。真是東方不亮西方亮，東山高地損失了近萬兵力，可是綏德竟然俘獲了兩萬明軍，還有他們的副監軍呂直，真是奇功一件。
再加上繳獲了新式火銃，豪格內心的不爽已經被這些戰果抵消。他們馬不停蹄趕到綏德之後，滿蒙聯軍主力完成匯合，豪格即刻進城接見鼇拜，並傳達下一步的作戰計劃。豪格用力拍了拍鼇拜的肩膀，示意他起身，鼇拜高聲道：“奴才謝太子殿下隆恩。”豪格臉上笑開了花，這個鼇拜雖然年輕，但是禮數方麵倒是不差。豪格雖然被皇太極指定為太子，但是他知道很多人不服，所以他非常在乎別人對待他的態度，至少鼇拜的態度讓他非常滿意，不像盛京城內的那些老家夥們，很多人一點也不給自己麵子。豪格道：“好了，我們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是遠遠不夠，現在綏德在我們的掌控之下，天雄軍就在北麵不遠的地方，既然我們有了兩萬炮灰，發起進攻的時機成熟了，全軍立刻開拔，北上殲滅天雄軍。”“嗻！”眾將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