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真被氣到了
伊菲格蕾絲皇後宮的南門,侍從們被攔下,說只需要她一個人進去就行。
「皇帝皇后在皇后的沙龍等您。」衛兵指著裡面的走廊:「進去之後右拐,最東邊的那個房間就是了。」
一樓的走廊是T字型的,東西向和「半條」南北向的走廊交點就是整個1樓大廳的中央。
走廊上的牆壁上掛了很多畫作,除了畫框裝裱之外,其他牆面部分用金漆彩繪的牆布裝飾,牆面上每隔幾步就有一個雕花的燭台。高高的天花板上露著拱廊的龍骨,給強迫症的伊菲格蕾絲一種想要把它們之間的「坑」填平的衝動。
終於走到1樓走廊盡頭最東邊的那一扇門,守門的侍女貼心的為她開門。
伊菲格蕾絲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迎面看到一幅巨型的伊德菲娜的騎馬肖像畫,伊菲格蕾絲凝視了兩秒,看到兩口子坐在左邊的木沙發上又向左邊折過去。
諾克和伊德菲娜在沙發上並排坐著,兩人一起看著她。
自從回宮以來,短短20天之內,太後宮和皇後宮累計了40件矛盾,她們母女倆之間直接和間接的大小衝突30多次,因為每次都是趾高氣昂的皇後宮里的人先挑起來的,所以伊菲格蕾絲對自己的母親並沒好感。
看她從頭到腳穿的一身雪白,伊德菲娜打心底不喜:「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沒一點帝國皇女的樣子。」
伊菲格蕾絲不想理她。
她還是馬特亞帝國的皇后,宮殿里那麼多合亞蘭風格的裝飾卻管女兒穿成巴庸人的樣子!
聽說人罵人最狠的境界就是連自己都罵。
伊菲格蕾絲現在可是個跑步沖向青春期的孩子,她對自己的老媽也是敢抱著一種「寧把自己當狗,也不想讓你當人」的衝動和她「同歸於盡」。此時她心裡對這個女人的評價十分簡單:雙標bitch。
「穿什麼不重要。」諾克知道女兒穿成這樣子的意義何在,他直入主題:「你最近沒有聽見什麼傳言?」
伊菲格蕾絲說:「宮裡傳言很多,請問您想知道的是哪方面的?」
諾克說:「關於你母親的。」
伊菲格蕾絲點頭說:「有,在花園散步時聽到有人說她不孝敬婆婆。」
實際上真話難聽的多,只可惜這個皇宮裡只能真真假假的說,也只能真真假假聽。
諾克看著她,不說話。
伊菲格蕾絲迎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繼續說道:「但傳言不可信啊!如果母親不孝敬婆婆。那怎麼會把孩子放到她身邊養育呢?這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平日忙於公務,所以由自己的孩子們代替自己在婆婆面前盡孝,同時也讓婆婆享受天倫之樂。如果不是出於的婆婆的孝順和信任,哪有母親會如此放心的把孩子交給婆婆呢?對吧?」
安妮作為一個家臣,她教伊菲格蕾絲的第一招就是用「保護色」偽裝自己。
伊菲格蕾絲在表演上非常有天分,很快就學會了這招「只要有一成的真實性就能在他人質疑的眼光下表現出十分真實的神態」。
這番說辭是從上輩子接觸家長們那裡學到的。
那時,一到寒暑假,許多父母都會把孩子送到爺爺奶奶身邊。稍微真誠一點的說是自己沒空陪孩子,需要孩子的爺爺奶奶幫忙照顧;其他的就說讓孩子代替自己去陪爺爺奶奶。
當爺爺奶奶的哪怕明白自己的子女在變相啃老,但是考慮到真的能夠為孩子們減輕負擔而且又是自家後輩,大多數選擇愉快的接受了——也許還「奢望」著在父母們關心自己的孩子的同時順帶關心一下他們這些當父母的。
可是有多少父母問過自己孩子的想法呢?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們也許是喜歡待在爺爺奶奶身邊,但也有一些孩子不是。有些覺得自己沒空陪孩子的父母,也許他們的孩子寧願每天在家十幾個小時寧可學會自己獨立生活、學會做家務,只圖跟父母快樂地相處幾分鐘,他們是小,但他們知道父母辛苦是為了誰;有些父母讓自己的孩子替代自己去孝敬自己的父母,可他們好像忘了,他們依戀父母,他們的孩子又何曾不依戀父母……算了吧,懂事的孩子都是用來受傷的。
諾克從女兒的表情中讀出了一種大惑不解的感覺,她好像在問自己: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他說:「沒有別的傳言?
伊菲格蕾絲搖頭:「沒有。」
伊德菲娜聽到女兒否認,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更讓她難過的是,丈夫就這麼相信了!怪不得威廉斯會酸溜溜地說父親對姐姐比較寵溺。
諾克又問:「為何以前家庭聚餐時你們能吃那麼多,這兩周卻不怎麼吃呢?」
伊菲格蕾絲一個大大的苦瓜臉:「因為奶奶希望我們多吃飯能長得快一點,所以會給我們準備宵夜,可是我們真的吃不下那麼多東西,也不好意思跟奶奶說吃不下,結果吃到想吐。後來就吃飯的時候少吃點,留著胃吃宵夜——畢竟都是我們喜歡吃的東西啦。所以我們都長胖了。」
諾克感到好奇:「你們宵夜吃一些什麼?」
伊菲格蕾絲說:「魚,還會有蝦和雞肉、鵪鶉蛋,有時會有牛排;素菜的話有生菜和萵筍、芹菜、湯菜之類的。」
諾克聽到這些菜反而感到很奇怪了:「難道聚餐時餐桌上沒有你們喜歡的嗎?」
伊菲格蕾絲假裝回憶著說:「貌似有吧,菜太多了,看不過來,就近吃。」
他們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打個比方:一共9隻大蝦,威廉斯和愛德華兩個人就分完了,就算是喜歡的菜,和他們姐弟幾個有什麼關係?
諾克卻追問:「為什麼不讓侍膳官替你們夾?」
伊菲格蕾絲有點小委屈:「威廉斯和愛德華也喜歡呀……」
話說到恰到好處就得適可而止。
諾克也全然明白了。
伊德菲娜用胳膊碰了一下丈夫。
諾克說:「有人跟我說宮裡那些詆毀你母親的話是你說的。你怎麼看?」
「我沒有說過。」伊菲格蕾絲感到這種傳言很可笑:「首先我不知道、也沒聽說過其他詆毀我母親的話,因為祖母管教嚴厲,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從來不會讓這些不利於你們夫妻倆的話傳到我們耳朵邊上,更不會允許我們說這種話。其次,常言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母親名聲壞了別人也不會看好我,我做這樣的事情對我自己沒好處。最後,我想知道他跟您說的是何時何地我跟何人說起了這些話?」
諾克相信女兒說的話,但為了照顧妻子的想法,他又問了一遍:「你真沒在太後宮里跟身邊的宮女說你母親的不是?」
伊菲格蕾絲反倒有點生氣了:「我沒有,請您把那個人叫過來,當面問清楚我跟誰說了。」
「你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嗎?連皇子都敢打的人!宮裡頭的人有幾個看見你不怕的?」對於女兒的態度,伊德菲娜相當不滿:「你明知他們都怕你!真到了你面前還敢說出真相嗎?!」
伊菲格蕾絲想起祖母的囑咐,強忍著沒回懟。可這在伊德菲娜看來是她理屈詞窮。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我們沒有把你從小帶到身邊固然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職,可我們並沒有虧待你,衣食所安,也並沒有少你的,甚至因為覺得愧疚於你對你一再縱容。而你呢,帶著你的弟弟們疏遠父母,每次見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生怕他人不知道你對我們有怨氣!難道我們生你生錯了不成?!」
伊菲格蕾絲心裡彷彿藏了一座岩漿在體內翻滾的火山。
如果除她之外的孩子只有威廉斯和愛德華,她肯定選擇跟這個女人同歸於盡,然後讓那倆兔崽子知道什麼叫「沒媽的孩子不如草」。
諾克語氣很平靜:「我早跟你說過,你作為最大的姐姐,應該以身作則,好好引導弟弟妹妹們。家醜不可外揚,如果讓宮城之外的人知道皇室不和,對我們的家庭和我們的國家都是相當不利的。」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翻譯過來無非是「受委屈者活該受委屈」。
在父親的要求下,伊菲格蕾絲為自己沒有犯過的錯誤下跪認錯。
她伊菲格蕾絲是何等的烈性!敵人當著她的面砍掉安斯納先生的頭顱時她沒有屈服,被箭射穿手臂她也沒喊過疼。而今她卻要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向一個深宮婦人下跪認錯!
她終於忍不住了,沒等諾克允許她出去,她自己起身就走。
伊菲格蕾絲走後10秒,諾克突然回過神:她走錯門了,如果她從北面的那扇門出去,即便摸對了方向兜兜轉轉之後,也只能從皇後宮的北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