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很傻很天真
燃料異變,毒霧如黑雲籠罩,沉甸甸地將整個海城市區埋葬。
污染濃霧,經過了數小時的擴散,漸漸瀰漫到軍事基地,空氣之中帶著淡淡尾氣的味道。
差不多正午,往日這個時候,整個後勤廚房已經是熱火朝天、熊熊一片,廚師們做好大盤大盤、濃郁香氣的食物等待分發。
但今天卻很是詭異,既沒有熊熊烈火,也沒有任何油煙味道。只有灶台上架著一個個圓滾滾的湯鍋,用不鏽鋼蓋子蓋著,發出沸水翻騰的咕嚕之聲。
隨著鍋里噴出的白霧,淡淡清湯一般的味道散發出來,卻幾乎完全被污染的味道所掩蓋。
一個帶著金絲眼鏡、髮型三七分界,滿臉油光的中年男子,一身整潔西裝,笑容可掬地地在一個個廚房中巡視著。看到那一個個湯鍋,他很是滿意,「各位做得不錯,各位師傅辛苦了,謝謝大家的配合!」
「哪裡哪裡,都是趙主任您的功勞,純粹水煮、放棄煎炸的烹調方法,減少油煙排放,降低空氣污染,這簡直是偉大的構思啊!」
廚師們紛紛對趙主任豎起了拇指,連聲稱讚。
「這都是首長們的英明領導,讓我得到的一點小小啟發。大家繼續忙。我再巡邏一下,等下開飯就不要等我了。」趙主任笑得更開心了。
「主任你辛苦了,主任您慢走!」歡送聲中,趙主任心滿意足地離開。
他的背後,中指如林。
走出這個廚房,趙主任很是滿意,卻忽然聞到了一絲油煙的味道,他眉頭一皺,發現不遠處一個小房子的排油煙機呼呼作響,裡面正有人在煎炸烹飪。
他的臉色一沉,問身後的衛兵:「那裡怎麼回事?」
衛兵頓時緊張起來:「主任,那平常是首長們的小灶,戰事開啟之後已經停用了。可能是某些臨時安頓在基地里的軍屬借用一下。」
「過去看看!」趙主任冷冷一哼,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一分鐘后,白奇快步走過同一處,目標同樣是小灶房,他神色有些緊張,憂心忡忡。
為什麼要讓馨兒、連曉月一起做午飯?
我好不容易才碰到這樣一個不需要任何調教,就自動對我百依百順、任意欺凌的女徒弟……馨兒,你可不要把她給煮了啊!
……
連曉月從大背包的一個小格子里,取出一根銀閃閃的針,和一瓶醫用酒精。
先將銀針消毒一下,然後連曉月轉過身子,用針輕輕扎在一塊被抹上了少量的海鹽、黑胡椒碎、橄欖油的肉眼牛排之上。
她一邊小心翼翼地給牛排扎針,一邊解說:「牛排都會帶筋的,如果不做處理肉質會很韌,難以切割,口感也很差。所以要先做斷筋處理。扎針的時候要注意,不能將牛排穿透,不然肉汁就會流失,也會降低牛排的美味程度。如果用刀尖來扎也可以,只是牛排受傷重一些,肉汁不可避免會流失一部分。所以真正決心煎出一塊完美的牛排,最好的選擇還是針。」
溫馨站在旁邊,睜大了眸子,認真學習著。聽了連曉月的話,她不禁疑惑:「曉月同學,你為什麼不用刀背拍打斷筋呢?度娘上面是這樣教的哦。」
連曉月笑了笑:「用刀背拍打唯一的好處是省事。但這樣處理的牛排,肉汁被擠壓流失的程度比被刀尖刺透還要嚴重,我是從來不會這樣做的。」
「啊……我被度娘坑了!」溫馨恍然大悟。
「然後可以熱鍋了,要先用大火將煎鍋燒熱。因為我們選的是肉眼排,脂肪很足,就不用再加橄欖油了。」
「現在煎鍋很熱了,才可以放牛排,而且不能多,一次只能放兩塊。不然溫度不足,不能很快烤乾牛排表面,同樣鎖不住肉汁。」
「放牛排之後,就要調小火力。記得正確的做法,是一件牛排只有一次翻身的機會,不能翻來覆去地煎。」
「仔細看哦,朝上這一面開始滲出血水了,證明下面已經煎夠了火候,翻過來。如果要三分熟,就等五分鐘左右。不過白奇喜歡五分熟的,可能要多幾十秒時間,這個只能靠感覺來判斷了,我也不懂說。」
「現在好了,放碟子里用錫紙密封住,燜一下香味,然後我們可以做些調味汁,適應不同的口味。」
「哇,曉月你真是太厲害了,我要拜你為師!」溫馨眼睛閃閃發光。
拜師?
不禁讓連曉月想到自稱是自己師傅的那個男人,頓時俏臉微澀。不過嘴上回答道:「不用什麼拜師,你想學,我隨時都可以教你的。」
「好!」
「那開始做汁,材料不多了,簡單一點,就做蘑菇汁、洋蔥汁、黑椒汁、檸檬汁四種好了。」
「碰。」
兩女正忙得不亦樂乎,門卻被一下推開。
趙主任陰沉著臉色走進來,看了一眼,頓時火大:「你們在幹什麼?」
「哈?」兩女對望一眼,莫名其妙。溫馨答道:「我們在煎牛排唄。」
「胡鬧!」趙主任痛心疾首:「現在整個海城的空氣都被污染成這個樣子了,你們居然還在煎牛排!簡直是胡鬧,你們就沒有看到今天后勤部頒布的,禁止煎炸烹飪的命令嗎?」
「我們又不是軍人……」溫馨扁了扁小嘴,「而且煎牛排跟污染有什麼關係嘛。」
「你煎一塊牛排,就排放一股油煙,加重一點污染。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那還得了?不要小看了這一點點油煙看,說不定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到時候戰局崩潰,海城淪陷,兩千多萬人的生命就因為你這一塊小小的牛排而喪失。我只問一句,你們擔不擔得起這樣巨大的責任?」
趙主任威風凜凜,擲地有聲!
「神、經、病。」連曉月冷冷一句。
「哎……真是不懂事的女孩子。不過身為後勤部的副主任,我絕不能讓你們這樣胡作非為下去!馬上停止烹飪,這些做好的牛排統統沒收!」
「你敢!」兩女同時嬌吒。
這時跟過來的衛兵認出了溫馨,他趕忙阻止:「等等,趙主任,這位是溫馨姑娘啊!」
「嗯?哪有如何?」趙主任卻是冷冷一笑:「我是得到沈司令特別指派的人員,我不管她天大的背景,還能比沈司令大嗎?」
衛兵聽得狂汗,「不是,你居然不知道,這位姑娘今天才救……」
他沒得說完,一隻漆黑的尖爪,忽然從後面伸出,按在了趙主任的顱頂。這爪子的氣息是如此恐怖,彷彿地獄降臨,趙主任覺得自己變成了琥珀里的蚊子,不僅僅無法呼吸動彈,甚至整個生命都被徹底凝固。
白奇和藹微笑的表情,對著衛兵問道:「你見過大變活人的魔術嗎?」
「沒、沒見過。」衛兵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他認得這位爺。
「看哥的表演。」
大蓬死靈黑氣,瞬間湧出、從趙主任頭頂罩落。再消散時,空無一物。
「搞定!」白奇拍拍手掌,然後才疑惑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看這個老男人好像對你們很兇的樣子啊?」
「哼,他來搶我們的牛排!」溫馨氣呼呼地告狀。
「原來是餓瘋了啊……怎麼軍方也不發點觀音土給他填肚子呢,太殘酷了。」白奇搖頭嘆息。
「別管他了,來,試試我做的這個牛排。」溫馨興緻勃勃地切下一小塊牛肉,餵了過去:「味道如何?」
「這是曉月做的牛排,極品!」牛肉入口,廚藝細緻,火候完美,白奇表示非常滿意。
聞言,連曉月頓時微笑,眸子彎彎如月。
溫馨卻很不滿:「這是我跟曉月一起合作的!」
「哦,馨兒你的味道也很不錯啊。」
「笨蛋,我說的是牛排!」
「那個……那個……請等一下啊。」看到這三人捧著做好的午餐,一邊互相**,一邊若無其事地離開,小衛兵終於忍不住開口。
「白奇先生,你不是說表演大變活人的嗎?」衛兵雖然覺得希望渺茫,還是不得不嘗試一下:「請問活人在哪裡呢?」
「活人?我們幾個不就是嗎?」
白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留下衛兵在風中凌亂。
……
「娘的,這東西怎麼能吃?神、經、病!」偌大的司令辦公室,空空蕩蕩。
六個軍長都不在,只有沈司令、張政委在吃午飯,桌上放著兩碗白飯,一碗水煮肉片,一碟蒸魚、一碟白灼青菜,清湯寡水的,就連配的一小碟醬油上,也沒有半點油星。
「在前線跟怪物幹了半天,回來就讓我吃這個?!」一向溫文爾雅的張政委怒火衝天:「老沈,看看你做的好事!早知道我就跟他們幾個一道,回部隊去了!」
沈司令一臉苦瓜狀:「我怎麼知道那誰能幹出這樣腦殘的事情,我還不是看在他是白千軍副手的份上,才讓他暫時代替老白的位置,主管一切。」
「所以說你啊,好了傷疤忘了痛。從軍校畢業開始,你就從一個少尉,一直被白千軍坑到成為了總司令!」
「你還不是一樣!」
「這次不是我下的命令!」
「誒……也不合理啊。這次老白忽然失蹤,連他那個神秘侄子白奇都沒見上一面,難道就為了噁心我們一頓午飯?」沈司令深深嘆息。
「別岔開話題!」張政委瞪了他一眼,「你要虛心接受教訓,認真悔改,不能偷奸耍賴。要給戰士們做出榜樣!」
「那你要我怎麼辦,老張?」
「去弄兩碗蛋炒飯來。」
「你這是讓我自己打自己這張老臉?不、可、能,我寧願吃這些豬食!」
「雖然你堂堂一個司令,但這樣跟組織對著干,也是沒有好下場的。」
「報告!」一個衛兵敲門進來。
沈司令怒氣沖沖:「說!」
「白奇在基地里殺了一個人。」
「他真的翻了天了!」沈司令怒火更盛,一拍桌子:「召集人馬,我代老白教教他的侄子!」
「瞎扯蛋!」張政委毫不留情打斷了他,然後冷靜看著衛兵:「事情詳細說一遍。」
「……如此這般,趙主任被變沒了。他的愛人,水木大學的楊教授,現在在12集團軍指揮部一直哭,要司徒軍長為她的丈夫討個公道,要兇手殺人償命。」
趙主任死了?
兩個大佬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沈司令忽然平靜地坐回了位置上,詢問的目光看著張政委——老張,怎麼辦?
張政委無語搖頭,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飯碗,使了個眼色。
司令點了點頭,收到。
「嗯,關於趙主任的事情啊……」沈司令緩緩開口,語氣沉重壓抑。
衛兵頓時緊張起來。
司令會怎麼處理白奇?他可不是一般人物啊。一個不小心,就會引起巨大的波動。
「去打兩份蛋炒飯過來,油鹽味重點。」
「什麼?」衛兵一下沒反應過來。
沈司令瞬間板起臉色:「什麼什麼,沒聽到我的話嗎?」
衛兵滿頭大汗,飛快複述:「回首長,我聽到了!您說去打兩份蛋炒飯過來,油鹽味重點。」
「那還不去!」
……
「來,吃飯,洪霸,你坐這裡。老、貓,你坐這裡。」
午飯之時,眾人落座。白奇卻聽到孟筱湖這樣平靜之中,又隱藏著巨大危險的語氣,他瞬間就知道——大勢已去了……
哎,當初讓老貓帶路之後,應該果斷殺人滅口的,不該留下這個巨大的隱患!
白奇瞄了老貓一眼,瞬間讓老貓如坐針氈。
午飯的人員,就是三男四女。
西餐牛排,搭配白米飯,中西合璧,簡簡單單。
不過由連曉月親自下廚、精心炮製,絕對是末世之中難得的佳肴,就連最為挑剔的美玫會長也吃得津津有味。
洪霸老貓,是懷著一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來吃飯,戰戰兢兢,一聲不吭。
其他幾人就不拘束了。幾個女孩笑語嫣然,談天說地,吃相也是一個比一個斯文好看,優雅動人,秀色可餐。
不過四女其實互相併不熟悉,所以漸漸話題就轉移到她們共同交集的那一個傢伙身上。
溫馨各種出賣,將白奇從小時候尿床、偷窺、掀女孩裙子、跑進女廁所、被老師罰站等劣跡一路數過來,時間地點任務事情,小學生作文的四要素統統具備。
聽得孟筱湖和連曉月不斷點頭,感概深深,果然是三歲定八十啊……
「喂喂,馨兒,雖然你這樣抹黑本少爺光輝形象,也是沒有人會相信你的。」白奇大聲喊冤。
他的話引來連曉月羞澀、孟筱湖鄙視的目光,只有美玫若風鈴嬌笑,媚態萬千地說道:「我相信白奇是冤枉的。溫馨姑娘一定是在開玩笑,白奇這樣仁慈、善良的守禮君子,怎麼會是你口中那個邪惡恐怖的色狼呢?」
這話一出,餐桌上的氣氛瞬間一凝。除了洪霸之外,其他人驚恐的目光看著美玫。
仁慈?
善良?
守禮?
當這一個貌若天仙、嬌滴滴的會長,用這三個詞語來形容白奇之時,瞬間一種置身於恐怖故事現場的感覺,油然而生。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雖然我和白奇認識才不久,不過他種種行為,都說明了他是這樣的人啊。」美玫開始細數起來。
第一條就是白奇從來不會殺人!
哪怕迫不得已,也是藉助戰士或者怪物去下手,由此看出他非常仁慈善良,不嗜殺;
其次白奇英勇睿智,領導試煉者團隊與隊長級怪物作戰;慷慨大方,送了一個雷獸坐騎給自己,還不圖任何回報;
最後純潔保守,其他男人都想方設法佔自己的便宜,只有白奇正人君子,謙恭有禮。
反正除了強迫自己來基地之外,就沒有其他不好的行為了,即使他這樣做,也一定也是有苦衷的。
一邊說著,美玫一邊情深款款地看著白奇……
洪霸和美玫一樣看到的都是假象,因此沒什麼特別的感受。
但老貓就是被白奇親手滅團的,其他三女就更不說了,一個個都是當事人、直接受害者……在他們眼中,彷彿看到了一頭餓狼,大大張開的狼吻已經將小紅帽的半個身子都罩住了,隨時可以一口吞掉。
已經沒救了啊……
溫馨神色如常,沒有絲毫意外。
孟筱湖神色古怪。她親歷過白奇的泡妞手段,知道如果白奇有心將美玫收入房中,有千百種乾淨利落的手段,不會做這樣虛偽的事情。
還以為這個美玫跟白奇之間很純很曖昧,結果卻是很傻很天真,都快被白奇賣了,還在幫他數錢……真是無語了。
不過這樣子,孟筱湖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
只有連曉月默默低頭進食,垂下的眼瞼,掩蓋了寶石瞳孔中沸騰的殺念血光。
白奇這樣委屈自己、偽裝自己,也要去討好這個女人?為什麼,她真的那麼有吸引力么!可惡……
古怪的氣氛中,午飯結束。
……
「首長,你可要為我的丈夫討回公道啊,他是幫司令辦事才死的,兇手一定要償命!」12集團軍指揮部,水木大學的楊教授哭不成聲。
司徒眉頭深皺地看著楊教授,心中煩透。
如果不是牽涉到白奇,他才不關這檔子鳥事!
隨便她鬧好了,畢竟要體諒她死了老公,哎……司徒軍長默然坐在寫字檯后,靜靜等待著消息。
很快,衛兵回來了,將沈司令親筆簽署的軍令送到司徒軍長手上。
司徒軍長一看,眼睛瞬間就瞪大了……下一瞬間,他便徹底明白過來。
「沈司令的指示來了,何主任。」
「是,首長。」何主任又緊張又興奮。後勤部一把手白千軍的侄子,幹掉了二把手趙主任。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這個三把手上位的機會到了?
「讓廚房做兩碗蛋炒飯,給沈司令送去,油鹽重點。」司徒軍長淡然複述。
刷!
所有人眼睛瞬間就睜大了,一個個發愣。
司徒軍長瞪了何主任一眼:「還不快去!」
「哦,是,是!」何主任如夢初醒,匆匆離去之前,冷嘲的目光看了楊教授一眼。
都這個時候了,沈司令不處理殺人的問題,卻要吃什麼蛋炒飯?
這裡都是明白人,很多事情不需要挑明,瞬間明白應該站那一邊。
楊教授渾身冰冷:「首長大人,那我家老趙,就這樣白死了?」
司徒軍長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楊教授今天是62歲了?」
「是的,首長。」她有點疑惑,提這個幹嘛?
「聽說你以前在水木大學任教的時候,提出過一個理論。女性可以50歲退休,但65歲才能領退休金。這中間的時間,可以去幫人澆花、洗衣服、做家務,掙點生活費。」
「老趙的事情,是他挑釁在先,自己死了也不算犧牲,不接受撫恤待遇。按照規定,你是要被逐出軍屬區的。不過組織會給你一個機會。劃分五畝菜地給你負責耕種,再負責為兩個班的士兵洗衣服,用勞動來換取你呆在軍屬區的機會,是否願意?」
「什麼,首長大人,你讓我去干這些體力活?我一輩子都沒幹過啊,而且我這把年紀了!」
「哦,這只是讓你身體力行自己提出的理論嘛,當然你也可以拒絕的。一句話,做不做?」
「做、做、做……」
楊教授麻木地回答完,忽然渾身抽搐,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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