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這門生穩了
禮部尚書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吞不下吐不出,梗得難受,看得吏部尚書真恨不得當場拍掌叫好。
小太監快速走到到御前,躬著身子低聲稟報,皇帝眼睛越聽越亮,面色舒緩下來。
底下的人隱約聽到「國子監」「跛足考生」的字眼,不由豎起耳朵去聽,禮部尚書也側著耳朵去聽,當場將自己想說的話咽下去,眼中精光閃爍。
等聽完了小太監的話,皇帝看了一眼下頭的這些老油子,沖小太監示意。
小太監領會,沖著殿中大臣大聲道:「國子監那邊來了消息,說太原府跛足考生連慕已至,現下正在國子監裡頭,請求示下。」
「當真?」
「這麼快!」
眾人雖然隱隱約約聽到了點,聽到這話還是大吃一驚,太原府不是說遍尋不著?
而且京中昨日才貼了告示尋人,今日人就來了?
直腸子武將震驚出聲:「真他娘的快,太原府那幫鬧事的書獃子不說這跛子是心虛跑路了嗎,怎這麼快就來了,不會騎了千里馬吧?」
此話問出了眾人心中所想,顧不得糾正這臣子對讀書人的稱呼,眾人都翹首以盼看向來稟的那個小太監,尤其禮部尚書和吏部尚書,都顧不上吵了,他們要確定是不是謊報軍情。
那小太監頓感壓力,看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略一點頭,示意直說,他對著跛足考生期待甚大,聽到人來了自然十分關注。
小太監於是娓娓道來。
原來這跛足考生並非心虛,而是家中母親病重,於是來不及等完全放榜,便匆匆趕回京中居住之所,坐的牛車行路艱難才剛趕回來,看到了官府告示,今日便去了國子監應考。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此人竟是個大孝子,哪像那幫鬧事的考生嘴裡的心虛之人,這些考生無事生非,該罰!
皇帝心中瞭然,他猜想其中定有緣由,聽了話不由對此人更有信心了。
禮部尚書擼著鬍鬚滿臉欣慰的笑,心想不愧是他看上的門生,家中母親病重等不及放榜便趕路回,看到官府告示便趕來應考,忠孝兩全,光明磊落,有膽有識,這樣的門生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他此時臉上的神情與方才那個要哭嚎的老頭判若兩人。
吏部尚書不住地讚歎啊,他眼光夠準的,在別人觀望之時便已下了決心,沖著這一條,此子合該是他門生。
在殿中眾人心思各異之時,皇帝問道:「他的母親現下如何?」
直腸子武將醒悟過來,直接附和:「對啊,這跛子他娘咋樣了?」
還是萬歲爺孝順,這才是最關鍵的啊。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兒子想要養而老子娘卻死了,他就是這樣,家中老母早就沒了,想孝敬只能多燒紙錢。
眾人頓時也想起了這個問題,是啊,若是這考生的母親有個萬一,只怕要耽擱這考生的前程了,不能科考也不能出仕,最快也要三年之後了。
小太監慶幸自己得到消息時多問了一句,現下才能答得出:「回萬歲爺,他的母親現下已無憂,只是說身子還有些虛,還需調養。」
禮部尚書和吏部尚書心中徹底安定下來,這門生穩了。
兩人不由自主微笑出來,微笑之間,目光不經意對上,笑意一收,各自別開眼去,差些忘了,還有眼前礙眼的人。
吏部尚書想了想,得為自己將來的門生做打算啊,於是向上道:「萬歲爺,以臣之見,此考生心懷坦蕩,這徇私舞弊之事只怕十有八九是太原府考生無中生有,不實也。」
禮部尚書一聽,這不正是他想說的話?只是他年紀大想得慢罷了,等他回過神來必定會說的,誰知被這小輩給搶佔了先機。
他趕緊也不甘示弱道:「萬歲爺,這考生對他母親一片孝心,令老臣十分動容,聖人有雲『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可見此考生人品。自古以來科舉事端不少,其中多少事端是由考生心生妒忌而來,老臣聽說聯名鬧事的大多是落榜的秀才,想來此事定是妒忌賢才造謠生事。」
皇帝心裡有數,卻仍舊道:「現下還不能妄下斷言,還是等考了再說吧。」
兩個尚書聽到皇帝這話,都有些發急,人一得到消息當下就去國子監應考了,完全沒有猶豫,那還能有什麼問題,
皇帝自有考量,告示已發布出去,豈能朝令夕改,何況他更想看看這跛足考生經不經得起考驗。
他抬手阻止兩人想說的話,對著禮部尚書道:「禮部可出好題了?」
聽到這句問話,吏部尚書不急了,反而帶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開始端看風涼。
禮部尚書頓時心虛起來,他掏掏耳朵:「啊?萬歲爺,您說什麼?老臣這耳有些背……」
他哪知道人那麼快就來了,按尋常來說,將消息發至太原府要個幾日,發往江南或更遠之處,那要的時日可就更多了,等傳遍了,傳到那考生的耳朵里,起碼十天半個月過去了,接著考生再傳回消息,這一來一回的,不得一個多月過去了?
故而他壓根不急,還在慢慢思索,思考出什麼樣的題為好。
此時皇帝一問,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便使上了慣用的招數:開始裝聾。
吏部尚書低聲咒罵「無恥之尤」,真想啐一口這老東西。
禮部尚書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聽不見,他朝堂滾了這麼多年,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哪在意這點辱罵。
皇帝是懶得計較,一計較這老頭兒准哭,沒得耽擱功夫。
他知道還沒出好題,時日也確實太短了,便直接拍板道:「那便讓人在國子監中暫居,三日後在國子監外開考,這回可聽到了?」
說話間,他看向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這回十分乾脆,利索地朝前拜倒,高聲大呼:「吾皇英明!」
三日足夠他出題了。
皇帝拿起茶盞,淡聲問道:「可還有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