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京城頓時炸開了鍋。
上一次京城這麼熱鬧,還是國子監善學廣場重考之事,這回有過之無不及。
百姓特地路過趙府和薛府,都呸一口,家裡有錢點的,從懷裡掏出幾枚雞蛋,迅速砸去,砸完就走,家裡沒錢的便丟爛菜頭,連乞兒也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把晒乾的糞丟了過去。
京中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紛紛給上香祈福,禱告上天,天佑吾皇,京郊的寺廟香火都旺盛了許多。
百姓群情沸騰,都要求辦了趙忠和薛平等人。
薛平和趙忠等人,如過街老鼠,苦不堪言,進出府邸跟做賊一般。
薛平怒急攻心,想找徐虎,讓徐虎管管這些武將,但徐虎告了病在府中休養,上朝壓根找不到人,下朝去將軍府找人,也被攔著,問徐府的人,只說大將軍病了,不能見客,會加重病情,便吃了閉門羹。
有眼尖的認出了他們,正是京中人人知道的大奸臣,有人吼了一嗓子,有奸臣來將軍府逼迫大將軍了,想弄得大將軍死不瞑目。
得,這下徐虎也不敢找了,薛平氣得吐血,狼狽逃跑。
這些都是后話了。
卻說此時,張慶親眼見那群武將浩浩蕩蕩要去找事,旁邊的百姓也議論紛紛,他心頭一驚,忽然想明白了什麼。
這正是萬歲爺的打算啊,讓徐虎卧榻在床,管不了人,這群武將為了替徐虎出頭,像狗皮膏藥一般黏著薛平和趙忠不放,攪得他們雞犬不寧,無暇他顧。
這是陽謀,赤裸裸的陽謀,即便薛平和趙忠知道徐虎裝病,即便知道不對,也沒有辦法,那些武將只罵不傷人,也不妨礙薛平等人的出入,只是跟著罵罷了,便是找上天去,也治不了這些武將什麼罪。
更重要的是,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武將和民間帶來的壓力巨大,薛平為了平息此事,必須儘快做決斷,想像以前一樣慢悠悠去布局了,那是做夢,慢一點,百姓都吃了他。
而且薛府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都被一群人盯著,束手束腳的,想做什麼事都得一再考慮,十分艱難。
想通了這點,張慶微微一笑,在徐府門口與褚院正道別,派人將褚院正送回去,他也回宮交差去了。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是張慶不知道的,皇帝這個舉動,就是為了讓薛平陷入泥潭之中,釘在此事之上,讓他把精力和注意力都投入到這件事上,把人拖疲拖乏,分身乏術,自然就注意不到遼北的動靜。
滿京城差不多都知道了的同時,薛平自然早就知道了。
此時他滿臉陰鷙,心口起伏不定,顯是被氣得不輕。
薛長貴,家生子,是薛平的心腹,忠心耿耿,被貫主家姓氏,專負責薛平的消息聯絡。
此時他站在薛平前面,恭敬道:「老爺,外頭消息都傳開了,連夏雷哪日什麼時辰到過娘娘的宮裡的,都一清二楚,如何設計謀害的皇嗣,有很多與咱們的計策也對得上,有些甚至只夏雷清楚,夏雷當是叛變了。」
這些細節,若不是夏雷叛變,怎麼會那麼清楚,又不可能貴妃的人自己說。
薛平目光狠厲地盯著桌案,並不言語,聞言呼吸更加急促了,顯然一直在忍耐。
薛長貴知道薛平不信,連他也不信夏雷會背叛,但種種跡象表明,夏雷就是叛變了。
怕遲了更加被動,他接著道:「夏雷先頭主動說宮中管得嚴,不讓聯繫他,想來也是為了麻痹我們,如今聯繫不上,又出了這麼大的事,豈非說明他早就背叛了老爺?
薛平一拍桌子,氣狠道:「這些老夫都知,只是想不通他為何會背叛老夫,難道他的妻兒老小,都不要了?」
沒錯,夏雷在宮外是有妻有兒子的人,當年世道混亂,犯了殺頭大罪,為躲禍端,薛平給了他一條生路,讓他入了宮做了太監。
做了太監的人,最想的就是傳宗接代,連命都可以不要,就為了身後還有香火延續。
如今妻兒老小都捏在薛平手裡,所以薛平才想不通夏雷為什麼會叛變。
薛長貴道:「外人不知,這天下只掌刑司的刑罰和各種手段,能與內衛司的比肩一二,興許是他行事不周露了端倪,被擒了,怕了掌刑司,為了活命出賣了老爺也說不定。」
他苦口婆心勸道:「老爺,別忘了此人為了活命,當年可以答應您斷了子孫根入宮啊。是時候做決斷了,那傳出來的消息,句句都意有所指,再不做些什麼,萬歲爺恐怕就要定娘娘的罪了……」
「慌什麼,不是還沒定?」薛平怒斥道。
這是他想不通的第二個問題,若是夏雷背叛了他,那為何消息里每一句暗中指向的,皆是是他女兒,而不是他?
他越來越看不清局勢了,這究竟是誰的手筆,把矛頭從德妃指向了他女兒?
是徐虎,亦或者是徐德妃,還是說……皇帝?
想到最後一個可能,他一陣心慌氣短,趕忙克制自己別自己嚇自己,亂了陣腳。
薛平將心中的困惑一一提出,與薛長貴一同分析。
薛長貴心頭一動,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在薛平的訴說之中,他忽然想明白過來了。
他趕忙與薛平說出自己的看法:
如今的消息,確切的指向只得夏雷一人,並沒有說貴妃娘娘就是幕後主使。
以當今聖上的性子,按那狂風驟雨、雷厲風行的手段,根本不會多此一舉,事前更不會打草驚蛇,讓這種模糊不清的消息流傳出,而應是證據確鑿之後直接抓人定音,不會留這種餘地。
會不會是這種可能,夏雷不知何故的確背叛了薛家,但又顧忌老爺未說出實情,加之幕後操作這一切的人,真正想對付的是貴妃娘娘,所以才將矛頭指向娘娘。
而且故意將消息傳出來,這種手法很眼熟,不就是老爺讓眾人在金鑾殿上參奏德妃的手法嗎,只不過徐虎的人都被關了起來,朝中無人能參奏,才以這種拙劣的法子,以其人之道逼死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