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方卿雲與莽漢(二)
那莽漢自說了那句似是而非的話后,便消失了,已許久未見。
金喜說去匠鋪找了,沒有人在,鎮上的人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方卿雲不知為何心頭失落,偶爾又咬牙切齒。
不來最好,反正她也不想見他,恰好工錢都未與他結,不給了!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方卿雲眉頭是越皺越緊。
早知如此,不將那帕子予他好了,登徒子,莽漢,哼!
這日夜裡,有人砰砰敲門。
門房開了門通傳,是那莽漢來了,說來見她!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於禮不合。
方卿雲本不想見,卻還是披著斗篷去了。
見見吧,她的百寶盒那莽漢還沒打好呢,得聽聽他怎說。
待走到那人前,才驚覺他風塵僕僕,似披星戴月而歸。
那莽漢自她出現,便直勾勾看著她,開口便是:「小姐,別來無恙?」
她有些氣,走到柱邊,故作姿態:「多謝關心,一直都好。」
他神色鄭重,一拱手,抱拳施禮:「幾個月前,因有急事,當夜便走,未及告辭,還望小姐見諒。」
方卿雲沒料到他會賠禮,自兩人認識就沒見他這般鄭重過。
她氣消大半,卻仍道:「你要去要走,關我何事?」
石程輕輕笑了笑,走近幾步,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馨香,心下有些發癢:「我以為小姐生氣了。」
這莽漢身材高大健壯,陡然逼近,壓迫得人不敢直視。
方卿雲退後一小步,抵著牆柱,嘴硬說:「我……我為何要氣?」
石程欺近一大步,手撐在柱子上,將她逼得無路可退,臉燒一樣慌。 他低頭看她,啞了嗓音:「不氣便好,這幾個月我日日思起小姐,憂小姐將我忘了,本需半年才歸,日夜趕著,作三月而回。卻不巧歸來天色已深,還是耐不
住想要見小姐,我便來了。」
方卿雲聽著耳邊赤裸的言語,鼻尖滿是莽漢的野性汗味,她已然亂了心神。
想走卻被擋著無路可去,想留又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好半晌才擠出一話來:「你,你無禮。」
「嗯,我無禮。」石程輕笑,卻未讓開:「不知小姐這些日子心口可還疼?」
方卿雲以為他又取笑她了,自那次聽她哪哪都疼后,這莽漢總有意無意取笑她,連帶她都少說了許多身子骨弱的話來。
她有些惱:「不疼,無需你理會。」
石程聽著嬌音,心頭越來越癢:「小姐不疼,可我卻是疼了。」
方卿雲一驚,忙抬頭問:「這是怎的?身子骨之事,可是大事,輕忽不得……」
說話間,她想去尋她以前吃的方子來,卻被抓住了手腕。
石程握著手裡的柔嫩細腕,將她的手置於心口上:「無妨,見到小姐,它便好了。」
方卿雲臉爆紅,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紅。
她自出生以來,未靠男子那麼近便罷了,還從未碰過男子心口。
隔著薄薄的衣料,那莽漢身體的陣陣熱意傳來,跟燒一般燙得她手心發紅,想掙卻掙不開。
她手心底下是他胸口結實的肌理,還有那強勁有力的心跳,一下兩下,將她的腦子震得一片空白。
那夜的後來,那莽漢走了,她的心卻踏實了。
怎麼走的,方卿雲記不清了,許是那夜夜色太濃太好,迷了她的心智。
她只記得那莽漢最後,幾乎貼著她的耳邊說:「吾甚悅小姐,不知小姐可悅吾?」
她忘了她有未回答,等回過神來,她已到了卧房外,而那莽漢已消失在了眼前。
日子又回歸正常。
那莽漢還如以前那般替她打家什,每日都到,一日不落。
方卿雲的眼神總有意無意追著他去,卻在他看來時別開,裝作看向別處。
有一日,金喜過來與她說:「小姐,那石先生打了許多別的家什,我瞧著不對,是您交代的么?」
她去一瞧,果然是多打了許多家什,卻並非是她交代的。
於是方卿雲坐上馬車去他的匠鋪,見他還是光著膀子在打鐵。
她下了馬車,忍著羞意,側著身子不敢看,去問他,那些傢具是不是打錯了?
石程見她來,停下手上功夫,擦了把汗,知她禮教甚嚴,又披了件外衫擋住赤裸的胸膛,才道:
「不曾打錯,小姐需嫁妝,我需聘禮,便一起打了。算算時日,再有兩個月就差不多了,到時我請媒人登門提親,還望小姐勿驚。」
方卿雲錯愕:「什麼?」
這一次,方卿雲暈暈乎乎地走了,心裡湧起一股陌生的甜蜜,又愁腸百轉。
思來想去之下,她寫了一封信,派人帶去京城。
自那日起,她沒有再見他,她的身份,她不想害他。
半個月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那莽漢期間來找過她兩趟,皆被她冷若冰霜的態度給逼走了。
最後一次,那莽漢笑了笑:「原小姐無意於我,既如此,便不再相擾。」
她心口疼痛難忍,才知真的心疼是這般滋味,非藥石能治。
可她卻不敢開口相留,只淚眼朦朧地看著人遠去,再也不來。
家什都打完了,沒有再需要打的了,日子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她當她的方先生,那莽漢當他的打鐵漢。
有一日,金喜回來說,路過那莽漢的鋪子,卻見掛了紅布紅簾,喜慶不已。
一問,那莽漢似要娶親了,連日子都定好了。
方卿雲心口痛得很,這回卻不曾哭,而是強忍笑著說:「相識一場,那日封個紅封,慶他新婚美滿好了。」也算全了禮數。
離莽漢娶親前第三日,京城回信了。
信里,她的知己蓮妹妹說她信里的詞兒瞧著厲害,看不大懂,不過尋小吉子看了看,知曉她的煩憂事。
蓮妹妹信里祝福她,讓她不要顧慮,萬歲爺發過話了,婚嫁自由,小祐祐還祝姨姨幸福快樂。
隨信而來的,是一支鳳釵,讓她新婚時戴。
方卿雲莞爾一笑,她的蓮妹妹總是讓她暖心不已。
只是,遲了……
她將信收好,撫著那支鳳釵,一遍又一遍,直到夜深人靜,金喜吹燈,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方卿雲是被一陣吵嚷聲給吵醒的。
她匆匆洗漱,穿戴整齊出去,一看,驚呆了!
只見宅中張燈結綵,大紅綵綢隨處可見,門上廊前全換了紅燈籠,上頭皆寫了囍」字。
隨處往來的人喜氣洋洋,見她皆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她心口砰砰直跳,來到廳前,便見擺了一地的聘禮,那莽漢正在指揮。
見她來后,便到她身邊,替她將一縷亂髮別到耳後:「你的事我知曉一二,我孤家寡人一個,毫無牽挂,什麼都不怕。」
她一驚,看向金喜,金喜心虛地別開眼睛,才知曉原來他都知了,並且毫不介意,還瞞著她一直在張羅。
石程輕輕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壓低聲,惡狠狠道:「我已想好,你若不肯,我便強娶了,到時生米煮成熟飯,天王老子來了也奈何不了我。」
言語間,皆是莽漢的匪氣。
方卿雲大羞,心底湧現無數的甜蜜,嘴裡「你你你」個半日,你不出個所以然。
石程見狀,心底那股氣煙消雲散,帶著些緊張,柔了嗓子:「你可願嫁給我?」 方卿雲紅著臉垂下頭,慢慢地,堅定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