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最後一程
時隔二十年再次見到安國城,顧雷心裏既是感慨又是惆悵,更多的,則還是氣憤填膺。
“安國城,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們之間的事與孩子無關!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出來見你兒子?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兒子,給我們造成了多大的困擾!”
他以為自己能好言好語的跟安國城說話,等真正見了麵,他才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他根本沒辦法對他和和氣氣。
“我想怎麽樣?我不想怎麽樣。你難道不覺得我兒子做的很不錯嗎?”
經過二十年漫長歲月的侵蝕,安國城的心早已扭曲的麵目全非,他拋棄了妻兒,拋棄了他的家庭他的工作在外苟活這麽多年,為的就是等這一天的到來。
——他要報複所有人。
“瘋子!安國城,你TM就是個瘋子!”
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顧雷,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對安國城發起火。
“你才知道我是個瘋子?”安國城不屑的嗤笑一聲,看著顧雷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憐憫,“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應該知道了。”
他的話噎得顧雷無言以對,放在桌子下的雙手用力攥緊,頭頂的燈光照得他眼睛生疼,如果不是經曆的多,恐怕顧雷會當場流下眼淚。
深深的無力感與疲憊將顧雷包圍,他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卑微的向安國城說道:“你放過孩子們吧!算我求你,這些事與孩子們無關,你有什麽不滿你衝我來!求你,別傷害孩子們。”
以前的他在生活中對顧向寒一向苛刻嚴格,他自己都不認為是一個好父親。可就算這樣,在自己的孩子麵臨危險的時候,他還是沒辦法不去管他。
終究血濃於水。
“嗤,怎麽?你舍不得了?外界都說你和你兒子關係不好,怎麽這回反倒是來幫著他說話?”
安國城給自己點了支煙,隔著緩緩升起的灰色煙霧,他慢悠悠地瞥了顧雷一眼。
歲月在這兩個男人的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然而兩人周身的氣勢卻早已變得截然不同。
一個滿是仇恨,一個滿是無奈。
“這跟你沒有關係,隻要你高抬貴手,放過孩子就行。”
多餘的話顧雷一向不屑解釋,這點跟他兒子顧向寒可以說一模一樣。
看著自己昔日的友人和情敵,安國城嘴邊掛著的嘲諷微微擴大,“放過孩子們也不是不行。”
“你想要什麽。”
曾經的朝夕相處,讓顧雷將這個男人的性子琢磨的一清二楚。
安國城很是滿意,“我要你的命。”
太陽徹底落山了,漆黑將天幕渲染。
顧向寒站在自己莊園的院子裏仰頭看著黑下來的天空,心底豁然升起的不安正在將他慢慢吞噬。
四下一片靜。
直到突兀的來電鈴聲響起,驚醒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顧向寒,他手忙腳亂的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平靜空洞的眸子裏,忽然閃過一絲光亮。
“夢夢!”
是夢夢!她給他打電話來了!
驟然欣喜上揚的語調通過電話傳入那頭的阮夢夢耳中,聽著男人聲音裏的喜悅,她抿緊了慘白的唇,“顧向寒,孩子我要打掉了,你來醫院一趟。作為孩子的父親,你應該來送他一程。”
啪。
手機從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裏脫落,摔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
另一邊的阮夢夢察覺到了什麽,但沒有過多詢問,而是對著電話說出了自己要做流產手術的醫院地址,隨後掛斷電話。
聽著手機裏傳出來的“嘟嘟”聲,顧向寒愣了很久才猛然反應過來,他狼狽的抓起手機,連外套都沒有穿,衝進莊園的車庫裏開上距離他最近的一輛車,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阮夢夢電話裏提到的醫院趕去。
“夢夢,拜托你再等一等!等我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油門被他一腳踩到底,車檔更是直接掛上五檔。下班時間街上車水馬龍,顧向寒和他的車卻絲毫不受影響,似一道劃破夜空的白色閃電,直奔醫院。
身後是響個不停的警笛聲,他的超速駕駛引起了指揮交通的警察的注意。
“前麵的車輛,請你馬上停下!”
身後有警察的喊話聲,顧向寒隻來得及瞥了反光鏡一眼,一秒之後飛快移開自己的視線,繼續加速。
趕到阮夢夢在電話裏提到的醫院後,他一邊給她打電話,一邊在醫院裏四處尋找,尋找她的身影。
電話很快接通。
“夢夢!我到醫院了,你現在在哪裏?”
“七樓婦產科的護士站,你一來就能看到我。”
顧向寒根本沒時間等電梯,直接衝向了安全通道,跑著踏上樓梯,奔向醫院的七樓。
在他身後追了很久的警車也趕了過來,可當他們看到超速駕駛的那輛車的車牌後,全都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垂頭喪氣的。
“A0000的車牌號,是顧向寒的象征。”
顧向寒順著樓梯來到了七樓婦產科,剛衝出安全通道的大門,他就看到了正在往手術室方向走去的阮夢夢。
“不要——”
撕心裂肺的呼喚想也不想的從他口中喊出,過於高昂的聲音引起醫院走廊裏其他人的不滿。
“顧向寒,不要阻攔我。”
聽到聲音的阮夢夢側了側身,把自己平靜如常的臉露了出來。
“夢夢,不要這麽做!留下孩子!你聽我慢慢跟你解釋,我們不是兄妹!”
不要,阮夢夢,你別這麽殘忍。
“沒必要了,解釋與否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你怎麽能私自做出流產的決定!”
怎麽能頂著一臉的平靜,和我說出這麽無情的話!
“你考慮過我沒有?孩子的父親是我!你為什麽不能問問我的意見!”
顧向寒的眼睛紅的像是充血,被外人稱為“上帝完美傑作”的臉上,五官此刻正扭曲成一團。
額頭凸起的青筋和血管、擰成一團亂麻的眉毛、緊緊咬住的後牙槽……無一處不彰露出他內心的崩潰與絕望。
“可懷著孩子的人是我,而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淺淺的微笑忽然在阮夢夢唇畔綻放,她在攥成拳頭的手心裏用指甲用力一掐,被疼痛喚回理智,頭也不回的走進手術室。
她不是沒有看到男人眼底的一片晶瑩,也不是沒有看到男人在她走進手術室後心死如灰的痛哭流涕。
可那又怎麽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