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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審問(一)

  第56章 審問(一) 

  何媽媽抽走了她手中的折枝,拿柔軟的帕子給她擦去一抹嫩黃的汁液,有遞了一碗燕窩到她手中,道:「蛇咬不死她,火也燒不死她,這種命硬的人留下,怕是以後真要成了禍患了。」 

  姚氏接了燕窩就要摔,「當初就該拿臍帶勒死這個賤種!」 

  何媽媽忙是攔住了,任由燕窩淋淋漓漓的潑了自己滿手,瞬間通紅了起來。 

  她好聲好氣地安撫道:「夫人不可,今兒老爺也在家,若是聽著了動靜總是不好的。」 

  喚了丫頭打了熱水進來,給她洗去潑在手上的燕窩。 

  好好摸上了牡丹養膚膏,把一雙不沾陽春水的手細細滋養著,如同少女般白皙柔嫩。 

  打發了丫頭出去,何媽媽的神色一厲:「左右有二姑娘頂在前頭,如今都在議論她,再去挑一把火,自然會沖在前頭的。夫人的手不必沾了髒水。她以為許家要來求娶,夫人為了兩位小公子總要容忍她一二的,可嫁誰不是嫁!二姑娘、三姑娘還不都是捏在夫人手裡的,還怕她們苛待了小公子不成!」 

  外頭微淡的陽光落在了姚氏嘴角的堅冰上,化了薄薄的寒意:「靠山!」冷哼一聲,「我便先敲碎她的靠山!把她鋪出去的路全都斬斷了,看她怎麼跟我斗!」 

  何媽媽陰沉道:「夫人的意思是?」 

  姚氏慢條斯理的擦了擦手,將軟巾子狠狠砸在了地上:「一個見錢眼開的公子哥兒,管他什麼身份,都是要叫人瞧不起的。得了這種靠山,還有什麼趣兒?!」 

  何媽媽低低一笑,笑意陰翳:「夫人說的是。也叫府里的人都曉得,誰敢幫了四姑娘和夫人作對,就是這個下場!左右咱們養了他那麼多年,那邊兒認過來,還不是承了咱們慕家的情了。至於他家公子什麼品行那便是父母的德性了。」 

  休息了兩日,姚氏備了厚禮帶著繁漪去了公主府致謝。 

  沒有見到清光縣主,說是去魏國公府找華陽公主指點鞭法去了。 

  倒是繁漪還得了公主殿下一對簪子做了見面禮。 

  而那穩婆,楚家悄么聲兒的把消息送到了慕文渝的耳中。 

  慕文渝這會兒正高興平白得了個好把柄可為丈夫兒子鋪路了。 

  大約是為了琰華救了繁漪的原因吧,姚氏忽然對清華齋親切了起來,總是不忘提醒了何朝去看看他那處是否有什麼缺的。 

  雖然伺候的小廝依然會昧了東西出去,好歹境遇是好些了。 

  灼華三五不時開了庫房把好東西分送去了兄弟姐妹院子里。 

  長春舉著一塊溫潤剔透的玉籽在陽光下細細瞧著,不住的贊道:「我是不懂這些珍貴玩意兒的,可這塊玉籽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將來若是打磨了墜在項圈上給孩子戴,那可真是體面極了。」 

  南蒼乾巴巴道:「這樣好的東西打磨了多可惜,這樣好的玉籽如今也少見了,原料子保存好了,將來便可做了傳家寶。」 

  自然了,這樣的「體面」是維持不到三日便進了那小廝的口袋。 

  往昔他便是拿了就去典當,然後去賭坊「送銀子」,然而如今他家中有孕妻,便是把那好玉籽偷偷拿回來了家裡,想著給兒子做老婆本的。 

  下午晌里下了一陣雨,到了傍晚才停下,天空被沖刷的似浸在了水中一般的清澈,彎彎的月芽掛在青松之頂,瑩白的月光被水化開了一樣,毛毛的霧蒙蒙流瀉而下,積在庭院里好似一汪清水碧波。空氣里是臘梅冷幽的清香,拂在身上空靈凈澈的適意。 

  坐在明間望出去,彷彿整個世界都如霜雪輕覆的冰清玉潔。 

  桐疏閣的東南角有一口井,原是拿厚石板壓住的,繁漪想著冬日用著井水也不刺骨,待到夏日裡用起來也適意,便又啟用了。 

  下弦月靜靜的倒影其中,竟是一副頗有「分行接綺樹,倒影入清漪」意境的畫卷。 

  地面上的風吹動了落葉飛進了井中,似孤舟輕移在井水之上,漾起陣陣粼粼的月色漣漪。 

  容媽媽與冬芮、晴雲站在明間首座兩側伺候著,其餘的丫鬟婆子便站在那一汪流素悠悠的月光中,雖不懂為何入了夜還叫了出來,卻也沒人敢問,便只一味垂首靜待。 

  繁漪端著茶盞輕輕嗅著茶香,睇了一眼跪在下頭的晴荷,以眼中一汪清明嫻靜的安定,緩緩平靜道:「想清楚了么?」 

  明間的燭火點的透亮,冬日的風沁骨細細拂動了火焰明滅不定,那昏黃的光卻無法在晴荷煞白的臉上留下一絲溫度。 

  她咬著牙道:「奴婢不動四姑娘在說什麼。奴婢是伺候二姑娘的,原也和四姑娘沒什麼干係,不知四姑娘要審奴婢什麼!」 

  吹了吹茶水,脆嫩水面上的茶葉悠哉的轉了個圈兒,熱氣撲面舒展了眉目,輕輕呷了一口清冽滋味,繁漪不置可否的一笑間有澹澹的冷意:「你是家生子?」 

  晴荷揚了揚頭,卻控制不住的牙齒打顫:「奴婢的阿翁是老夫人的陪房,老子是府里的副總管,娘是回事處的管事婆子。哥哥是庄頭。」 

  繁漪輕輕一笑,似水面浮冰泠泠有聲,「原是有體面的,怪道從前打我的時候下手一點都不留情了。」 

  晴荷揚起的下顎僵了僵,秋後算賬了!「奴婢不過是聽命行事,姑娘若要算賬,奴婢也無話可說!」 

  繁漪捻著杯蓋緩緩颳了刮,細啞的聲響拉的很長,激的人心底發毛,嗤笑道:「你當然無話可說,欺主,就是活活打死了,誰敢與我說什麼?」 

  板子的傷才好,只一句打死便又清晰的揭開了傷口,痛的心肺顫抖。 

  寒冬之下,明間未有遮了皮帘子也未添了炭火,瑟瑟寒風灌了進來,被冷汗濕黏的背上宛若凍起了一層薄冰,冷的徹骨生疼。 

  晴荷驚叫道:「便是要打要殺,也是夫人做主,我是二姑娘的奴婢,四姑娘還沒有資格來動奴婢!」 

  繁漪面上的笑意映著月色如水,清亮而分明,慵懶的「哦」了一聲,語調為誒上揚間有不屑的冷嗤,「今兒除夕,夫人和老爺去赴宮宴了。處置一個奴婢,倒也不必去勞動老夫人了。」 

  指尖輕輕點著茶盞,溫度一熱一涼,「我這裡有一口井,當初也不知是誰造起來的,竟是與地面齊平的,這一不小心的淹死個把人也不算稀奇。左右我這桐疏閣不嫌晦氣。」 

  晴荷一怔,死亡的驚懼侵襲了四肢百骸。 

  繁漪笑意乍然而收,「扔下去!」 

  庭院里的婆子楞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是大過年的,便是抬眼去望她。 

  乍見那一雙沉幽的眼底緩緩散著陰冷之意,好似傳說中的地獄來者所走在黃泉之路,便是心頭一驚,腳下步子不敢停頓的進了屋來拖人。 

  晴荷的驚懼似入春的裂冰,承受不住暖陽的震懾,極速開裂,最後破碎成渣,「不!你不能殺我!我老子娘是府里的體面管事,便是我有過錯,也是夫人來治罪,你不能……」 

  劇烈的掙扎,卻如何掙得開促使婆子的力道,驚揚的語調在腳上的繡鞋掉進井中之後立馬成了哀求的哭喊,「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該以聽二姑娘的話動手打四姑娘的,四姑娘饒了奴婢吧……」 

  繁漪淡淡「哦」了一聲。 

  兩個婆子頓住了把人倒豎下去的動作,望著繁漪等著她的指示。 

  晴雲走至廊下,是楚家送來的玉色琉璃盞盛了燭火在搖曳,並著月色清泠灑在她清秀無有表情的面上,頗是凌厲:「我且問你,是誰讓你在法音寺時往炭盆里下迷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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