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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揭破(二)欺人太甚

  第112章 揭破(二)欺人太甚 

  默了默,眸光略過在場所有的面孔,朝著外頭喊了一聲。 

  便有穿著紅色錦服的官差將一個中年婦人帶了進來,「此為人證,四妹妹有什麼疑問,可細問。」 

  姚柳氏眼皮一跳,神色間卻依然維持了泰然的鎮定。 

  老夫人看到她看向姚柳氏的眼神如此表露於外的怨恨,直覺此事必定與姚氏有脫不開的關係,下意識里的動作讓她忙站了起來,將繁漪拉到一旁。 

  一雙手緊緊攥住她手中的供詞,雙目盯著她的眼,滿含了威勢與鎮壓。 

  然餘光瞥到楚老夫人這個表嫂不快的神色,神思一凜。 

  身後的閔媽媽又不著痕迹的拉了她一下,幾欲脫口的話終是被迅速盤桓出的利弊壓了下去:「……怎麼回事?」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可繁漪看著老夫人的眼神里一變再變的利益取捨,晃晃一笑,那笑色里有薄薄的自嘲與悲戚。 

  如不是楚家的人在,今日怕是又要逼著她忍下了吧? 

  所謂失望,不過如此。 

  繁漪的目中,似冷白天光落在冰雪之上,盈在羽睫之上的水霧凝結成滾燙的露滾落,眼神轉向慕文渝,幾乎是悲哀的祈求:「我與姑母親如母女,此事已然到了鎮撫司,姑母還不打算把知道的說出來么?」 

  老夫人看向女兒,卻是不著痕迹的緩而沉地搖頭。 

  姚柳氏不知從何處拿了枚石子出來,捏在指間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神色在睹見慕老夫人搖頭的動作之下漸漸篤然。 

  慕文渝眼神一閃,冷笑在揚起的瞬間被長吁如嘆衝散。 

  起身拉了繁漪坐下,雙手安撫的擱在她的肩頭,悲然道:「上個月去法音寺上香遇上了被野狗撕咬的秦婆子。就是她。」指了指堂下跪著的婦人,「叫了懂藥理婆子給她治傷,閑話間得知有人追殺她,為的是五年前的一件接生之事。細細問了才曉得,當年楚表妹難產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慕老夫人驚詫的突了突眸子,緊著便是一聲輕喝:「文渝!」 

  楚老夫人神色一凜,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桌上,震的杯蓋「丁玲」一聲,眼神冷漠如霜的從慕老夫人面上劃過,旋即神色稍緩的看向慕文渝,客氣道:「勞許少夫人給老婆子細細一說,也好叫我明白的知道我的女兒和外孫到底是怎麼死的,別是我楚家一家子做了糊塗鬼,你自己還要搭進去了!」 

  慕文渝娥眉微蹙,有著同病相憐的痛色,繼續道:「原是想著把人交給大哥處置的,卻不想我宛平街上空置的宅子竟是叫人給血洗了。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若是交給官府定是有傷顏面的,可若是直接交還了大嫂或者姚家……」 

  「我、我也實在害怕下一個送命的會不會就是自己了。便只得先把人重新安置了個地方以思量到底該如何是好,哪知昨日又……」 

  姚柳氏不意她竟什麼都說了,狠狠一拍桌子,掌心的石子飛了出去,彈在慕孤松的腳邊,團團旋轉出了灰白色的光點,咬牙道:「許少夫人,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說出口的話是要負責的!」 

  慕文渝似被她的威脅嚇了一跳,捂著心口撇開了臉看向慕孤松,低泣道:「當眾便要威脅,大哥、大哥,你可知妹妹當真難做啊!」 

  「原也不是我願意去揭破這樣自家內鬥的事情。可繁漪到底是我自小看著大的,蕊姐兒也是咱們的表妹,我怎麼做都是錯!若不是鎮撫司的大人昨日救下了秦婆子才使事情浮出水面,哪一日妹妹死在外頭,怕也是沒人會知道我究竟得罪了誰了!」 

  慕孤松的眼神從地上的石子緩緩抬起看向她,眼神落在她衣領上的藤蘿長春的紋樣上,那翠青色的枝葉生動的好似要活過來一樣,蜿蜒出去的枝丫彷彿能掐住人的命脈,叫人呼吸艱難。 

  眉心有濃濃烏雲遮蔽,似乎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消息,楞了須臾方沉冷道:「不用怕,你什麼也沒做錯。」 

  慕老夫人狠狠一震。 

  是啊,女兒知道了這樣的真相,若是沒有在那婆子被殺時驚動了鎮撫司的人,前有別院被血洗,會不會哪一日里姚家為了滅口,連她也一起殺了? 

  為了兒子的仕途,為了慕家能更快的紮根京城,她一而再的包容姚氏的過錯與刻薄,保住她的顏面、以維持慕姚兩家的親近,一手養大的孫女為此受盡委屈也逼著她一再忍下,她一心只想求個太平,可背後的算計何如越來越失控? 

  姚家與楚家,從今日起便是真正的水火不容了。 

  可閔媽媽說的對,楚家今非昔比,繁漪也早不是曾經那個無助隱忍之人了。 

  案子口供經了鎮撫司的手,一味只叫繁漪忍耐退讓已是不能。 

  天際悶雷聲聲似貼了頭頂而過,慕老夫人只覺腦中一片轟亂如麻。 

  慕孤松轉首去看一旁女兒,悲然的面上只剩了茫然和無助,覺察他的目光卻又輕輕撇開了面孔,彷彿看死了他這個父親不會為她爭取什麼,神色間便再無法平靜無波。 

  他站起了身來,指了那堂中跪著的婦人,緋色官服的大袖展開了明晃了一片:「你來說,把當年所知的一五一十說來!」 

  那婦人約莫四十,卻因常年的躲藏心驚花白了髮鬢,瞧著竟似了六十老嫗,顫顫巍巍的瞧了身後的沈鳳梧一眼,見他點頭方敢回話道:「五年前慕府楚氏姨娘有孕八月,胎位不正,我稟了府上夫人,夫人卻道她什麼都沒聽到,我也什麼都沒說過,姨娘是死是活都是天意。又說姨娘一定是包衣難下的。」 

  「我心裡慌著,這種腌臢事結束了怕是被滅口的,那會子正巧我女兒病重我便借口出了城去。果然沒多久就有人尋到了我女兒的夫家,到處打聽我的蹤跡。我便知道定是有人不肯放過我了!」 

  「這些年一直在逃,可我什麼都沒做,憑什麼要為別人的錯搭進性命,所以才選擇了回京,卻不想還是被人盯上了!」 

  在場生養過的女子,自然知道這句「包衣一定是掉不下來的」什麼意思。 

  慕孤松做了那麼多回的父親,自然也曉得其中深意。 

  而繁漪的一聲「何意」,叫慕老夫人徹底跌在交椅里。 

  秦婆子瞄了繁漪一眼,伏地道:「就是生生從宮體里扯下包裹胎兒的胎衣,後果便是大出血!大半、大半是會喪命的。」 

  這樣的事實前世聽過一遍也看過了一遍,在心底也消磨了數年,繁漪以為自己早已練就了將所有情緒迅速消化然後遮掩在平靜的水面之下,不會翻湧、不會恨了。 

  可到底那個是憐愛她的生母,是她充滿期盼等待降生的弟弟,無論過了多久,還是會痛的。 

  那種痛不會錐心,卻似生鏽的鈍器不斷的磋磨皮肉,讓傷口觸目驚心,讓人痛不欲生,繁漪怒極反笑,那笑意好似荼蘼極盛時落在了冰雪之間,迅速凍傷枯萎。 

  「欺人太甚!」 

  她切齒的字眼卻彷彿咬在了自己的心口。 

  楚老夫人將她擁在懷裡,制止了她繼續說話。 

  她希望繁漪在這件事中始終只是一個無辜而可憐的角色,不能讓她為那種賤人沾了任何一點不好的名聲。 

  一下一下的拂著她消瘦道骨骼凸起的背,掌心溫熱,有難掩的力量支撐起她的意志。 

  繁漪、也唯有在她老人家的懷裡,才能真正的得到一絲可溫柔入骨寒徹的溫暖。 

  楚老夫人不客氣的譏諷道:「果然是高門大戶里養出來的高貴嫡女,殺人也是一張嘴的事!姚家的權勢當真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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