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揭破(四)做夢!
第114章 揭破(四)做夢!
「好處?」
楚老夫人被氣的很了,眼角的紋路顫了一下,嗤笑的覷了她一眼:「還能比她現在的處境更差么?你們慕家的孩子,來問我管不管她,難道不覺得可笑么?還是你覺得拿捏了我唯一的外孫女就能是拿捏住了我楚家?」
「做夢!」
說罷,便是連頭也沒有的決絕而去。
外頭晴線難明,熱浪卻依舊一浪撲過一浪的湧進堂內。
慕孤松的臉色漸漸沉寂下來,平靜道:「岳母說的是,詩韻為我慕家付出良多。若是這件事沒有個真相由得旁人栽贓、猜測,來日詩韻便總脫不去害命的嫌疑。既然此案沈大人已經幫著那秦婆子移交了大理寺,岳母便安心等著結果就是了。若她是誣告,我慕家總也不會放過她的。」
繁漪微微垂了垂眸,心底留有了一絲溫情,阿娘的這一生、總算沒有徹底錯付。
姚柳氏不意這個向來敬重自己的女婿竟然為了個妾室拂逆她,氣的指著他不住顫抖了手,「你、你,好,好的很,果然今時不同往日了,人家攀上了個洪家,權勢滔天,你們便巴巴的棄了嫡妻去討好她們了!」
繁漪起身出了門。
雲層密密卻散去了烏沉沉的色澤,日頭的光芒萬丈從雲層的縫隙里射出,映著蔚藍的天空竟是一股謫仙臨世的光明之意。
那樣帶著薄薄幽藍的光線落在她的身上,愈發清簡的憂柔,緩緩回頭暼了姚柳氏一眼,沉幽的眸子閃了烏定定的光,叫人看不清底色。
「父親何時棄了夫人?難道不是外祖母一言咬定夫人不曾做過么?既然沒有,查一查,大家都落個安心不好么?外祖母向來關懷我們這些庶出的外孫輩,想來也是能明白外孫女生為人子女的苦痛。還是、連外祖母自己都覺得夫人和姚家,根本查不起?」
姚柳氏被她的話堵的啞口無言,目色難掩怨毒的又看向慕文渝:「希望許少夫人不要後悔才好!」
慕文渝輕輕嘆了一聲,彷彿此身終可分明的鬆快,亦是對她的威脅全然的包容:「此事你們自己看著辦,我也不想參與什麼了。姚三夫人若覺得是我的錯,要殺要剮的,我也認了。」扶了慕老夫人起來,看向慕孤松道:「大哥去上衙吧,別耽誤了差事,母親和繁漪我會送回府去的。」
不過一瞬,竟是晴光大放。
抬首望了一眼那燦燦金輪,刺的眼裡一片白絮紛飛。
繁漪嗤笑低語:「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出了鎮撫司的後門,慕文渝同老夫人一架先走。
來看好戲的姜柔把繁漪拉上她的車馬,卻也不急著走,繞去鎮撫司大門的對面。
這廂姚柳氏急急喚了護衛回去報信兒,那邊帶了去那婆子大理寺報案,想是動作沒那麼快的,快馬加鞭的回去許還來得及處置。
只要沒有了被穩婆記住了特徵的姚謙,不計是誰都不能輕易帶了姚家的護衛去問話。
然而這邊的護衛剛走,姚柳氏便眼睜睜看著姚謙和幾個護衛被人扔進了鎮撫司的大門。
而扔他們進來的,正是京里出了名的霸王慎親王,皇帝的四哥,朝臣的剋星!
這位爺的至理名言就是「做最囂張的宗親,揍不順眼的朝臣」,偏他對百姓十分友好,又因著出身頗高,當初也是輔佐皇帝登基的功臣,是以宮裡對他的包容度可謂空前絕後。
與之合得來的制霸京城街市好不快活,不敢惹的朝臣紛紛繞道而走,百姓們看戲不怕熱鬧。
老王爺大約六十餘的年歲,一把長須很文人,騎在馬上握著鞭子指著人說話的囂張樣子很武人,睇著眼的神色睥睨天下:「老子的地盤你們也敢來鬧事,不要命了,沈家郎給老子好好審審,這幾個王八蛋還幹了什麼事,一併給辦了!關他大爺的十年八年。」
沈鳳梧的表情依然謙和而淡然,似乎頗有趣味的瞄了眼對面的馬車,澹聲道:「……這幾位彷彿是姚閣老府上的。」
慎親王撇過路邊姚家的車馬,大聲一嗤,一把白須吹的老高,嗓門渾厚的幾乎要將鎮撫司的門匾給震下來:「我看他是不想在朝堂上混了,讓那姚豐源來給我說個明白!」
說罷,便是揚鞭策馬而去,留了鞭子策地迴響起的陣陣餘音。
姚柳氏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家的護衛怎麼會得罪那混世魔王!正要跨上車轅的腿一軟,半個身體便直直栽進了車廂內。
指尖一松,放開了挑開的車簾,繁漪挨著車壁,漫不經心的一笑:「比身份,京中比閣老貴重的一抓一大把,還怕壓不過你么!嫌犯進了鎮撫司,就不怕你不吐口。」
江湖上有一種葯,叫做「一線牽」,中了此葯便是旁人說什麼他就會做什麼,就似中了崔魂術一樣。
該說這得多虧了當日的一劍救下了沈鳳梧,為自己搭線了姜柔這個朋友,不然憑她自己,今日之事的確也難完成了。
姚謙這個姚家護衛長的確是功夫了得,只可惜這樣的身手在無音的眼裡卻是根本不值得一瞧的。想要無聲無息的把葯下到姚謙身上,易如反掌。
叫他帶著人去鴻雁樓鬧一場,便去了。
慎親王這京城霸王最喜歡的就是折騰朝臣,送上門的把柄,他自是玩的順手。
想來,姚豐源姚閣老在這位頑劣王爺面前,也有的低眉請罪了。
姜柔本是想進去看熱鬧的,可某些人不肯,生生叫她在這裡乾等了打半個時辰。
「你別看四爺爺好像很氣,指不定他心裡有多樂呢!最近京里實在太安靜了,我瞧他的嗓子都快發霉了。如今盯上了姚家,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伸了個懶腰,眉目慵懶而明麗,「安心吧,人進了鎮撫司便是誰也插不進去手的。但凡做過,再深遠的事兒都能給你挖出來。他姚謙是個硬茬,另幾個可未必了。」末了,握了握她的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伯母泉下有知也會安慰的。」
繁漪抿了抹悲淺的笑意,「我知道。多虧有你暗裡幫我,不然要做完這一切,又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了。」
「再客氣下去是不是該給我磕頭了!」姜柔一身春水海棠的衣裳襯得她神色清媚,橫了她一眼,「初見時我便與你說過了,我這個人就愛多管閑事,見不得別人算計傷害。便是你我不熟,遇上了我也不會袖手旁觀。咱們既是朋友,什麼謝不謝的,太生分了。」
車簾外的世界依然流火炎炎,卻依稀可見秋日的腳步正要來臨。
繁漪與她握著手,不想有一日的這樣的安穩和篤定竟是朋友給的,「恩,不說了。我便賴著你了,往後全靠娘娘威勢叫我作威作福了。」
湖藍色帳子密密的下了嚴實,冰雕的涼意透不進,門窗緊閉,帳內越發沉悶的朦朧幽蘭一片好似沉寂在了深海之底。
繁漪和衣躺在床上,心底的光沉在了暗夜裡。
她閉上眼,神思有些昏沉潰散,就似當年水路大法事里一腳踩進雲端的感覺。
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覺得這麼多年的疲累一下子都爆發開來,就想安安靜靜的獨自待一會兒,細細回想著重生以後的每一日都是如何度過的。
彷彿、每一日都在算計著、算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