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刺殺(三)婚事
第128章 刺殺(三)婚事
原本今日以後她的人生可以有一個更好的轉折。
因為救他,又什麼都失去了。
半垂的眼底全然一片血色,宛若深秋的紅楓墜落薄薄的冰雪之上,那樣沉重,重重的堵中喉間,哽的他語不成調,但出口的話卻是堅定無比的。
「我會娶她!」
「我娶她!」
「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不意他說的那樣毫不猶豫,徐明睿緩緩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影兒只是浮在了嘴角上,帶著薄薄的失落與憂傷:「繁漪是極聰慧的。我喜歡她,我母親也喜歡她,我可以說服家裡迎娶她。」
微頓的須臾里,徐明睿的目色有幾番變動,最終落成成全的舒然。
「可是如今的情形,她未必肯嫁我,日後來求娶的怕也不過尋常人戶,甚至往後的日子裡只會對她存了輕視。慕琰華,你說的對,該是你娶她。而我,也希望她能嫁得自己喜歡的人。」
「哪怕是對你的脅迫,不管你如今心中喜歡的人是誰,請你全部忘記。你能補償她的、能給予她最大依仗與依靠,唯有娶她,給她一份真正的安穩。」
日光沉浮搖曳,人站在裡頭亦敢身不由己的無力。
對於她的情緒,琰華隱約間是有察覺的,只是乍然之間有人那樣肯定的告訴他,繁漪對自己有屬於男女間的情意,還是震驚至極。
腳下踉蹌了一下。
徐明睿見他如此意外,抿了抿唇道:「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麼處處為你算計,為你鋪路?若非真心喜歡,何以豁的出去性命替你抵擋?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明白?」
星子般的微光從枝葉間抖落了他一身搖曳光點,並著那大片大片桐葉的影子如恍惚的水,涌動在他身上,成了他身體里的血流,難以平靜。
唯有喉間的哽痛,提醒他,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
徐明睿溫潤的神色在桐蔭下又些邈遠:「瞧她總是寡淡的不喜與人接觸,卻是個痴傻的,曉得你心有所屬便遮掩了一切也要護著你喜歡的!或許我可以理解她,喜歡一個人未必需要得到,看著他高興,便也覺得高興。」
「只是慕琰華,她如今這樣你真的還能心安理得的假裝不知,然後在心底去喜歡一個將傷到至深的人家的女兒么?若不是姚家,若不是為了你,她何至於變成今日這樣?」
姜柔站在廊下的台階上,天光落在她明媚的面龐上,有淡淡的悲憫與憤怒:「何苦激他,若不是心甘情願的,將來也不過給繁漪招致了苦果罷了。叫他自己思量吧。」
「慕琰華,不管你願不願意娶她,希望你明白,你對姚家女的親近,無疑是在噁心她。儘管到了今時今日的情境下,她還能救下姚意濃,並非她真的沒有半點遷怒。只是因為愛屋及烏,而這樣的感情無疑是單刃劍在割破自己血肉而已。」
琰華腳下一陣踉蹌靠在桐樹堅實的樹榦上。
是啊,他怎麼忽略了這樣的問題,姚氏害死了她的母親和幼弟,又那樣算計折辱她,姚意濃,她是姚氏的侄女,是姚柳氏的孫女。
是每一個害過她的兇手的至親。
所以,她有時看他的眼神是那麼深,因為是有恨的、有氣的,卻又那麼無奈。
她疏遠他,可又放不下的不斷為他鋪路。
反覆的、自我折磨。
他無法想象今日她舉劍替姚意濃擋下刺殺、又親手將她推向自己時是怎麼樣的心情。
她被一劍貫穿時,連頭也不抬,看也不看他,是否是在害怕,那樣的情景下,他的關注都在旁的女子身上?
妹妹,是啊,哪有妹妹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的?
姜柔神色清明道:「很震驚?還是很感動?這並不是感情,你若不能做到娶她以後就全心全意待她,還是不要提了。傷人傷己。也讓她的付出成了笑話。那邊遣來的文君館殺手毒發死了。」
徐明睿皺眉道:「不是打落了毒牙了?」
姜柔搖頭道:「應該是做好了滅口準備的,動手前就服了毒了。今日繁漪傷的這一場,也是白傷了。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倒是給那邊兒得意了。」
琰華咬著牙,眯著眼,眼底有細碎的光正欲迸裂:「把屍體扔到鎮北侯府門前。」
徐明睿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有沒有證據不重要,能驚動鎮北侯去盯住自己兒子就行。」
「看來前翻的警告對姚家沒什麼作用。」姜柔的口氣輕描淡寫,卻含了極深的厭惡,不懂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如此惡毒,「方才我聽楚老夫人說,當時那姚柳氏眼底的得意便是壓都壓不住。自然少不了她在裡頭攪弄。」
「慕琰華,聽說當日談條件你也在場,你以為當如何?要不要去勸一勸繁漪,看在你的面上饒恕了姚家?」
徐明睿搖著扇子,望了眼天光冷白:「或許人家覺得不必任何人饒恕,姚家敢做便是覺得如今繁漪得了高貴身份,必然是不敢再揭破內里的醜聞,到最後白算計了一場。他們卻不曉得,那丫頭,是真的會與姚家同歸於盡的。」
竹影婆娑落在眼底是火焰的微跳,琰華忽舉步離開,神色清冷的好似落在冰雪之間。
直至夜幕如潮水上涌時姜柔得到消息,說慕琰華去了一趟慕孤松的院子,關起門來說了半日,出來慕孤松便宣布將繁漪許配給琰華,待回京便交換庚帖。
「動作到是挺快的。」
徐明睿望著天際一片霞紅交纏,映的溫潤面龐若朝霞舉,挑眉道:「這小子還算腦子清醒,曉得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一個情意尚且未達濃情的姑娘,如何能與一個為他豁出命去的女子相比。他本身世不順,如何能不珍惜。」
姜柔與他坐在屋頂,迎著夏末傍晚的風,淺酌一杯,清新適意道:「如今是被感激與震動推動著要給繁漪一個未來,然愛而不得這一關,他未必過得去,繁漪、更過不去。看看慕孤松和姜淇奧就知道了。偏他們還就是那兩個執拗人的兒女。」
或許男女心思當真不同,徐明睿卻道:「未必,我卻覺得慕琰華未必對她沒心思。且不過是對姚意濃是遙不可及的追望,勝過了近在咫尺的默默付出。」
姜柔雖長嘆如風,神色卻是暖風微醺:「也不知那位美麗又多才的姚大姑娘,此刻傷心成什麼樣了。聽說事情剛鬧起來的時候,她還私下裡尋過慕琰華說情,叫他去勸了繁漪不再追究。」
徐明睿微微一揚聲的「哦」,嘆笑道:「沒想到慕琰華卻是轉臉幫繁漪做了依仗,想必姚姑娘前一刻還生著氣兒呢!不過她傷不傷心的關咱們什麼事兒,自有人去心疼她,咱們替她擔心什麼。如今二人是註定無法走到一起的,待到姚家給她定下了親事,便也斷了乾淨了。」
姜柔眉眼清冽如水波澹澹,覷了他一眼,懶懶道:「算來,你與姚意濃還是認識在前了。怎她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徐明睿眉眼微懶,若青山唯一:「朋友多的是,合眼緣的才好深交幾分。姚姑娘、還是算了,不合我的性子。」
雖則繁漪平日話不多,卻是個倔強至極的,耍弄長劍亦是堅毅,也有調皮一面。
卻不似尋常閨秀美則美,都生了一副溫柔嬌怯的性子,實在無趣的很。
姜柔頗以為然:「你這人也是奇怪,明明喜歡,還要推給別人。怎麼的,怕家裡不接受?」
徐明睿橫了她一眼:「你怎知我不是傷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