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肆意

  第142章 肆意 

  吏部尚書是姚閣老的得意門生,與魏國公的親弟弟是翁婿,蕭姑娘的父親此刻正在徐州任按察使,母親是清河崔氏嫡支的姑娘,出身可謂高貴。 

  有這樣的妻子、岳家,雲歌的前程可見順暢。 

  姚氏暗暗鬆了口氣,總算長子的婚事未曾被自己和他外祖母的事情拖累。 

  繁漪是記得那位蕭姑娘的,生的標緻,有治家的本事,卻極是溫柔和善,前世里對她這個被婆母打壓的小姑子也是十分照拂的。 

  確實是雲歌的福氣了。 

  踏著月色,繁漪方回了桐疏閣準備沐浴就寢,外頭急急忙忙來話說:夫人中毒了。 

  冬芮嘟囔了一聲:「又要起什麼幺蛾子了!」 

  繁漪站在窗前看著一汪積水空明的月色。 

  風吹過,月色在枝影搖曳里恰似湖面漾起了粼粼水光,那滿樹的嫩黃臘梅在吹皺的月影里,朦朧而恍惚,好似一團鬼火在燃燒。 

  指尖勾住一縷在頰邊飛揚的青絲,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去到觀慶院,慕孤松和老夫人已經在了。 

  慕靜漪一臉焦急的在屋子裡踱來踱去,倒不是她有多孝順,只不過是怕姚氏忽然死了,她的婚事就要平白拖上三年了。 

  她已經十六,三年後就是十九的老姑娘了,哪能不著急呢! 

  含漪和妙漪靜靜的坐在一旁,都是低著頭,彷彿不勝憂心,細細瞧,都在絞弄帕子打發百無聊賴。 

  隱約間,聽到「無性命之憂」的話。 

  堂中背對著門跪著個人,看打扮穿著該是個油條面的婆子了。 

  踱步中的慕靜漪見到她過來,忽的轉身衝出門外,咬著牙揚手就想打下來。 

  繁漪神色淡淡,雖左手不行了,好歹右手練了那麼久的劍,力道大的很,反手一巴掌先把她給掀翻了。 

  然後不緊不慢的在含漪身邊坐下了,理了理衣袖,淡淡暼了她一眼:「大晚上的發什麼瘋。」 

  那一巴掌乾淨利落脆,驚的滿屋子人愣怔在了當場。 

  不意一向溫順友好的慕繁漪下起手來竟是這樣不客氣。 

  慕靜漪栽了好大個跟頭,從台階上摔了下去,立時耳朵里一片尖銳的鳴叫,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痛,她幾乎都可以摸到面頰上腫起的指引了,「你憑什麼打我!」 

  老夫人臉色一沉:「還不是你自己先要動手!擔心嫡母是一回事,也不能丟了尊卑。由得你對嫡妹如此無禮!」轉頭又對繁漪便是和煦多了,「靜漪就要成親了,再生氣,也不好再打了。」 

  繁漪微微一擰眉,摸了摸白皙如初的臉頰,和順溫軟間又帶了明顯的惆悵:「祖母原諒,實在是看到姐姐心裡就害怕,這手就不聽使喚了。」 

  含漪捻著帕子壓了壓鼻,把嘴角彎起的弧度給遮了過去。 

  「你胡說什麼!」慕靜漪扶著晴風的手進了屋,指著她齜目欲裂,使得紅腫的面孔微微扭曲:「就是你!就是你要害死母親!打你,打死你也不為過!」 

  繁漪的左臂抬舉如常,只是五指沒什麼力道,血液不算流暢,指尖便是冰冷的,淡淡劃過右手的掌心,留下一抹沁涼的觸感。 

  朝她微微一揚眉,幽沉的眸子里擰起的玄冰萬丈,蓄勢而出。 

  慕靜漪沒那麼敏銳,卻也感覺到她眼底的陰冷與殺意,縮了縮脖子,看了眼慕孤松,卻見父親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撫著臉咬牙道:「你還不承認!袁媽媽都招了,就是你收買的她,讓她在母親的甜湯里下毒的!」 

  袁媽媽嘭嘭的磕頭,不過幾下,額上便是好大一塊鼓起,隱隱可見血色:「是大姑娘,是姑娘讓我這麼做的!」 

  繁漪端了小丫頭上的茶,慢條斯理的吹了吹,微燙的茶香氤氳拂在面上,朦朧而舒展,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面上細細絨毛沾了水澤的重量。 

  嗤笑道:「我到覺得是你和大伯母算計好了,要栽贓我呢!」 

  老夫人微微一皺眉,睇了底下跪著的袁媽媽一眼,抬頭便叱了慕靜漪一句:「事情始末自有我和你們父親做主,你給我坐下,伸手就要打妹妹,半點規矩也無!」 

  慕靜漪委屈至極,心裡想著該如何快速的消腫,再過幾日就要出門子,盯著一張腫臉進新房,指不定要叫丈夫和夫家人怎麼看了。 

  可如今老夫人和父親都偏幫著慕繁漪去,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瞪了繁漪一眼,恨恨的坐在了一旁。 

  淡淡覷了袁媽媽一眼,繁漪微微一台下顎:「你說是我指使你的,你是大伯母的陪嫁婆子,最是忠心,你如何會幫了我?這會子又來揭發我?」 

  袁媽媽看了繁漪一眼,似乎驚怒至極,驚叫道:「是你抓了我的孫子!奴婢和奴婢的丈夫就這麼一個孫子。是獨苗啊!奴婢如何敢不聽啊!」 

  窗外枝影綽綽,往事恍惚間就在眼前,那時候祖母嬌寵、母親溫柔耐心、長姐與兄長疼愛,父親沉穩肅肅,卻從來都是包容她的一切調皮搗蛋。 

  她就這樣無拘無束的跟在哥哥姐姐身後玩耍,溫柔的大姐姐總是會給她收拾爛攤子,從不責備。 

  和睦歡笑似乎從未遠去,可細細去聽耳邊的嬌軟與天真。 

  可一回神卻發現,逝去的已經永遠逝去,回不來的何止是母親和大姐姐還有弟弟的命。 

  繁漪的神色有一瞬墜進了陰翳里,旋即有溫和泰然,緩緩道:「我要殺她,便是親手一碗毒藥灌下去,誰能拿我如何?姚家又敢把我如何?成王敗寇,輸了,死了,都是自己無能。收買了你來下毒,你當我閑的沒事做么?」 

  老夫人微微一驚,下意識的往姚氏安置的內室瞧了一眼。 

  餘光睹見兒子淡然平靜的樣子,便又迅速換了心境,提醒自己今時不同往日,又是她們被攥了把柄,根本不必在意姚家什麼態度了。 

  指了袁媽媽怒道:「你若敢胡說栽贓姑娘,今日便將你們一家子投了井!」 

  袁媽媽大驚失色,宛若地面青磚石的裂紋蔓延,細紋橫生的面上頓時血色褪盡的刷白,卻是咬著牙梗著脖子聲聲沒有誣陷。 

  繁漪不驚不懼,只淡淡睇著老夫人衣擺上「萬字不到頭」的紋路,紋樣里盤了金線,隨著老夫人急怒的呼吸,在昏黃的燈火下牽扯出一芒又一芒的碎金微光,有刺目之感。 

  慕靜漪身後的女使晴風督了眼袁媽媽那顫顫如風中枯葉的模樣,朝著老夫人微微一福身,凜然正直道:「老夫人,袁媽媽說她的孫子被人捉走,奴婢聽著心中有疑惑,可容了奴婢問袁媽媽幾句話么?」 

  老夫人微微一皺眉,眼神落在繁漪無波的面上,緩緩點了頭。 

  晴風的脾氣和繁漪做鬼是看到的還是沒什麼變化,直、也正。 

  「袁媽媽說你的孫子被大姑娘捉走了?」 

  袁媽媽不明所以,回答的急切,卻也小心翼翼:「是的是的!奴婢不敢撒謊!」 

  晴雲垂眸看著她:「人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慕靜漪手裡握著小丫頭拿來的冰袋子,輕輕捂著臉,回頭看了晴風一眼,不耐道:「你問這些個幹什麼?」 

  慕孤松指了袁媽媽:「回答她的問題。」 

  袁媽媽狐疑的瞧了晴風一眼,眼珠兒轉了又轉,道:「是、是三天前。」 

  晴風緊著又問:「三天前你最後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天際飛過寒鴉幾隻,唔呱唔呱的叫聲陰冷孤戾,激的袁媽媽一陣寒蟬:「巳時,巳時奴婢叫他去街上採買些食材,是大後日辦喜宴要用到的東西。」 

  晴風一福身,看向老夫人道:「三日前陳侯夫人邀了而姑娘去法音寺上香還原,觀正街上發生意外堵了去路,便繞了宛平街,奴婢是在馬車外跟著的。分明瞧見袁媽媽的孫子和、和趙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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