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姜柔撥了撥白玉耳墜,一晃晃的點在臉頰上,明白而冷靜道:「身為皇家的郎君,享了旁人享不到的潑天富貴,便要承受旁人無法承受的壓力和使命。從來沒得選。當初我阿娘也是要和親的。」 

  「不過是因為我爹是異姓王族的郎君,是兩情相悅,姜王府又世代鎮守雲南,皇阿奶才好拿拉攏親近的借口留住了阿娘在京里。不然,即便陛下再疼愛阿娘,需要公主犧牲的時候,也不會猶豫的。」 

  國是如此,家,亦是如此。 

  於掌權者面前,於眾多人的利益面前,個人的犧牲都不算什麼。 

  道理誰都懂,可於當事人而言,終究是無法坦然接受的。 

  世上無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似乎總有越不完的鴻溝。 

  繁漪輕嘆幽幽,靜默的半晌,兩人皆是心事悠長,良久,她才問道:「那過去的女子呢?」 

  窗外飛進的緋紅花瓣從姜柔的面孔輕輕擦過,恍若明霞滿天:「人家出的是真公主。」 

  繁漪瞭然:「九公主正當妙齡。「 

  姜柔捻了那枚花瓣在手裡把玩,指尖染了淡淡的紅暈:「九姨母的生母只是個美人,又不大得寵,沒人會為她想盡辦法留下來的。也總需要有人去做這件事的。」 

  繁漪眉梢微挑:「如果有人主動請纓,自然會有轉圜了。」 

  姜柔微微一眯雙眸,揚聲道:「所以,我得先讓他曉得,我的目光已經不肯再追隨他了,再不主動給點回應,我就走的遠遠的,去給老頭子做妾。他不願掙,覺著周勤身份更貴重,更適合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也覺得秦國的國君也適合我!」 

  繁漪好笑的搖了搖頭:「若是陛下真應了你的請求呢?」 

  姜柔給了她一個篤定的神色:「我娘和阿奶會把延慶殿拆了。更何況,比起九姨母的不得寵,我與徐宴可說是在延慶殿養大的,陛下不會捨得把我送去秦國的。」 

  徐宴,便是魏國公唯一的女兒了。 

  如此說,陛下這會子也是在配合她胡鬧了? 

  繁漪暼了她一眼:「被偏愛的人啊,就是有恃無恐。可憐九公主卻是萬萬沒得選。」 

  姜柔微微一默,旋即艷陽如初:「真的都是命。每朝每代都有女子背負使命去和親。大多是宗室女,她們在家時未必享受過富貴。誰又有的選呢?旁人的人生咱們無可奈何,所以才更應該把握自己的人生。」 

  出窗外的晴線穿過一樹樹烈焰如火的紅梅,在微風中有明滅不定的光暈,柳枝微垂是那麼的柔嫩嬌軟,大片大片的桃紅柳綠浸潤在漸漸跨向溫暖如春的季節里,美好的叫人無法相信,然而枝芽越過寒冬,就是如此真切的綻放在枝頭。 

  人生,越過低谷,總能奔向明媚。 

  眸光凝起瀲灧,似晴風裡的花瓣與冷香,輕而緩的起伏在她的眼前,然而車簾翻飛間的一瞬,讓她所有的期許與歡喜全數墜進寒潭深淵。 

  她曉得琰華如今對她的所有寵愛、體貼,不過是作為一個未婚夫的責任,可她總以為他是能說道做到,到底他們都是這樣痛苦關係下的受害者,至少是可以維護了她的一點點尊嚴。 

  時日悠長,即便不能甜蜜恩愛,總能相敬如賓,沒有欺騙傷害,結果,終抵不過那個人在他心裡的地位,背著她,他還是出來相見了。 

  所以,那一日,當真只是意外撞見么? 

  姜柔的目光順著她嘴角一閃而逝的碎裂里望過去,車簾的起落間,在鴻雁樓左側巷子深處,有一青珀、一素白的兩道身影面對面而站。 

  雖是一瞬,卻清楚的叫人知道那兩個是誰。 

  握住她漸漸冷下的左手,怒喝了一聲:「停車!」 

  繁漪想要用力握緊她的手以支撐即將崩潰的思緒,到底廢了就是廢了,出口的語調隱忍之下終有難以掩飾的顫抖,用力一閉眼:「走。」 

  車夫停了停終究還是聽了自家主子的話,揚鞭前行。 

  姜恨滿面鐵不成鋼,揮了揮手,露出纏在腕間的銀色軟鞭,氣勢洶洶的閃著微光,恨道:「你就由著他們這樣欺你?」 

  須臾的平復,繁漪靠著車壁冷淡道:「揭穿了如何?顏面丟盡的不是她姚意濃,是我。難堪的那個人,只有我。」 

  姜柔張了張嘴,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默了良久,理智道:「你打算如何?雖說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好,但這樣的情形,將來你會很辛苦。」 

  繁漪微微一笑,眉目淡淡,好似一切都發生的和煦溫緩:「我知道,我會想好怎麼做的。這樣一眼可以看到結局的未來,我還不至於愚蠢的一頭扎進去。不論怎麼做,總要給彼此留了體面的。」 

  去了觀味樓買了糕點菜色,小坐了會兒,再將姜柔送回公主府,繁漪才回了慕府。 

  帶著吃食去了清華齋,然而他還未回來。 

  原本想在書房等他,站在門口,見到書桌上一盆水仙,只覺有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攥緊了她的心臟,腳步便怎麼都無法跨進去了。 

  水仙開花容易,想要它開的好卻不易。 

  那花開的甚好,想是他廢了好些心思照料的。 

  是了是了,不是他從不顯露他的心思,只是她幾乎不來,自然發現不了。 

  水仙啊,那個長的與水仙一樣美麗的女子,同樣深愛著水仙臨水自照的清孤。連她都知道,他又如何會不知道。 

  這算不算是他對姚意濃表達的最隱晦的思念和愛意? 

  亦或許,他們興趣相投,好詩文,連喜愛的花都是一樣的。 

  見她愣愣的看著那盆水仙,長春笑眯眯道:「年前公子從外頭帶回來的,悉心照料,寶貝的緊,誰也不叫碰。」 

  繁漪輕語低念:「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是誰招此斷腸魂,種作寒花寄愁絕。」 

  想著年前為著姚柳氏的死,他也曾私下關懷過她吧,或許就是那個時候,她贈他的花罷。 

  澹澹含笑,似薄雲遮月,「近年來讀書讀的太沉悶了,弄點花啊草的調節一些心情,也不錯。」 

  晴雲記得去年的一回,院兒里的小丫頭捧了盆水仙在書房,姑娘什麼都沒說,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曉得姑娘向來會掩藏情緒,可到底伺候了多年,總還是能從細微的神色里察覺到,看到這盆水仙她此刻是不高興的,甚至有些悲傷。 

  笑了笑,從食盒兒里取了兩碟子點心來:「姑娘給你和容生帶了油脂糕和桂花捲,趁著熱快吃吧!」 

  長春嘴甜的謝了又謝,高興的緊,一雙圓眼笑眯成了下弦月:「還是姑娘對咱們好,公子出門只記得姑娘愛吃聞杏齋的果子蜜餞、青松齋的醬瓜。上回出門,叫公子給我帶個燒餅回來,他說……」 

  輕咳了兩聲,挺了挺背脊,冷這個臉,迅速代入琰華的神色,澹聲道:「自己去。」 

  繁漪微微一愣,卻也只淡淡一笑,記得也不過是記得,與有沒有心無關。 

  回到桐疏閣,抬眼見清冷天光如水潑灑,看著各色花樹下灑滿的斑駁光影,幽晃蘊漾,看的久了竟有些眼暈。 

  繁漪坐在窗前收拾起了絲線,一絲一縷的剪不斷理還亂。 

  用來綉鴛鴦的紅艷絲線從她潤白的指尖流淌而過,有灼人的纏綿熱情,穿了針線,左手不得力便只是輕輕的擱在綉架上,一針一線慢慢綉著。 

  晴雲瞧了半晌,卻看到了一隻雄鴛的影子,陽光擦過屋檐斜斜投了抹光影進來,落在雄鴛的面前,好似一束強光,指引著他的去路。 

  莫名的眉心一跳,嘴角揚了揚道:「姑娘要綉鴛鴦嬉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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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等,還有一章,有一點點精彩的內容,被卡了,還在審核中~ 

  然後,18號會加更,來換男主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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