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出息
第181章 出息
姜柔眉目慵懶微挑,瑩白如玉的面上有淺淺的紅暈,輕輕一嗅,好奇道:「你這又是調配的什麼好東西?聞著真是舒服。我是不大喜歡點炭盆的,可我娘說,婚期將近別叫我鬧了風寒,非叫我點著。真是悶悶的不舒服。」
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你這手一年到頭都是涼涼的,倒也不見你畏寒,披了個薄薄的披風就出去雪地里走。」
女使端了熱水進來,伺候了她凈手,銅盆里幽晃水面上含笑的眉目清晰可見,卻是早已不在人世的繁漪與冬芮。
她微微側首,搖曳了明珠潤澤:「冬日乾燥,又烘著炭火,難免心肺不適,這是我新配的流蜜香。潤肺清心的。我倒是確實不怕冷,也不畏熱,什麼天氣對我來說好像都差不多。」
由著冬芮擦乾了被熱水浸的微紅的手,朝姜柔眨眨眼,輕笑微揚的調侃道:「也不過半個月了,到時候自有個活火盆兒由著你烤著了。」
姜柔睇著手中大紅錦帕上一對交頸鴛鴦的眉目里有微嗔的歡愉緩緩流轉:「這小嘴兒巴巴的,真是越發壞了。」
繁漪好一聲郁然長嘆,指尖輕輕挑開搭在長長羽睫上的一縷碎發,頗有風流之意:「沒辦法,近朱者赤么!」
姜柔斜眼啐她。
繁漪的手在炭盆上晃了晃:「讓你找人打的箱籠打好了么?」
姜柔點頭:「好了,放心,絕對沒人能瞧的出來裡頭有夾層。派什麼用?」
繁漪微微一笑:「送給藍氏的大禮。」
姜柔微微一皺眉,旋即反應過來,翻了個白眼:「你還真是盤算的夠全面的啊!」
繁漪只是一笑,默了一刻,還是問道:「證據都拿住了么?」
姜柔正在料子上戳弄著針眼,一時沒有細聽疑惑著微揚了一聲「恩?」。
轉而揶揄的睇了她一眼:「還當你能忍多久呢!」
「拿住了。被處絞刑的不過是個替罪羔羊。那小東西倒是個精怪的,曉得自己怕是要沒命,一早就跑了。不過還是逃不過袁家的追捕,一箭穿心。索性他命不該絕,心臟的位置與常人不同,才叫無音有機會把他的小命撿回來。」
繁漪舒了口氣,同晴雲交代了好好照顧著,這樣能易容又機靈的小東西往後可能派上大用場呢!
姜柔問她:「不現在揭穿?」
繁漪與晴雲一起理著笸籮里的絲線,任由嫣紅的色澤在冷白的左手靜靜流淌,搖頭道:「現在揭穿,難保袁家的人不盯住他。到底勢單力薄,得罪了袁家沒什麼好處。只需好好拿住了所有的把柄,將來大廈亦可瞬間傾倒。」
姜柔微微揚了揚眉:「所以你假公濟私,叫鳳梧利用鎮撫司的便利給你盯著袁家的人?」細細的繡花針在鴛鴦的翅膀稍一頓,「慕繁漪已經死了,難不成你還想在背後為他籌謀一輩子么?」
沉幽的眸底有意思微涼掠過,繁漪只平靜道:「很快會有旁人去操心了,我不過多管閑事把能安排的安排好了。那個人,詩詞歌賦伶俐,未必會這些謀算,他一個人總會辛苦些。」
姜柔伸手將搭在她左手上的絲線鬆鬆挽了個結,恨鐵不成鋼的睨了她一眼:「走的時候倒是決絕,什麼都沒給他留下,燒了嫁衣,關了桐疏閣,連顆桂花樹都叫無音給燙死了,還當你是個利落人,背後卻還是這樣放不下,沒出息!」
繁漪淡淡一笑:「是,就你有出息。」
絲線是煮了花水的,在炭火溫熱的空間里慢慢彌散著香味,越發顯得她的語調沉靜而悠遠:「陛下暮年,太子爺又是仁慈和軟之人,黨派之爭,遠沒有結束。那些個大臣閣老,哪個能在時局之外,那旋渦太深了。」
姜柔點頭,手裡的針線似乎不那麼聽話,忍不住頻頻蹙眉:「太子在眾位舅舅之間也只算得資質平庸,早年裡掙得如火如荼的那幾位如今誰能甘心呢。也是,姜元靖如今要和姜琰華爭世子之位,少不得主動摻合進去。若是不給他把路鋪陳好,他未必能次次順利躲過。」
朝她皺皺鼻:「我才懶得一直去管他呢!」
繁漪回她一抹輕笑。
算著時日,離上一世陛下駕崩的時候是不遠了。
只是上一世里姜候夫人是死在早春之時的,連她都多活了半年余,倒也難說皇帝的命數是否也發生了變化。
便只道:「陛下威重四海,重用武將,太子爺仁善,如今又是四海昇平之時,將來文武之間或許文官更得重用。若是想動太子爺的位置,那就一定會拿文武之事做文章。袁家是文臣,姜家是武將。他們小輩之間的交好,或許遠不如表面的簡單。」
姜柔眉梢飛揚,驚喜道:「看你總是門也不出,倒是對時局政權分析的有些道理。如今的朝臣看著一團和氣,效忠陛下,輔佐太子,內裡子卻誰曉得他們在算計著些什麼。內閣里哪個不是狐狸。」
「姑姑說那姓袁的肚腸九曲十八彎,是個絕不會甘願屈居人下的,還真是難說是不是已經暗裡投靠了誰。而姜元靖,很有可能已經和哪一路的人搭上了關係。」
繁漪緩緩分析道:「三叔祖雖過世,到底他是在我家長大的,慕家也算是他的外祖家。姜元靖雖有個嫡庶子的名頭到底出身低微,若不能另闢蹊徑以得到其他勢力的暗中幫助,他拿什麼爭?」
「姜家在京中盤踞百年,雖從前不參與黨爭,但姻親故舊哪家不是煊赫門第?換言之,他若沒有投靠出去,許以在京姜氏族人未來的風向,以及姜家的人脈資源可被隨意取用,那些人又憑什麼幫他?即便武將未來不再煊赫,卻也不能所有武將都被打壓。」
「此刻與鎮北侯府交好,既在陛下眼裡顯示文武一家親,也可為將來從老將手中搶奪京中三大營勢力做了最最無波無瀾的鋪墊了。」
姜柔雖不關心政事,到底身為公主的女兒,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了解一些,「三大營和巡防營的勢力自來是奪權者的目標。當初靜王謀亂,就是拿下了巡防營和神機營的節制權。把京城搞得烏煙瘴氣。若真有人已經在布局,屆時京中形勢還真是難說了。」
繁漪雖不曉得華陽郡主到底有何本事,但聽他這樣分析了袁閣老,便也不得不佩服她看人的眼力了。
這老傢伙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又瞧著連公主和那些赫赫威名的武將都聽她的,想是于軍政大權都是頗有遠見的,便問道:「華陽公主有什麼想法么?」
姜柔恍然道:「前段時間就聽著溫叔、閔叔他們商量著上摺子外放的事,原是這個緣故。連姑姑也已經上了摺子請回齊川華陽府了。」
繁漪眼帘一抬,覺得有些不對經:「陛下准了?」
姜柔點頭道:「阿祖批了,待他大行之後准姑姑一家去封地。鳳梧自小跟著她們的,或許到時候,我們也會跟著一起去齊川華陽府。」
果然還是上位者了,早就將一切都預料準確,這便是給華陽郡主一家留了退路。
駐守與大秦交界之地,戰場殺神的魏國公之名足以震懾秦國十幾二十年內不輕舉妄動。
屆時,新帝便是再倚重文臣,也不會任由文官的手伸的那麼遠去動她們。
可皇帝的旨意也恰恰說明,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大限將至了。
早年裡陛下病危,叛王亂政奪位,也是武將一派殺伐決斷為皇帝穩住了皇位。
可如今既然華陽殿下和那些武將既然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怎麼會選擇退避,而不是解決隱藏的威脅?
繁漪心中一盤桓,眸色一亮:「華陽殿下是否早就想回封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