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269章
繁漪不解的看著他:「沒有。我不信你還能信誰呢?」
這樣的話並沒有讓琰華神色緩和,他伸手握了她的手在掌心,緊緊的,都將她的骨節捏的發白了,不樂意道:「不,你不信我心裡有你。」頓了頓,又追了一句,「只有你。」
繁漪心底微微一顫。
垂了垂眸,目光落在一旁的水盆里,猝不及防的吹進一縷午間悶熱的風,蘊漾起一圈圈漣漪,也不知是勾起了甜蜜,還是沖淡了歡喜,清醒卻隨之而來。
她有些不明白為何他忽然追究其這個來,緩緩揚了抹笑意,恰似半開的桂子柔婉風姿,滿目溫靜與依戀:「信,怎會不信呢?你待我好,是個有責任心可以依靠的男人,我知道的。」
琰華眉心微攏,自縫隙投進的陽光斜斜落在他面上,成了凝固在荒原里無法鑽破的陰翳影子。
他斷然道:「不,你不信。」
繁漪只是抿著笑意,拍了拍他的手道:「琰華,你弄疼我了。」
他卻並未鬆了半分力道,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
繁漪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無奈的想著他大抵是真的醉了,這會子酒意上頭,有些神志不清了。
醉了的人思緒總是比尋常人敏感些,便試探著問道:「你看清楚我是誰了么?」
琰華回答是脫口而出的,沒有半點遲疑:「糰子。」
繁漪紅唇微張,一時間反倒是不曉得說什麼了。
她信不信,對他而言很重要麼?
凝著仰面在膝頭的他,溫緩的語調里摻雜著幾欲撲出嗓子的心跳,她問:「你怕我離開么?」
他應聲,似有輕輕的鼻音。
繁漪心中升起幾分期期來,卻也不再追問。
她不敢。
酒後吐真言,殺傷力太大了,她怕自己受不住。
便只含笑道:「別擔心,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後半句很輕、很輕,輕易便被微風帶走,「……直到把所有障礙剷除。」
而然他還是聽到了。
這樣的回答卻激怒了他。
琰華咬著牙,驟然撒開她的手,旋身撐在窗欞上,那縫隙戛然閉合,狠狠碰了一聲,將她困在角落裡:「然後呢?你要去哪裡?去哪裡!」
他呼吸裡帶著烈而清的酒氣,彷彿是長平坊新制的醉春陽。
繁漪不覺得害怕,指腹緩緩拂過他的眉心,軟聲哄著:「哪裡都不去,只要你想讓我留下,我就留下,永遠陪著你。」
被捋順了毛,怪獸溫順下來,將面孔埋進她細嫩的頸項間:「你不信我,我不高興。」
繁漪被他咬了一下,瑟縮了一下脖子:「怎麼小孩子脾氣起來。我信的,好好坐下。你醉了,躺下歇會兒好不好?別咬,這樣會留下印子的。」
今日出門穿的只是小交領的衣裙,他這樣啃,可要遮不住了。
他去含她的耳垂,吮了吮,悶聲道:「我沒醉。」
繁漪失笑的想著,也是,哪個醉鬼會承認自己醉了呢?
便只寵著他道:「好,你沒醉,是我醉了。現在我想眯一會兒,成么?」
他吻著她的頸,氣息是炙熱的,繁漪感覺按住了他的手:「別、別再這裡……」
醉鬼慢慢鬆了手,下一瞬卻又將人壓在了榻上,鉗制住她的雙手按在身側:「徐明睿,你有沒有喜歡過他?有沒有?」
猛然的翻轉讓繁漪暈眩了一下,有些懵:「怎麼說起他來了?」
醉鬼眯著眼,居高臨下的凝著她:「他好看嗎?」
繁漪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啊?」
醉鬼緊著又問:「他好看,還是我好看。」
繁漪呆了呆,這傢伙是怎麼了?
吃醉了,還是冷漠的樣子,卻又全然變了個人似的。
「為什麼不回答我,你變心了,是不是?」
他忽然傾身來吻他,又啃又咬的委實粗魯了些。
繁漪被奪了呼吸,悶了好一會子,險些窒過去,腦子的反應有些遲鈍,有些莫名其妙,這是吃味了?還是佔有慾發作了?
喘息著抵住他的胸膛,唇上還沾有他的水潤,她可不想在這地方失控:「琰華,你醉了。我給你倒杯水吃,成么?」
醉鬼得不到答案很不高興:「不是喊我雲奴么?為什麼不喊了?你喊他什麼?那數月里,都是他陪著你,你發現他比我好了,是不是?所以你開始給自己留退路了,若是哪一日我叫你不稱意了,你就要離開我了是不是!」
繁漪順毛的喚他:「雲奴雲奴,我不離開,也沒有變心,你、你再喊外頭都要聽到了。」
醉鬼毫不在意,搶了她的手就在唇邊啃:「聽見就聽見,你是我妻子,怕什麼。還是你怕被他聽見?」
繁漪對他的倒打一耙很無語,「別胡說了,被人聽見這些,還見不見人了!」
醉鬼用力咬了她肩頭一口,然後緊緊盯著她:「我若說不要你了,你待如何?」
彷彿他的言語不過醉鬼的糊塗話,而她的回答也不過是順口一說。
「那我、便離開。」默了默,彷彿怕他不信,又彷彿是故意的,道了一句:「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
琰華覺得,或以為她只是無奈的在應付一個吃醉的胡鬧人罷了。
漠然的眸子里蘊漾著一股極力想劈開雲層的紫色閃電,若隱若現著:「離開!就不再爭了?」
繁漪不意他如何這樣急怒起來,嘴角頓了笑意。
那笑本該是暖的,卻帶著隱然可見的憂傷,像是深秋寒露里緩緩飄揚起的細細雪花,朦朧了底色。
角落裡的錯金香爐無聲的吐露著輕煙,裊裊四散,彷彿江南三月里的煙波浩渺,有難以言喻的濕黏之意。
她疑惑的看著他,渺然想著,不要了,厭惡了,做什麼都是錯的,掙有什麼用,不過成了冤家,成了仇。
於情事上乾淨利落,不糾纏,不強求,不正是他們男子最喜歡的么?
她抬手輕輕撫著他的烏髮,眉梢上是落雪的傷感,旋即一笑,好聲好氣的安撫著:「好,不生氣。掙,如何不掙,我如今不就來你身邊了么?」
琰華緩緩凝眸,有濃濃的憂傷流淌在清冷的眉目間,薄薄的無助:「不,你只是可憐我。婚事是我求來的。你不信我心裡有你,你嫁給我只是因為你覺得我笨,贏不了他們。」
「我那樣高興的與你成婚,可你為什麼不肯安安穩穩的呆在我的心裡,你不停的徘徊,不信我,懷疑我。你把我的心按在滾燙的水裡磋磨,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軟墊熏了梅花的香味,並著沉水香的氣息若即若離的悠蕩在一方空間里,繁漪細細聞了聞,卻覺得這原本幽冷的香味莫名變得刺刺的,心頭猛然一縮,有酸澀之味涌動在胸腔里,緩緩發酵成裹足不前的猶疑。
卻依然抿了溫軟的笑意,慢慢道:「你那麼聰明,用不著任何人可憐,或許你也並不需要我幫你什麼。」
說可憐,誰在可憐誰呢?
「如何不信你呢,在我心裡你是最值得信任的。我知道,你不會負我的,是不是?」
醉鬼的愁意似遮蔽陽光的烏雲,攏得那清冷的面孔無端端生出幾分無處依靠的可憐來:「不是,才不是。其實你根本不願意嫁給我,害怕我會再次傷害你。你問我是不是,其實就是你的不信。」他咬牙,又泄氣,不安的追問,「我把你弄丟了,是不是?你不要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