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第272章 

  姜大人默了許久,忽然笑開,清冷的語調也不妨礙說厚臉皮的話:「那是,我是娘子愛進骨子裡的人,情人眼裡出西施,自然樣樣都是極好的。」 

  繁漪愣了愣,嗤了他一聲,越發覺得不認得這不要臉的郎君了。 

  為著不失控授人以柄,夜裡兩人分了被窩睡。 

  琰華也不敢去摟她,左不過難耐的時候側身躺著去瞧她黑暗裡隱約的睡容,瞧她睡得沉,原生清冷的男人卻是滿身的火熱,床邊滿崗滿瓮的大冰塊散出的涼意絲毫無法拂去他的熱情。 

  他趿了鞋下床去吃了兩口涼水,望著透過窗紗透進屋內的冷白月華,心下不禁默默感慨,男女於此道上的差別果然大不相同。 

  她說以為他的睡姿是四平八穩的,跟老明經一般古板,恩,從前是。 

  書院的規矩大,便是睡姿也是有老師來巡查的,是在教導學生們即便在睡眠中最放鬆的時候也要繃緊自己最後一道弦。不做肆意之人。 

  為官之道,亦是如此。 

  卻連自己也未曾料到,同她在一處,自己會變得那麼放縱。 

  他脫了鞋上床,側過身繼續瞧著妻子。 

  或許他的骨子裡也是風流肆意的,只是自幼的經歷將他的天性壓抑,成了如今的清冷姿態。 

  可是遇到了她,一個懂自己,護自己,愛自己的人,於她身側,他總是能得到安穩與放鬆。天性便在她的身上得到釋放。 

  帳外只留了一支小小的紅燭燃在瑞鶴舒翅的銅燭台上,微黃的燭火透過天青色的幔帳暈開一片青嫩的薄薄光暈,落在她一身雪白的寢衣上,彷彿梔子含苞時,托著花苞的那一片雅緻的花托。美的絲毫不張揚,卻讓心儀那一抹嫩色的人忍不住沉迷下去。 

  她的眉心輕輕攏起,氣息有些沉緩。 

  琰華嘆息,她又在夢魘了。 

  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卻發現她的體溫高的嚇人。 

  喚了值夜的丫頭進來點起燭火,才瞧清楚她兩頰泛起的不正常的紅暈。 

  琰華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頰,一聲聲喊著她的名字,卻得不到反應。 

  她就那樣滾燙的軟在他的懷裡,心頭縮的發痛,面上血色褪盡倒比繁漪更蒼白。 

  她雖多有傷損,卻因著底子好,向來少有傷風感冒,這會子卻燒到昏厥過去,可見情形嚴重。 

  晴風還算穩得住,忙奔了出去喊了婆子去請府醫來。 

  盛煙呆愣了手腳站在一旁,直到晴風喝了一聲才如夢初醒似的去打水來給主子擦身。 

  沒一會兒婆子急急忙忙一路從進院子就喊起來:「府醫傍晚回了自個人家,不在府里。」 

  晴風一打聲便道:「那還不快去書齋同南公子說一聲。」 

  婆子的腳步一拐彎便朝著書齋過去。 

  兩撇小鬍子的劉太醫正起身如廁,一轉身就見月華郎朗之下站著個面色緊繃的執劍郎君,身上還掛著他的藥箱,還未來得及問一句「你哪位」,一封燙金帖子塞進懷裡,人便被拎著越上了屋頂,一路起起伏伏的飛檐走壁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宅子。 

  見著穿著中衣半披著外袍兩眼發懵的劉太醫,院子里都楞了一下。 

  琰華心急如焚,匆匆一禮,拉了太醫進屋:「多有失禮。實在內子忽然暈厥叫人擔憂,家下府醫不在,深夜叨擾太醫,多有衝撞,還請大人多包含。」 

  劉太醫見著琰華才慢慢反應過來。 

  還好還好。 

  不是打劫綁架的。 

  整了整在「飛翔」間亂成一團的衣衫,點點頭,跟著琰華進了內室。 

  診脈講究望聞問切,原就要耗去些時候,被一路拽過來大氣兒還在心口喘著,又聽指下脈象曖昧遊走,便有些老頑童心思起來,意味不明的覷了眼琰華一眼。 

  過了會兒,又一眼。 

  不緊不慢的自個兒做了幾個吐納,見著那少年人急的額上沁出了汗,方緩緩道:「年輕男子血氣方剛,熱情些也是有的,新婚燕爾么可以理解。」 

  聽太醫乍一言這些,幾個丫頭和容媽媽的眼神都落在琰華身上。 

  琰華沒心思尷尬。 

  劉太醫話說一半,又拿了根銀針在露出幔帳外的素手虎口處扎了一陣,對著床頭暖籠上的一槲明珠瞧了又瞧,默了好半晌才繼續道:「只是姜大人也需節制些,小婦人身子尚未長開,受不住太多寵愛。於帶下多有不益,會引發炎症。」 

  時人衣衫腰間束有一帶,帶子上頭稱帶上病,帶子下頭稱帶下病,也稱婦人病。 

  容媽媽和幾個丫頭愣了愣,眼神刷刷再次暼向男主人,有深淺不一的譴責在裡頭。 

  盛煙美麗的眼睛落在微黃的燭火里,有瑩瑩星光閃爍,手指絞著腰間的緩帶的動作顯得格外輕快妖嬈,一低頭間面色緋紅起來。 

  晴雲就站在她身旁,乜了她一眼,不耐一閃而過。 

  琰華面上不顯,只是著急神色,耳根卻幾可滴出血來:「這樣暈厥,是否癥狀嚴重?」 

  劉太醫將銀針擦拭乾凈:「小婦人小腹中有炎症,倒也不算嚴重。」 

  起身走至桌邊兒坐下,取了紙筆寫了一方子放去一邊,蘸了蘸墨,提筆又開始寫另一方子,「只是瞧著似乎有中毒之症,此番忽然暈厥姜大人寵愛過度是一則,此毒也是一則。」 

  丫頭們驚呼起來。 

  容媽媽咬牙,看的那麼嚴實,竟還叫人算計上了! 

  琰華直直的站在窗邊,心口猛地一沉。 

  他曉得把她娶回來少不得叫她受些委屈。 

  這陣子安靜著,還以為防的好,卻不想對方已經下手了。 

  一時間只覺整顆心墜的發痛,似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不斷加大了力道,幾要捏爆:「什麼、毒?」 

  「天南星。」劉太醫慢慢寫完了方子遞給容媽媽,交代了該怎麼煎、怎麼服,哪些幾需忌口,哪些可多食用。 

  末了才徐徐解釋道:「此藥味苦、辛、性溫,有毒,歸肝、肺、脾經,可以燥濕化痰、祛風定驚、散結消腫。用膽汁處理過的稱之位膽南星,治療小兒痰熱、驚風抽搐。雖是常用之葯,但因有毒,也不是隨處可買的。索性姜大奶奶中毒不深,癥狀尚淺,倒也沒有危及了性命。」 

  摸了摸鼻下的八字須,微微一笑,「也虧得姜大人寵愛過甚引發了帶下炎症。這天南星單獨服用便是會使得口乾舌燥。若是身上有炎症,便會使其加劇,這才有機會早早察覺了端倪。若是服用了久了,臟腑受損,往後怕是難以找補了。」 

  琰華緊繃的神經稍稍得到鬆緩,還好,發現的早。 

  劉太醫叮囑道:「老夫開的兩個方子,好好服下幾劑,再配合了坐浴,清除了體內集聚的毒素便也是了。索性在國喪期間不可行房,也可叫她好好養著。往後姜大人也需得注意分寸。最好半年內避免了有孕,此毒對胎氣不甚友好。」 

  琰華深深一揖,謹慎應下:「多謝太醫提醒。」微微一頓,「只不知這毒是否驗得出來?」 

  劉太醫微微側身避開些,搖頭道:「可摸得出脈,卻銀針不應。觀姜大奶奶的脈象,中毒尚不深,想是每回的劑量下的都小。自然是沒辦法驗出來的。」 

  琰華頭一回慶幸自己於房事上的不節制,否則,不知要讓她的身子損害成什麼樣:「還勞太醫過幾日再來一趟。」輕咳一聲,「關於內子之症……」 

  劉太醫擺擺手,懂得的笑了笑:「不過小婦人貪涼遭了寒氣罷了。」 

  琰華再次謝過,看了眼屋外,天尚且黑著,想是外頭宵禁還未解,便道:「還請大人隨家下去客房暫做休息,待明日一早再送大人回府。」 

  劉太醫哈哈一笑:「也好,老夫就不客氣了。再讓老夫飛檐走壁一趟,委實受不了啊!」 

  家中有府醫,府里便也會存些藥材。 

  回事處的管事兒大晚上被叫起來也是驚疑不定,把藥包好遞給容媽媽,試探了幾句也沒問出個什麼來,待她一走便關了庫房的門,腳步卻不是往自個兒的住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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