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元慶 鰥夫
第326章 元慶 鰥夫
指了指櫥里紅色盤金線瓜瓞綿延紋的月華群,「把那件給我。」又道,「姜元陵還算是個理智的,否則這些年的流言也要把他逼得出手了,到時候不是他做下的也要成了他的罪了。」
琰華認得這衣裙,是他們成親三日里她穿過的,這瓜瓞綿延的紋樣寓意子孫繁茂。
他擦乾了凈過的雙手,一笑,小心取了衣裙遞過去到她手上:「有晉老將軍看著他,若是有人要打他的主意,也難。」
清早的窗開著,散去昨夜禁閉之下的氣味,清晨霞紅的光線斜斜投在箱籠里,金線暈起一脈短而亮的光芒。
繁漪關上了箱籠,將短芒的微金斬斷:「短時間之內姜元靖是不會再動了,少不得要再尋摸了一下個棋子。」喚了晴雲將箱籠搬去庫房,她緩步到小室臨窗的交椅坐下,「不過,他不動未必他身邊的人也不動。」
琰華眉心微動:「藍氏?」
繁漪拾了本經書翻了兩頁,意味深長道:「她本不是姜元靖想娶的,佔了那位置這麼久,總要藍氏付出點什麼來補償一下。這麼久以來,姜沁月和文家人沒少在她面前表示過姜元靖記在文氏名下,是嫡子的名分。如今侯爺膝下能與你一掙的也便是姜元靖了,藍氏如何會一點想法都沒有?」
若是藍氏夫婦也沒興趣,藍尚書的夫人對這宅子里的事那麼感興趣做什麼?
琰華思忖了須臾,眉心一動,旋即瞭然過來:「若是真如此,他這手段也真是夠陰鷙的。」
繁漪目中有憐憫與嗤笑碰撞,閃過一抹黯然的光,搖頭道:「也未必。文家疑心想利用姜元靖,可姜元靖也不是什麼善茬,最後誰先動、誰先死,也難說。」
琰華一默,明白她話中的深意。
文家或許是表達過要合作的,但姜元靖並不肯,因為他知道,一旦借用了文家的勢,來日這做侯府可說不定是誰說了算了。
繁漪微微一笑,轉首窗外,鬢邊微晃的青色米珠流蘇輕晃,有淡淡的自嘲:「權勢爭奪里的人,算計遠比你想象的陰毒許多。」
琰華不知該如何介面,好像怎麼說都將妻子歸為她口中陰毒的那一類人,便只能略過這個話題,轉而道:「她怕是會盯上咱們院子里的人。」
繁漪暼了他一眼。
好樣的。
都學會忽略不計了。
轉頭望著院子一角容媽媽正訓著個留頭的小丫頭,待容媽媽一走,阮媽媽輕嘆著給她擦了淚,細聲溫和的安撫著,便引得小丫頭格外信任與親近。
「該來的,總要來的。」
而那頭,上官家等了又等,終於在蘇九卿和姜沁雯於七月末下完聘之後,元郡王府也有了動靜。
尋了靜文郡主的婆母,也就是應家大夫人去上官家說親。
上官家老太君自以為萬無一失,高高興興的表示「問一問孩子的父母,三日後再答覆」。
然而叫人沒有料到的是,元郡王妃壓根瞧不上上官家的女兒,更不願意自己的小兒子娶個剛退婚的小門小戶女子。
走完了三日「矜持」的流程,第四日郡王妃同應大夫人上門交換庚帖時,老太君才發現庚帖上的名字是李家老二的名字。
李老二嫡出是嫡出,卻已經三十歲,還是死了兩個妻子的鰥夫!
鰥夫便鰥夫,若是沒有嫡子便罷,偏偏膝下有嫡有庶有兒有女。
上官大夫人麵皮僵了僵,委婉的問是不是搞錯了。
應大夫人裝傻充愣,只顧吃茶。
郡王妃杏眼微微一撇,笑意盈盈:「雖上官大人只不過是從三品的官兒,上官氏到底是嫡長,我家那幾個庶出的雖年紀相當,怕也是不相配的。」
郡王妃話說的客氣,意思卻再明白不過了,上官家不過出了個從三品的官,無根無基,連庶出的兒子我都覺得你們不配,怎麼的,還想給我嫡出的兒子做原配太太不成?
你們青天白日的在做夢么?
明明說好的是嫡出六公子,臨陣改成了鰥夫的二公子!那二公子的嫡長子幾乎和女兒一般大!
上官大夫人面龐有些發緊,卻也不敢發作,只暗恨元郡王府欺人太甚!
而上官老太君卻顯得精明多了,鰥夫不鰥夫的有什麼關係,和郡王府搭上姻親才是要緊,當下便抿了和樂的笑意將孫女的庚帖交換了過去。
更重要的是,她們一家子的把柄被人捏著,若是這門婚事不成,往後還指不定攀得上什麼親事。搭上了元郡王府,讓大郎早早平步青雲,死死壓住那幾個人,讓他們開不了口才是正經!
待上官氏明白聽聞自己被元郡王府的鰥夫給定了繼室,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好幾回。
上官大夫人勸了又勸,也是無用。
最後老太君出馬,白綾直接纏上她的脖子叫人開勒:「你若死了正好讓你二妹妹嫁過去。上官家不養沒用的廢物!」
上官氏不過是想鬧一鬧,她是嫡長女,向來得父母寵愛,說不定就能把這污糟婚事推給妹妹。
誰曾想祖母那麼狠心,婚事可以給妹妹,卻是真要她性命!
喉骨即將被絞碎的恐懼佔據了一切,上官氏自是立馬求饒,再也不敢鬧了。
上官老太君睨著她,聲線又細又厲,彷彿天蠶絲破空劃過,有隔斷人經脈的凌厲:「老夫少妻,妻子本就容易得寵,馴服得你郎君對你俯首帖耳,那才是你的本事!」
「郡王府的正室太太,待到你公婆死了,你丈夫這個郡王府的嫡子便能得一個輔國將軍的位子,身份遠在那些賤人之上,自有你威風的一日,還怕報不了仇么!」
彷彿是對那婚事之餘的權勢有了期待,上官氏驚懼的目光里浮漾了厲色,慢慢化為尖銳的瘋狂與陰毒。
彼時斜陽如金,照在亭台樓閣之間,院子的太平缸里盛滿了水,傍晚的微風慢慢拂過,粼粼的流光帶著碎金的觀影如火如星又如霞,奪目而刺眼。
榮氏身邊的大丫頭含珠邁著碎步切切的從遠處月門下進來,抬手略開辛夷樹枝條的手撥開了她嘴角無法遮掩的笑意:「夫人,公子,姑娘!」
母子三人正用著晚飯,抬眼乜了她一眼:「什麼事值得你這樣高興?」
含珠的笑意飽滿的含在口中:「元郡王妃今日一早去上官家交換庚帖了。」
榮氏哼了一聲,嘴上卻是一派和煦暖陽:「這是好事。」
沁雯垂了垂眸,什麼表情。
元慶端了茶盞吃了一口,慢慢道:「定了誰?」
榮氏奇怪的看了兒子一眼。
含珠捏著帕子壓了壓嘴角的笑意:「許的是郡王府二公子。」
榮氏一怔,喝湯的動作一頓,瓷勺里的湯汁沿著邊緣滴答一聲落下,眉梢微微一動:「那個死了兩妻子的李純?」
含珠的笑意傾瀉而出:「正是!」
沁雯詫異道:「不是說定的六公子么?」
含珠搖頭道:「不曉得,但奴婢扎紮實實聽得明白,確實是定的二公子。」
榮氏放下勺子,念了兩聲佛,嘆道:「可憐可憐,好好的笄年女郎,配了個克妻命的。」
元慶接了丫鬟遞來的手巾慢慢擦了擦,淡淡一笑,精緻的眉眼挑了挑:「大嫂這一招果然厲害。」
榮氏不解:「和她有什麼關係?」
沁雯聽上官氏許了那樣的人,心裡有一瞬的解氣,卻免不得心虛,即便沒有她,上官氏與九卿也不會幸福,可搶了人家的就是搶了人家的!
「不是伯夫人去求舒貴妃許的婚事么?」
元慶看了眼沁雯道:「你不必感到愧疚,替上官氏應下婚事的到底是上官家自己。沒人逼著她們。」起身慢慢踱步至門口,一身淡青色無綉長袍穿著,更顯那清瘦挺拔的身子宛若一株凌霜的竹,細卻韌,「聽說伯夫人進宮那日,縣主也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