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僵蠶
第418章 僵蠶
在打開的門口不停撲進的風裡,光影搖曳不定里姜柔眼帘微垂,笑色明媚的有些不真切:「沒錯了,僵蠶磨成細粉混在胡粉里,氣味便能被徹底掩蓋,便是我來也未必能察覺了。」
繁漪瞭然,那是她肚子里揣了壞水兒時慣有的神色。
而她柔軟的面龐上笑意越發的深,眼底的光卻是極為邈遠的,彷彿她這個人是深不可測的,無法看穿:「這樣以藥物干擾下的滑脈,是不是很難被察覺?」
姜柔的指腹慢慢拂過袖口上捲曲的鳳尾花,那樣鮮潤的顏色將她潤白的指染上一抹血色:「我能察覺不對經,是因為前不久從老頭那裡看到了一本南疆巫醫的手札,上頭寥寥幾筆記在了藥物所致的滑脈與正常滑脈之間的細微區別。否則,便是有資歷的老太醫來,也未必能察覺。」
隨手從桌上拾了一顆果子丟向雲海,「即便今日我察覺不到也無事,他不是發現不對經了么!」
雲海反應極快,一抬手便接住了果子。
細長的指輕輕一挑額邊的一縷烏髮,鳳眸奶狗似的望著繁漪:求表揚!
繁漪失笑,抬手去順了順他的毛:「我們雲海真厲害,阿姐有你保護覺得特別安心。」
然而姜琰華表示不大高興,側身劫走了老婆的手。
然後,將那軟軟的小手按在自己的手背上,微微一歪首盯著妻子,唇線里還頗是委屈:求順毛!
雲海鄙視地瞪了琰華一眼:「……」臭不要臉!
琰華一臉傲嬌的睇了一眼回去,滿臉寫著:看在你還有點用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姜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簡直了!
丫頭們:「……」人設徹底崩塌!
繁漪無語的乜了丈夫一眼,但手下還是很配合的輕輕順了順他的手背。
真是沒看出來他有多想要孩子,一點失落的影子都找不見啊!
琰華一反手,指尖在妻子的掌心撓了一下,似魚兒的輕啄。
嘴角彎起的笑色,彷彿被濃雲遮蔽:「敢拿這一招來算計,未必沒有提前試驗過。」
姜柔一側首:「要萬無一失的將你們送上絕路,可不得細細籌謀了么!聽說袁致蘊的側室前一陣小產大出血,險些就救不成了。」
繁漪一笑,捏住了他的指:「怕不是大房的人下的手吧?」
姜柔明艷的眉目似天淵炫目的雲霞:「答對了,大房的人長滿嘴也是解釋不清了。請的好像是劉院首去診脈,很顯然,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經!所以,你也不用擔心那邊會懷疑什麼。」
風輕輕鼓起素白的窗紗,廊下的燈火映在鏤雕窗欞上,恍惚了印花似的淡漠痕迹,為繁漪溫軟的面孔覆上一層淺淺的陰翳:「既然知道了人家的招數,怎麼的也要還給他們才行。」
姜柔一笑:「機會這不馬上就要送上門了。」彈了彈養的青蔥似的指甲,忽然意味深長的看了翻譯艷,賊兮兮一笑,「回頭讓無音把清毒的藥丸給你送來。別告訴無音你沒懷上,我還蠻想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的。」
琰華:「……」對這種人就是無語!
繁漪眼角抽了抽,嚴重懷疑是不是無音那張冷臉得罪她了,指了指屋頂:「她應該聽得見吧?」
姜柔得意道:「我把她支出去買東西了,沒帶她來。」
繁漪無語,微微一思忖:「可有辦法刺激這種癥狀在固定時候忽然破血?」
姜柔眉梢微挑:「一味益母草,提前服下就行了。」
琰華立時明白她的用意,指了雲海道:「去你朋友那裡再弄一些僵蠶過來。」
雲海不搭理他,用力一吹垂在頰邊的髮絲。
繁漪忍不住掐了掐眉心,順完了這個再去順那個:「雲海這件事就交給你,不要讓人起了疑心。」
雲海立時笑眯了一雙桃花眼:「沒問題!以牙還牙,就該如此!」
繁漪微微側身倚著交椅的扶手,慢條斯理的撣了撣秀氣而修長的指:「我不信神佛,可我相信因果報應。活著,是一個人的權利,本是誰也沒有資格剝奪的。可既然人家先動了手,我便讓她來承受算計下的果,也不算違背宗旨了,不是么?」
姜柔肆意一笑,十分贊同。
手伸出窗外接了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慢慢融化成一抹清冷晶瑩,一揚眉道:「關青前一陣去了常州,察覺元郡王的人在那裡出現。她覺得奇怪,留心了一下,不過對方痕迹掃的乾淨,也不敢深查怕打草驚蛇,暫時還探不出太多,只知道彷彿是弄了個什麼人進京來。」
清冷的月色穿過紛飛的雪,流瀉在花枝間,清姣的潔白與緋紅的熱烈相映成趣,有了驚心動魄的迷紅光暈。
繁漪笑色溫和,只那眼底瞬間如清霜傾覆:「總不會是為了金屋藏嬌的。」
雪,斷斷續續的下了大半個月。
難得昨日才有暖陽照起。
厚厚的積雪被日頭一曬化去了一些,又經一夜寒意料峭,滿路都是冰,一大清早便聽到院子里的丫頭婆子摔了好幾個跟頭了。
都說下雨下雪的天、貓兒狗兒最撒歡,可不就似那些個小丫頭么,摔了還咯咯笑個不停。
聽說太夫人這兩日精神不錯,琰華早起去上衙,繁漪便也起了大早,同閔氏約好了今兒一同去長明鏡請安。
兩人用了早點正要出門,便聽前頭送進來消息,姜懷和繆氏死了!
憐憫壓不彎冬芮嘴角的笑意:「說是昨日下午驚馬打滑,連人帶車掉進了護城河裡。護城河的水流那麼快,今兒一早才尋著的,打撈起來的時候怕是都僵了。」
晴雲溫溫吞吞的掀了掀眼皮:「馬上就要過年了,少了那倚老賣老的上門找不痛快,清靜。」
晴風撣了撣衣袖,一派正氣凜然:「雖然活著沒積德,還能給撈屍人送錢去添置年貨,也算做了件好事了。」
春苗張了張嘴:「……」做奴婢的這樣說侯爺的長輩,真的沒問題嗎?
琰華小心翼翼的扶著妻子出了門,面無表情道:「這大年下的,真是會給人尋晦氣!」
春苗:「……」
繁漪面上有自然的悲嗆,與她漫不經心的語調形成極致鮮明的對比:「化雪的路可不是人人都能走的。可惜了,接下來的好戲都看不著了。」
春苗:「……」是不是該向姐姐們學習一下懟人的功力?
姜懷和繆氏必然會摻合進來算計她們夫婦,若是在明面上的衝突之後再死,即便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們動的手,也少不得被人說是報復。
為了這種爛污東西搭上自己的名聲,委實不合算。
如今這兩厚臉皮的老貨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在護城河裡,可就是他們自己倒霉了,無人無憂哦!
死了姜家族裡的叔祖輩,總要去拜祭的。
郎君們便都告了假,去太夫人那裡請了安,便都跟著侯爺去了東正街。
姜潮和姜萬氏自然曉得老父老母的死不會是什麼意外,必然是琰華夫婦動的手腳,見到小夫妻兩進門來,眼底閃過一抹陰毒,隨即以滿面的悲痛與感激謝過來弔唁的眾人。
他們不過是侯府的遠支,不管最後是誰做了世子,侯爺面前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如今已經沒了老父去侯府倚老賣老討要好處,若是再惹了侯爺,往後自己的仕途便沒了指望了。
小姜氏一身素凈粗麻衣,以一支素銀簪子並零星素白絹花簪在發間,一雙杏眼兒微微的紅腫著,也不知是在哭祖父祖母,還是在哭自己的婚事又要被喪期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