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劇毒
晉州城內,王洛生府上,英雄大會中,竟上演了這樣一幕,可教眾人都始料未及。狄秋隻道這雷行雲敵不過雲眠霞,那武功自然也不能與言厲這等高手相提並論,卻不知怎的,卻是這般慘淡收場。
眾人看著這北極三子,一死一傷,隻留那言北辰一人,卻還是站在一旁沒有言語,兀自憂心忡忡。難道,當真就沒有人能製服這雷行雲了嗎?
想到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狄秋心中既是自責又是惱怒。雖眼前這些所謂的江湖俠客,不乏假仁假義之流,卻也是娘生爹養的熱血男兒。不該為這雷火石而卷入這紛爭,更不該為自己這個不相幹的人丟了性命。
“不管你是真的雷行雲還是假的雷行雲,我現在就跟你走,請你不要為難大家。”狄秋上前一步道。
言北辰聽到這話頓時急了,他師弟慘死在雷行雲手上,師兄又被這廝重傷。要是連這唯一知道雷火石下落的狄秋也被帶走,那這所做的一切豈不白費了?心急之下,言北辰下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
雷行雲見言北辰動了,橫刀在前道:“你有異議?”
言北辰聽見隻覺得冷汗涔涔而下,不敢應答這話。心中雖然千萬般不情願,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隻祈盼著在場的眾人能夠替他和北極門說上一句公道話。
廖亞先雖身負重傷,卻還是錚錚鐵骨。對著雷行雲道:“你休要在這裏大放狗屁,老夫今天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與你周旋到底!”說罷還狠狠一掌拍在了桌上,隻是傷重如此,這一掌下去,卻是令他咳嗽了數聲不止。
雷行雲輕蔑地看著廖亞先:“就憑你?你這棵百丈木還是早早鋸了做棺材吧,我瞧著塞下這麽多人也綽綽有餘了。”
王洛生聽罷大罵道:“你這狗賊,你真當我們是任人宰割的羊羔嗎?眾英雄我們一齊上,我不信他有三頭六臂能擋得住我們這麽多人!”
眾人一聽皆是,群情激奮誌氣高漲,手中兵刃槍械各自抖擻,一番摩拳擦掌準備一擁而上。正如王洛生所說,他雷行雲再厲害,也不可能就憑著三個人就能把他們幾十人都殺了。他那兩個下屬,不過是隻會發射暗器的鼠輩,晾他們也沒有什麽高超武藝在身。隻要把雷行雲拿下,接著再對付其餘兩個自然不是問題。
初時,大家還覺得讓廖亞先與雲眠霞之流先與之動手,消耗他們的氣力。若是贏了,那自然最好,狄秋也不用落入他人之手。要是輸了,則自己又少一個競爭對手。
但現在情勢已經完全變樣,已經不再是為狄秋的歸屬玩弄心計的時候。要還是唯唯諾諾下去,且不說自己,其他人還是逞強輪番上陣,那越往後,大家鬥誌就會越發消沉,甚至不戰自降,到時候就真的成王洛生口中的待宰羔羊了。尤其是這雷行雲愈鬥愈勇,誰都不敢說自己的武功能拖得他力竭。唯有現在群策群力,除雷行雲而後快才是上上策。
正當眾人準備發難之際,雷行雲忽地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群窩囊廢,真是愚蠢之極!不會真的有人以為,可以以人數製服我吧?”
“哼,可不可以試一試便知,看招!”話音剛落,周明禮抽出長劍便朝著雷行雲劈來。
萬沒想到的是,雷行雲輕描淡寫地推去一掌便將周明禮的攻勢化解,接著一掌推去,周明禮就如融化的糖人一般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孫言重見周明禮這副醉酣般的身形,哪有半點習武之人的模樣,倒像個台上唱戲的伶人。口中直道:“你這是在幹什麽?耍玩嗎!”
說著,孫言重峨眉刺在手也跟著越入,卻不料竟比周明禮還要不濟,手還沒到身子便已經軟了。
“我……我這是”孫言重癱軟在地,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
在場的其他人,眼見著這出招的兩人倒地都是訝異,可緊接著他們也覺得身子一軟,紛紛癱了過去。
廖亞先驟然警覺起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有毒!”可身子卻也控製不住,一陣陣地發軟。狄秋正要詢問怎麽回事,也忽地發覺身體不自主地向後倒去,一跤摔在了雲眠霞的身邊。
雷行雲道:“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赤砂去把門鎖上,黑蠅去讓下人把柴房的柴火都搬到此處。”
廳中眾人聽到這話皆是大駭,這雷行雲這是要做什麽?
隻聽得周明禮罵道:“卑鄙小人,靠著下毒算什麽本事。有本事就明刀明槍地比過!你給老子聽著,我就算是死,也要化作厲鬼,日日夜夜都尋你索命!”
雷行雲聽他咒罵自己倒也不生氣,隻是說:“你還是省些力氣吧,像你這樣,就算不用下毒也打不過我。你這豬腦子,到現在恐怕連我怎麽下的毒都不知道吧?”說罷,雷行雲得意忘形地狂笑了起來。
廖亞先呸了一聲:“哼,你既然是中途踏頂前來,那自然不會在茶水裏下毒,那燈燭也具是王府的事物,也不會有差錯。唯獨可以下毒的隻有你那兩名屬下所發的鐵菱了吧。”
雷行雲臉色一僵止住了笑容:“廖老頭,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不過可惜的是,這樣的本事以後就隻能交付給閻王爺了。今天你們所有人,都要被我燒死在這裏!”
說完這話,隻聽見門外窸窸窣窣聲響不斷,想必是柴火已經開始搬來。眾人的臉色鐵青,一時間萬念俱灰,再無所想。
隔著門上的縫隙,隻見得影影綽綽,外麵堆積的柴火越來越多。眾人有的哀歎,有的咒罵,有的甚至在低聲飲泣。狄秋忽覺有人在後麵拍他,他回頭一看正是王洛生。
隻聽他這樣說道:“狄賢侄,人死有輕於鴻毛,又有重於泰山。最怕的救贖死得不明不白毫無用處,既然你身懷雷火石的下落,要是落在雷行雲這廝手裏,少不了嚴刑拷打,與其這樣倒不如在此自戕,也落個全屍。有這一廳的英雄陪你死在一起,也不算是辱沒了你。”
狄秋一聽隻是苦笑,他自己何嚐不想如此,隻是自己卻至始至終都不知道這雷火石的下落。從那地窖脫身以後,自己的身體竟出了這等異樣,中了他與錢金虎這兩人各自全力一掌卻是一點事情也沒有。讓這些人都以為自己真的得了那雷火石,實在是……
王洛生見狄秋不答話,還道是他畏死,又道:“這雷火石若落在這人手裏,到時候定會在武林中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你真的原意看到生靈塗炭嗎?”說這話時,王洛生已經有些氣惱,他當狄秋多少還有些骨氣,自是一直都在全力維護他。沒想到卻連為大義赴死的勇氣卻也沒有,實在教人寒心。
狄秋知王洛生此話是下下策,但事到如今卻是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正要答話間卻聽雲眠霞道:“老爺爺你怎麽知道,他落到那個壞人手裏,就一定會說出雷火石的下落呢?”
“哼,到時候老夫已經化作一堆焦炭,我又從何得知呢?我隻是沒想到這位小兄弟,不願意與我們共烹,卻願做那狗賊的階下囚。”王洛生愈發不滿,口中也不再稱呼狄賢侄,而是變成了小兄弟。
“你們有誰想要活命的,那便來我這裏取一顆解藥吃了。接著跪在我身前大喊三聲爺爺,再往這言厲的身上吐上一口唾沫。”雷行雲喊道,“若是沒有,那他就是你們的下場了。”說著指了指地上言星辰的屍體。
廖亞先搖了搖頭,閉目靠在椅腿上:“真沒想到,我百丈木今日竟葬身與此,罷了罷了……”
雲眠霞看似天真卻是一個細心之人,他察覺到見狄秋不像是貪生怕死之輩,隻是心中有些顧慮。便道:“狄秋,你是不是有什麽未盡的心願,所以才這麽猶豫的,不如說給我聽聽吧,反正橫豎都是一死,我也把我的和你說了。”
狄秋第一次聽雲眠霞叫他名字,心中先是一暖。道:“但要說牽掛,也隻有我那好友黑目淩與自己家中父母了……”
狄秋話還未完,就聽雲眠霞嘻嘻一笑:“我當是什麽呢,好生無趣哦。我的願望就是吃一種蘭花做的糖,聽說呀那種花隻有長在西域的雪山上,三年才開一次,而且花隻開一刻鍾的時間就會枯萎,可稀有了。”
狄秋說的是心事,這雲眠霞卻與他扯什麽糖果,還當她是在取笑自己。不由地生氣道:“都死到臨頭了,你還胡言什麽糖果,要是能活著出去,你難道就沒有家人可以掛念嗎?”
“家人?我倒是從小就沒有,我是師父他養大的。但是他老人家好小氣,都不給我吃糖,說是吃多了嘴巴裏會生蛀蟲。不過好在這次我是一個人出門,我偷偷買了好多。”雲眠霞對狄秋的話絲毫不以為忤,始終都是笑嘻嘻的。
狄秋愣在那裏,心道這人真是小孩子心性,麵對生死竟然如此泰然,自己卻遠比不上了。狄秋道:“你就不怕死嗎?”
“死?師父說人總會死的,要是不好好練武功就很容易死。我還問過他死是怎麽回事,他跟我說就是一輩子沒有糖吃,所以我都不敢不好好練武功的。”
狄秋聽完這話不由地笑出了聲,雲眠霞雖然武功不錯,這性子卻與孩童一般無二,無論什麽事情都與這糖果掛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