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舉事
“好你們這些狗賊!”一個脾氣比較爆的男人一腳踹向其中一個獄卒,“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一時間群情激憤,揪住那些個獄卒就開始拳腳相加。這些獄卒又氣又惱,卻是沒辦法說話,有點被掌摑了幾下,氣急攻心,甚至直接就暈了過去。
那些做母親的還算理智,見丈夫已經幫忙出氣,便柔聲問自家的孩子:“這些人有沒有欺負你們?”
孩子們見父母沒有因自己貪玩責罵自己,反倒是處處關切,都放下心來,天真地仰起頭來道:“沒有的事情,大哥哥對我們可好了,不僅讓我們看戲,還給我們零食吃呢。”
聽了孩子們的解釋,大人這才相信狄秋的話是真的,畢竟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可那德申坊的老板就沒那麽幸運了,被大人抓到一旁就要問罪。
狄秋見狀忙上前攔下道:“大家聽我一言,這戲坊的老板也是受害人。那李清知派人來抓的時候,說這老板敢演這《大鬧天宮》實在是罪無可赦,便將他也抓了過來。其實,這件事與老板他壓根沒有關係,和大家的孩子也沒有關係。”
狄秋這話說得十分公道,但這些人還是有些不快道:“既然是李清知下令把我們的孩子抓來,那怎麽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害得我們著急了大半天!”
老板在這些人來之前,早就已經和狄秋串通好,忙為自己辯解道:“我也想的,誰知道那李清知不僅僅是抓我,連著我的助手也一並抓了,還說幫我演這《大鬧天宮》,也是同罪論處。”
那些德申坊的助手,紛紛點頭起來,生怕這些人把氣撒在自己頭上。
“荒唐荒唐!哪有不經審問,就拿人的道理。再說這都是孩子,孩子看個皮影戲又有什麽罪過!”
“就是!這分明是莫須有的罪名!”
眾人越發氣憤,心中不禁想著,方才去找李清知報案說自家孩子丟了,怎的他李清知還假裝不知道,派個不著四六的手下幫自己來找,找了一半還找借口跑了,真是豈有此理。
狄秋見眾人的情緒已經累積到一定程度,清了清嗓子道:“諸位,我本來見到李大人給我帶來了這麽多小孩子是不願意接收的,但奈何我這些屬下都怕他怕得要命,所以也不問什麽緣由就擅自收了下來,我也是無可奈何。雖然我秉持著正義之心,相信孩子們是無辜的,但他們一個個卻都說讓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威脅要在李大人麵前彈劾我。我見他們沒有辦法理喻,隻好將他們都上了鐐銬,生怕對這孩子們做出粗暴的舉動。幸好大家現在都已經重聚天倫,實在是可喜可……”
“哼!”其中一個孩子的父親冷笑一聲道,“你說的倒是輕巧,想把自己翟得一幹二淨,要是你真那麽想,為什麽不把我們的孩子放回去,卻非要等我們找上門來?”
“就是說……”
“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丘之貉,沆瀣一氣!”
……
“冤枉啊!”狄秋急道,“我是被逼無奈才這樣做的,天地可鑒我絕無歹意。因為這李清知不知為何對大家的孩子特別的在意,不僅親自押了人過來,還囑咐我說等一下就會送了孩子回家人的身邊,讓我稍微等待一下即可。我想著既然大家一會兒就會來接孩子們,那沒準抓這麽多小孩來,是抓錯了,一會兒就能真相大白。”
“哪有這樣的事情,我們可不是李清知通知來接自家孩子的,是我們自己找上來的!”
“就是!我們去官府報案的時候,那李清知還擺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德性。”
“何止是如此,他甚至抓人的時候都沒有告訴過我們!”
“哎呀!竟然是這樣。”狄秋一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就奇了怪了,李大人還給我一堆信箋,說是孩子們寫的,讓我不要疑心他的話呢,沒想到我竟然上了他的當!”
“信?什麽信?”狄秋麵前的一個男人問道。
狄秋從懷裏摸索了一陣,掏出一遝信箋,這些信箋正是剛才他與德申坊的老板臨時寫的,等的就是這一刻。
那男人一把搶過信箋,看向上麵的內容。可看了半天卻是一個字也不認識,便道:“這是什麽鬼畫符,這也算是字嗎?”
“我來瞧瞧。”人群中一個青衣秀才走了出來,接過男人手中的信箋。
初時,認了一認他也是眉頭深鎖,瞧不出個所以然,但看得久了才有了一些端倪。
“哎,這不是大人寫的,這該是小孩子寫的,瞧著字跡歪歪扭扭,分明才剛學會幾個字,你瞧瞧這‘家’字多了一個點,這‘出’字斷筆就不對,還有這……”
“行了,行了,你趕緊說上麵寫的是什麽,別咬文嚼字了!”
“對……”青衣秀才把這信上的內容連起來通讀了一遍,忽然拍了一下大腿道,“王八蛋,這下我全明白了。”
“明白了什麽?”狄秋故作不知,問道。
“這上麵寫著‘我的爸爸媽媽,我去鎮外找別的朋友去抓螞蚱了,我不再回來了,我不是離家出走,是有人來請我去的,請不要擔心我。’”
青衣秀才一說完,人群中一片嘩然。那些個家長紛紛抓著自家的孩子問道:“這是不是你寫的?”
孩子們當然是直搖頭,因為這信箋全是狄秋與德申坊的老板模仿孩子的筆法偽造的,他們何曾動過筆呢。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那青衣秀才氣得直哆嗦,“大家還記得我們芙蓉鎮上之前三天兩頭有人失蹤的事情嗎?我們都上了李清知的當了!”
大家都是點頭稱是,有的人家就有親戚失蹤過到現在還沒找回來,剩下的就算沒有遭遇過,也是有所耳聞。
“那人口失蹤後,李清知帶人搜查,是不是都在大家的家裏搜出過一封信,說是自己不是失蹤,而是離家出走的!”
“不錯,確實有這一回事,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我以前都不信我那表姐會離家出走,她和我表姐夫感情好著哩,何況家裏還有個沒斷奶的娃兒,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明白,她怎麽可以狠得下心。”
“我懂了,我懂了!”一個肥頭大耳,一看就是腦子靠著那一身橫肉才能運作的胖子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所謂離家出走的信箋不是他們寫的,而是李清知派人偽造的!”
“不是他還會是誰!”那青衣秀才將手中的信箋遞了過去,然後一封封地在人群中傳閱。
經過這秀才的提點,眾人有了眉目,很多人都認出了這拙劣的偽造書信。頓時都傻了眼,這才知道,李清知分明是要用這辦法來拐賣自己家的孩子。
“王八蛋李清知!他真當我們是傻子不成,我家孩子還沒上學堂不說,連私塾都未讀過,可以說大字也不識得幾個,更何況是寫了!”那胖男人怒道,“幸虧我們這次及時趕到,他還沒來得及把孩子們轉移出去,否則我們看到的就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孩子枕頭底下的一封信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我被騙得好慘!”狄秋瞪著眼睛,裝出一副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我一直被蒙在鼓裏,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還不知道的表情。
那青衣秀才走到狄秋麵前,擺出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神色,拍了拍狄秋的肩膀道:“這事情也不能怪你,畢竟連我這樣知書識禮的人也上了這李清知這狗賊的當。”
“不錯不錯,怪不得你了,你也是受那李清知的蒙騙。”
頓時,這風向立刻轉變,大家不再責怪狄秋與德申坊的老板,紛紛把矛頭對準了李清知。
“幸好我算有良心,大家不知道這地牢深處漆黑一片,還有蟑螂老鼠,既不透風,又陰森恐怖。孩子們要是被關在下麵豈不要被嚇破了膽?所以,我才將孩子們都留在著上頭的院子裏,生怕他們受了委屈。要是今兒個我沒有發現這李清知,竟然是這樣傷天害理陰狠毒辣的便卑鄙小人。對大家的孩子做出……”狄秋頓了頓,用袖子掩著麵門假裝擦拭眼淚,接著道,“我一定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看到狄秋這個樣子,大家都唏噓不已,對這李清知的仇恨更加深了一層。
那胖男人道:“這李清知竟然敢用這看《大鬧天宮》皮影戲做借口,抓了我們的孩子,那我們就給他來一個真正的大鬧天宮,教他看看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沒錯,讓李清知這狗賊下台,我們芙蓉鎮需要一個清官,而不是一個販賣小孩的狗官!”呂杏兒躲在人群中,適時地喊出這句話來。
“讓李清知倒台!讓他放我們的家人回來!”寧勳也高聲攛掇著。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事不宜遲,非得立刻行動才是最好的。若是這個時候讓他們回去準備準備,安頓安頓孩子,計劃一下如何行事,恐怕到了第二天就沒幾個人敢出頭了。
狄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但既然李清知這狗官既然做出如此下流的勾當,那我就沒有理由要他這肮髒的俸祿。我拚著頭頂的這職銜不要,也要讓他倒台!”
“說的好,小兄弟,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如此大義大節,我佩服你!”那胖男人豎起了大拇指道。
狄秋笑了笑:“這又算得了什麽,這孩子是我們的未來,是我們的一切,李清知連孩子都下的了手,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在他這樣的人手下辦事,還不如不辦的好!”說著,狄秋脫下了典獄長的衣服,重重地擲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踏上了幾腳。
那德申坊的老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之前狄秋讓他去些那些信箋的時候,他始終未弄明白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直到這些人的出現,在狄秋的一步一步誘騙之下,完全陷入了他的圈套之中。原來這一切的一切,就是為了拉李清知下台。
“現在,我們就帶著孩子們去府衙找李清知討一個公道來!”狄秋道,“人證物證都在,看他李清知還如何抵賴!”
“沒錯,立刻就去找李清知,讓他馬上滾蛋!”
“讓他滾出芙蓉鎮……”
“不對,我們要把他關進監獄裏!”
……
眾人一個比一個說得離譜,到了最後,趕出去已經算輕的,甚至有人說要將李清知就地正法,屍體掛在城樓上麵示眾。
狄秋一拍大腿,衝大家道:“既然大家都想到一處,那我們一起行動,去端了李清知的老窩!”說罷,狄秋將這監獄裏用來防範劫獄,備下來的兵器統統搬了出來,一樣樣地分發給大家。
這幾百號人,雖然素質普通,但個個手裏長槍短刃地武裝起來,咋一看卻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就算他李清知有三頭六臂,看了也得抖三抖。
眾人手裏拿了兵器,這膽子越發大了起來,現在且不說要他們去找李清知,怕是天王老子家的大門也敢去敲上一瞧敲。
狄秋發完兵器,那青衣的秀才忽道:“我們這次去可謂名正言順,他李清知若敢不束手就擒,我們就讓他好看。”
大家紛紛響應這青衣秀才的話,興致勃勃地揮舞著手裏的刀刃。
狄秋見狀有些擔心,若是李爵不肯輕易就範,說不定還會出現流血事件。於是道:“大家切莫急躁,既然我們人多勢眾,有理有據,那就不怕他李清知不低頭。隻是那些李清知的爪牙,也都受了李清知的欺騙,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到時候要是對峙起來,這李清知抵死不認,還要用這抓反賊的名頭讓那些衙役們對我們動粗,那我們豈不是大大的不值得。”
胖男人聽了這話,卻是不依,狂言道:“怕什麽,到時候這事實擺在眼前,他們看得見也辨得明,若不懂得棄暗投明還要為虎作倀,那就怪不得我們連他們也都幹了!”
“這位大哥說的是,要是他們黑白不分,便再費多少口舌也是無濟於事。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便是發生了衝突,我們也有自信能敵得過他們。正義是不會被打敗的!”
“說得好,正義是不會被打敗的!”
“正義之師,一往無前!”
眼看著人們的情緒越發高漲起來,狄秋卻心中一緊。他倒是不怕那李爵的爪牙對這些人造成什麽威脅,畢竟一看到這麽多人提著兵刃逼到府衙門前,又是有理有據,名正言順,但凡有一絲眼力勁,都會趕緊棄械投降。
狄秋怕的是,那戴著枷鎖的男人會如何應對這件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的武功絕不在那黑白無常之下。如果他要出手製止暴亂,別說是這些人,就算再多上一倍的人數,也是一樣抵擋不住的。
但如果這鎖男真的出手,那這暴亂便實打實地變成一個流血事件,到時候這芙蓉鎮上數萬餘人將蜂擁而至,事情則會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亂局是是狄秋想要看到的,但他卻不想因為亂而發生有傷人命的情況出現。現在他隻能賭這李爵身後的那個大人物,會顧慮到這百姓暴亂可能影響神臨教,決定按兵不動讓自己好勝了這一場博弈。
畢竟自己現在還沒有曝光,李爵是神臨教特地派來策劃傾覆天臨教在芙蓉鎮的統治地位的人。既然自己捏著這最後一手王牌,那對方便不得不考慮玉石俱焚對他們造成的後果。
“典獄長,既然你棄暗投明,那便由你當麵揭穿那李清知的真麵目,好教他知道什麽叫大勢已去。”那青衣秀才道。
狄秋卻笑了笑:“我雖然也想同去,但我這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辦。”
“什麽事情?你該不會是想臨陣脫逃吧!”那胖男人抓起一把鋼刀塞在了狄秋的手中,“別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你連這身皮都扒了,還怕與我們共同進退嗎?”
其他人聽了,也是嚷嚷著要狄秋與他們同去。
那藏在人群中的寧勳三人都被這話嚇住了,他們可是要去營救被困在府衙中的人,哪有時間陪著他們去找李爵的麻煩?
狄秋見這些人看似一臉正氣,要給自己孩子討個公道,實則也還是有一絲害怕,若他不答應,說不準還就不去了。
“大家安靜一下,我有話要說。”狄秋道,“我這一去,倒不是為了自己的私事,而是為了大局著想。”
“什麽大局著想,你去還是不去,給個痛快話!”胖男人不滿道。
“我們這麽多人,要是麵對那些受過操練的衙役,我看不一定十拿九穩。我們當中還有婦孺、小兒,要是真的動起手來,若是傷到了他們卻不好了。”
胖男人哼了一聲:“他敢!做下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敢還手嗎?”
雖然,這胖男人嘴上說得信誓旦旦,但大家卻沒幾人應他的話。倒是對狄秋所說的,生起一分顧慮來。正如他所言,真動起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自己受傷倒也罷了,妻兒若被累及,那就劃不來了。
狄秋看大家的麵色軟了下去,急忙乘熱打鐵道:“這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我才要去為大家上一個保險。”
“什麽保險你就直說了吧。”青衣秀才還算比較理智。
“俗話說人多勢眾,人多不怕,最怕就是勢重。我們雖然人數不少,卻也隻與他李清知的走狗不相伯仲。我這一趟就是要去將我們鎮上德高望重的老人、書塾先生、祠堂主事都給請來。他李清知不怕人多,難道就不怕這祖宗威靈、學識重言嗎!我們要不戰而勝,讓他知道這邪惡之威,終究無法戰勝正義之舉。”
“說的好!我們要就要不戰而勝!”這一下連那胖男人都讚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