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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忌心

  “狄秋,不知這酒中仙現在還在不在這浮雲寺裏,若是不在我們這禪機便是參透了也無濟於事。”寧俊濤不由地擔心道。


  狄秋緩緩回過神來,歎了一口氣。他又何嚐不擔心酒中仙已經離開,但依照茶花所言,這三道禪機都是酒中仙所留,那他的目的應該在於對自己的考察,而非有意為難自己。


  茶花也說了,這忘生茶她已經煮過成百上千杯,到如今卻隻有狄秋與呂杏兒兩人喝到過。那酒中仙要是覺得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連破三道禪機,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所以酒中仙多半還在暗中等著見自己,隻是願意等上多久,那就難說了。


  在這之外,狄秋還有一件不明之處,那便是這忘生茶的存在,顯然已經頗有些年頭。酒中仙自稱來自東域,這浮雲寺明明在這中土,他二者又是如何聯係在一起的?除非這茶花口中的了生大師,也與這禪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多半,他與酒中仙一直以來都是老友,這禪機也是了生大師出的,酒中仙不過是拿來用罷了。


  但現在這第三道禪機擺在自己麵前,卻還沒有絲毫頭緒,想這些卻也隻是徒勞。為今之計,隻有等這第三道禪機堪破,自己見到了酒中仙,當麵問個明白。


  日頭眼見著已經暗了下去,茶花走來道:“四位施主,我這便去生火做飯了,諸位可有什麽忌口的?”


  呂杏兒忙道:“可別有苦的,我最怕苦。”


  “菠菜可能吃嗎?”茶花笑著問。


  “菠菜……”呂杏兒癟著嘴,有些不情願,但想到這是在寺廟之地,又不是客棧,豈能容自己挑三揀四。於是道:“若是沒有其他,我也能吃吧。”


  茶花頷首,又問過狄秋幾人,得到沒有忌口的答複之後,便往偏殿去。


  呂杏兒追那寧勳追得膩了,又回到狄秋的身邊問道:“狄大哥,這第三道禪機,你可有什麽頭緒了嗎?”


  狄秋笑著搖了搖頭:“哪有那麽容易,前麵兩道禪機,不過是運氣使然罷了。你也聽茶花姑娘說了,這忘生茶她便煮了成百上千杯,今兒個才遇到了生大師與酒中仙外第一個喝到它的人。”


  “話是這麽說不錯,但是狄大哥你如此聰慧,說不定就是那個連破三道禪機之人呢?”呂杏兒道,“不然,前麵這兩道禪機,也不會被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破了。”


  狄秋不置可否,他們倒是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但問題是自己當真對這佛理知之甚少。前麵兩道禪機雖說自己堪破了去,卻是因為茶花隻言片語中頗有暗示與提醒之意。否則,他也不會那麽輕鬆就過關。


  這第三道禪機,問的是這泥塑之人是誰,但他對這佛家人物幾乎是一無所知,唯一知道也隻要如來佛祖這一個人物。但要說這泥塑便是如來佛,這卻太簡單了些。


  這時,寧勳跑來道:“狄大哥,你就這麽想要見這酒中仙嗎?”


  “為什麽這麽問?”狄秋反問道,“我既然已經來到了這浮雲寺,自然是很想見他一麵。”


  寧勳不解道:“可是他都說自己不是衝這雷火石而來的,那便不是我們的敵人。既然不是敵人,我們不用管他就是了,何必自尋煩惱,非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謎題,去見他一麵?”


  “勳兒,不得無禮,這些禪機可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謎題。”寧俊濤衝寧勳道,“這三道禪機其中都蘊含著的人生哲理,多少人便是想悟也悟不到。”


  寧勳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以為意道:“什麽人生哲理,我是不懂了。”


  寧俊濤看到兒子這個態度,無奈地搖了搖頭:“無論這禪機是了生大師所出,還是這酒中仙所出,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大智者。不光是狄秋想要見他們,連我也很想親見,聽聽他們高見。勳兒,你年紀尚輕,浮躁不世那是正常的。我當年也同你一樣,隻是現在年紀大了,心境也已經不同了。”


  聽到父親這樣說,寧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爹,是我見識淺薄了。”


  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偏殿漸漸飄出飯菜的香氣,不一會兒茶花便出來讓告訴他們飯已經做好,讓他們去用飯。


  寧勳三人倒也罷了,肚子算不上很餓。倒是狄秋,三日昏迷後醒來就喝了幾口茶水解渴,肚子裏卻一點食物都沒吃。


  進到偏殿,隻見一張木桌之上擺著一大盆的粥飯,裏頭飄著一些菜葉與胡蘿卜的細絲。旁邊分列了四個小盤,裏麵放著醃蘿卜、炒白菜、豆腐和筍幹。想著浮雲寺古舊,能有這些吃算是已經非常難得了。


  茶花為四人都盛了粥,取來食箸,口中道:“四位施主請用吧。”


  狄秋見桌上隻有四碗粥,便問:“茶花姑娘不與我們同食嗎?”


  茶花答道:“施主不用擔心我,那邊自有我的飯留著。”說罷,轉身便出了偏殿。


  呂杏兒笑道:“茶花姑娘怕是害羞,所以才不與我們同食。”


  寧勳卻不同意道:“我看不是,說不定她自己藏了什麽好吃的,一個人享用去了。”


  寧俊濤聽寧勳這樣說十分不滿,剛想出言斥責,卻見茶花端了一隻大碗進來。那碗裏,竟有紅燒肉、雞腿、鮮蝦等葷腥在內,竟無半點素菜。


  四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茶花,見她坦然拿了一張矮凳在他們一旁坐下,開始大嚼了起來。


  “這……”寧俊濤頓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在這佛門之地,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吃起葷來,他可是見所未見。


  狄秋忍不住問道:“茶花姑娘,為何你吃的是這些,招待我們卻用的是齋菜呢?”


  茶花笑道:“我青絲尚未剃度,不是出家人,自然是可以食得葷腥了。”


  寧勳聽她這般解釋自然不能接受,口中道:“照這麽說,我們也非出家之人,為何要吃這齋菜呢?”


  還未等茶花回答,狄秋忙道:“既來之,則安之。素菜葷菜都是一樣吃的,又何必講究那麽多呢?”說罷,提箸就開始吃飯。


  茶花見狀笑了笑,將雞腿塞進口中:“怪不得酒中仙先生對你如此看重,不是沒有道理的。”


  狄秋也不答話,隻是埋頭繼續吃飯。眾人見狄秋沒有介意,也不好再說什麽,便也都提箸開始吃飯。


  誰知呂杏兒才吃了一口,便皺眉道:“哎呀,好苦。”


  那粥裏頭也不知是放的什麽菜,吃起來竟然是苦味。狄秋也嚐了一口,雖比不上那忘生茶,卻也是頗有些苦。


  呂杏兒氣得擱下了筷子,衝茶花道:“不是你問我們有什麽忌口嗎?我說不愛苦味,為什麽這粥偏偏卻是苦的?”


  茶花道:“灶房倒是有些菠菜,女施主需要我去煮來嗎?”


  “你……你故意戲弄我!”呂杏兒頓時大怒。


  茶花卻不緊不慢道:“粥飯不苦,是施主你的心裏苦。非為忌口,而是忌心。”


  呂杏兒卻不吃茶花這一套,反唇相譏道:“那你卻又不忌口,也不忌心,這是為什麽?”


  “世上哪有一位大和尚,出生之時就吃素菜長大成人的。自小就沾了葷腥,不能因這一剃刀除發,便免去了以前所有因果。”茶花道,“我雖不忌口,但卻忌心。這碗中的生靈,都是山下菜市口的死物,本無生命,我討來充饑本也不犯殺生之過。施主你不是不喜歡苦,而是害怕苦,隻有麵對心中之苦,口中便就不苦了。”


  一席話說得呂杏兒啞口無言,她出生到現在就從未離開過芙蓉鎮,又何曾聽過父親呂城與她說過如此道理。她怕苦,是因為自己從小嬌生慣養養下的,但心中怕苦,卻非一朝一夕所成。離開芙蓉鎮與狄秋北上,算是她此生做出最勇敢的一個決定。


  “茶花姑娘,誰說我怕苦了?不信我這就吃給你看!”說著,呂杏兒又重新拿起筷子,學著狄秋的樣子大口地吃了起來。


  茶花見狀,隻是口中唱了一句:“阿彌陀佛。”


  之後,四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這頓飯,茶花也沒有再說什麽。呂杏兒幫著茶花收盞洗完,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問些什麽,卻都又咽了回去。


  茶花領著他們四人到禪房裏,打好了鋪蓋,留下一盞油燈。口中道:“幾位好好休息吧,那第三道禪機,可以慢慢參悟,我就不打擾了。這禪房是了生大師,打坐念經之所,書架上都是佛學經典,施主可以隨意取閱。”說罷,便闔上門房走了。


  寧勳嗅了嗅這被褥上的氣味,忍不住嫌棄道:“這被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人睡過了,一股子黴腐之氣。”


  “茶花姑娘也說了,這第一道禪機至今也就隻有我們參悟了,自然也沒有人有機會留下來參悟這第二道與第三道禪機。”狄秋道。


  “說的也是,隻不過這麽多的佛經裏頭,恐怕這一夜也翻找不完。便是翻找完了,卻都不一定是那正確的答案。”寧勳抄起一卷佛經攤開一瞧,這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讓他看著就頭疼。


  寧俊濤與狄秋也隨手拿了一卷佛經在手中,這佛經看著不厚,那裏頭的字卻都是蠅頭小楷,一本下來少說也有百餘萬字。真要一本一本找下來,算得上是一件大工程了。


  “呂姑娘,你怎麽不找?”寧勳看著看著,忽然發現呂杏兒坐在那裏愣愣地出神,就連寧勳喊她,都沒有反應。


  寧勳見狀急忙走到呂杏兒的身邊,用手在她麵前晃了幾下:“怎麽了?”


  呂杏兒這才回過神來道:“啊?”


  “我問你怎麽了,像三魂七魄都被人勾走了一樣。”寧勳道。


  “哦……我隻是在想事情,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什麽有話對你說,沒看到大家都在忙著翻佛經嗎?不翻佛經,明天怎麽解開那第三道禪機?”說罷,寧勳將自己手中的佛經塞在了呂杏兒手裏。


  狄秋見呂杏兒這魂不守舍的模樣,關切道:“是不是內傷又複發了?要不你先休息,讓我們來找吧。今天這一天,也夠辛苦你的了。”


  “不……不用,我隻是忽然想我爹了。”呂杏兒有些酸酸地道,“自從我爹去世以後,我就經常夢到他。”


  狄秋三人見呂杏兒提到了呂城,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她一個女兒家,孤身一人身邊連一個親人也沒有,想起家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多半是吃飯的時候,茶花的那番話,勾起了呂杏兒對家人的思念。


  以前不管有什麽苦,都有呂城幫她出頭,便是呂城不在,梁老也是視她為己出那樣,為她處理一切的麻煩。但是,現在他們兩人都不在了,眼前不管有什麽事情都隻能呂杏兒自己一人扛下來。


  呂杏兒知道,自己若想報得父仇,不僅不能隻靠著狄秋,自己也需要經曆磨練。這樣她才能快速成長,今後成為狄秋左膀右臂,不至於成為一個拖油瓶。


  “狄大哥,你不用這樣照顧我的,我沒有你想象中那樣脆弱。”呂杏兒道。說罷,走到書架前,搬了一摞書放到自己身邊。


  狄秋看她這樣隻是歎氣,不知該如何接這話。到現在,他們還瞞著梁老的死訊,還沒有告訴呂杏兒,他也不清楚自己是盡早說出來好,還是就這樣一直瞞下去。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非要說出這個消息,也不知呂杏兒會做出如何反應。


  四人就這樣圍坐在油燈前,一頁一頁翻看著佛經。但才看了不久,便找見了不少的名字。寧勳急道:“這名字也太難記了些吧,這如來佛為什麽不叫如來佛,卻叫什麽釋迦摩尼,這世上還有姓釋的嗎?”


  寧俊濤道:“釋迦摩尼隻是佛教徒對他的尊稱,他本名叫悉達多,姓也不姓釋,而姓喬達摩。這佛教並不是我們紅丸國原生的教,而是外域流傳而來的。所以這些名字,都是外來語。這佛經上都用了我們國家的文字已經算是謝天謝地了,要是這佛經都是外國字,那真就沒辦法去記。”


  這一席話,把幾人都說得呆住了,他們都沒想到在和佛教竟然還是外國流入的。


  “爹,你還懂佛教呢?以前怎麽都沒聽你說過?”寧勳好奇道。


  寧俊濤歎道:“你娘生前就是信的佛教,她常在我耳邊與我提起,久而久之我也是耳濡目染,知道了一些,但卻算不得許多。”


  “這姓名如此難記,我們還是要抄錄下來為好,否則看到後麵,前麵倒是全忘記了。”呂杏兒提議道。


  狄秋讚道:“說的不錯,正當如此才行,明兒個我們就照著抄下來的名錄,挨個地去與茶花姑娘對答,不信就沒有一個是對的。”說著,便在禪房裏尋起紙張來。


  不一會兒,狄秋便找來一大疊的紙張。其中大部分上頭都已經寫滿了字,但背麵卻是空白的。想必是了生大師,在這禪房參悟佛法的時候謄抄所用。


  幾人抄了一會兒,便已經些滿了十幾張。倒不是人名太多,而是這上麵佛家子弟的姓名不像紅丸國的姓名那樣隻有三兩個字,大部分都是四到五個字組成。不僅念起來拗口,這書寫起來也十分麻煩。


  時間很快便到了子夜,地上已經放滿了名錄。有不少抄滿的,已經被呂杏兒晾幹疊在了一起。可看著眼前好幾大書架的佛經,他們距離抄完卻還遙不可及。


  寧勳是第一個累趴下的,他放下手中的毛筆泄氣道:“這樣下去,別說是一個晚上,就算是在這浮雲寺再待個十天半個月都未必能抄完。”


  寧俊濤還算是有耐心的,也歎道:“這佛經的數量確實太大了,要抄完確實不是件易事。難道茶花姑娘就不能鬆鬆口,告訴我們這姓名就藏在這其中哪一個書架上,這樣也算減少了我們的壓力。”


  聽了兩人的話,狄秋微微一笑道:“你們想的,我早就想過了。但既然茶花姑娘說了讓我們看著佛經找找頭緒,那就說明那尊泥塑的身份就不一定是在這佛經裏頭,隻是要我們經曆這查看佛經的過程罷了。”


  “我的天?”寧勳失望道,“狄大哥你倒是早說呀,要是這姓名最後不在這佛經裏頭,我們不是都白白辛苦了?”


  “狄大哥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呂杏兒忙問。


  狄秋想了想道:“想到什麽倒沒有,隻是無論誰來看這佛經都要抱著誠心,若無誠心那別說是禪機了,什麽也一樣是看不破的。


  寧勳惱道:“我還真希望,這第三道禪機考的是我們的誠意。一夜佛經看完,第二日茶花姑娘推門進來告訴我們,說這第三道禪機已經破了。要是這樣,也不白費這番功夫。”


  就在這說話間,禪房中的油燈忽然黯淡下來,很快便就熄滅了去。


  狄秋道:“茶花姑娘可留了火石?”


  “好像沒有,進來的時候就端了這一盞油燈。”


  “我這有火折子,我試著點點看。”寧俊濤道。


  黑暗中隻聽見,呲地一聲,一點紅光亮起,但寧俊濤點了半天卻始終沒有將油燈重新點亮。


  到了最後,寧俊濤一摸那油燈裏頭才發現,是那燈油已經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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