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四象八卦陣
眼見著大師兄重傷倒地,為防雷行雲再要攻來,碧雲宗的弟子也顧不得毒物,急忙團團圍上,前來支援。
馮國友撲在劉家輝身邊道:“大師兄你怎麽樣了?”
劉家輝捂著眼睛慘笑道:“不打緊,不過是這招子算是廢了。”
“想不到周明禮的弟子好有你這樣硬氣的種,隻可惜你斷腸之毒在身,活不了兩個月了。”雷行雲哈哈大笑道。
眾人一聽,急忙又掩住口鼻,心道:方才一直留神關注那與雷行雲同來之人,卻未見他出手,大師兄何時已經中了毒?
劉家輝心中一沉,想不到自己身中劇毒之事,竟被雷行雲發覺。但他不願被人知曉自己是被狄秋逼著服下的斷腸草,口中忙道:“卑鄙小人,到頭來還是用毒傷人,有種的就明刀明槍地再打過!”
雷行雲“咦”了一聲,麵露不解,口中道:“怎麽?你說是……”
話還未盡,卻聽孫言重道:“雷行雲,你休要張狂,碧雲宗弟子退下,由我來對付他!”說罷,又大聲道,“結陣!”
馮國友此時已經毫無戰意,劉家輝又身負重傷,碧雲宗的弟子隻好暫避鋒芒扶起劉家輝退到一邊。
隻見孫言重手提峨眉刺,與長川派眾弟子,將雷行雲圍入垓心。其下弟子分井字八角而立,四麵各二。
這井字八角本為單人步法,孫言重以此為基礎獨創出這四象八卦陣,將其拆為八人,八人守八角,各人又以八角為基礎,合八八六十四個變化。其變化繁複,攻守兼備,乃孫言重多年來心血所成。
廖亞先本想與孫言重並肩而戰,卻見他結下陣法,自己便沒了出手的機會,隻得垂手而立靜觀其變。
狄秋從未見過這陣法為何,不禁看得眼睛發直。這四象八卦陣,形勢獨特,嚴序井然,倒是比那碧雲宗亂哄哄一起上要好得多了,隻是不知打起來卻又是怎的一個模樣。
雷行雲見了這陣法不敢大意,另外一柄彎刀的機關也順勢而出架勢相待。口中卻道:“我知你用的是峨眉刺,隻不過是尋常兵器,但這峨眉刺結下的陣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此乃四象八卦陣,既然你未聽說過,今日便讓你開開眼界!”孫言重道。
卻不料雷行雲一聽這陣法的名稱,卻哈哈大笑道:“這八卦我倒是略知一二,隻不過那八卦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方位卻不是你這樣來站的。”
孫言重冷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話音剛落,腳步擺動,已經騰挪欺近。
一招虹鈴暗法,右腳寸移半步,丹田回扣束身,儼然是個守勢。雷行雲卻是不屑一顧,彎刀逼近,陰陽兩儀刀法已經展開。孫言重隨之展身,右手持此翻手變化,手心朝上,向左下猛劈過去。
雷行雲本以為孫言重一動,其他七人便會隨之變化,自是這第一刀隻是虛招,別向孫言重的側身。誰知那其他七人各自不動,以逸待勞,似在尋他破綻。
自古以來凡有陣法便有破陣之法,這破陣隻法不外乎尋到陣門所在,逼其援護,亂其章法。隻消得一人敗勢,那陣法自破。可以一敵多,談何容易尋到陣門所在。需得接過八人所有招式,才能尋到破綻,絕非尋常易事。
為今之計,隻有逼得所有人都行動起來,一展這陣法微妙,才能伺到良機。雷行雲瞥見孫言重的弟子之中有好幾人年紀尚輕,多半入功力不純,自己正好可以攻其薄弱。
說時遲那時快,孫言重一招未盡,一招又已跟來。可雷行雲卻不願與她纏鬥,架開一招後直奔巽位而去。那巽位不是別人,正是長川派最小的弟子冰穗。
冰穗雖然未經戰陣,卻不虛怕,隻見兩腳以跟為軸,摶身而今,右手攜刺翻轉橫裹,隨身下勢猛紮雷行雲下盤。一招霹雷擊地,逼得雷行雲不得不躍起躲避,側身回了一刀,宛如方才對付劉家輝那一招,直往冰穗的左臉撩去。
卻不料,雷行雲是小瞧了這四象八卦陣的精妙之處。這一刀本該砍實了,卻見坎位突然殺出,一招轆轤斜肩,飛刺而來。這一招不僅解了冰穗之困,還有截殺還殺之勢,一招未果,雷行雲另外一刀仍想再砍,卻是慢了一手。
巽位解困後,又急著虎步相迎,左手一刺截殺,右手向前撩向雷行雲的胸口。雷行雲大驚失色,這一式來得迅捷,自己不可不避,連忙縮手回刀,退了一小步,重回垓心。
怎知對方得了優勢,卻不莽進,竟回到巽位。雷行雲不禁沁出了汗水,心道:這巽位之人武功平平,若是單打獨鬥恐怕已經在自己手上死千百次了。可一搭上那坎位的敵手,卻是配合默契轉危為安。兩人這一攻一守相互援護竟毫無疏漏,仿佛同心共念一般。要想殺一人以破陣,隻怕是難辦到了。
一旁久立的張痞子深知雷行雲武功之高,卻見此番連個小姑娘也拿不下,不由地看得呆了。方才交手的兩人不貪招,便是得了優勢也不趁勝追擊,實在是門戶森嚴,想必其他方位也是如此。一來二去,這四象八卦的陣門還未找到,恐怕雷行雲的破綻就要先露出了。
但雷行雲真的有破綻嗎?
孫言重見雷行雲麵色有異,哼了一聲:“雷行雲你太想當然了,我這陣法可與你想得截然不同,眾弟子變陣!”
“是!”孫言重一聲令下,那井字八角的站法陡然生變,轉為真正的八卦陣之勢。
這四象八卦陣站井字八角之勢時,分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兩兩一組,攻守兼備之餘還掩蓋了陣門的疏漏。轉為八卦之勢後,便不再是兩兩一組,雖守勢不再嚴密無懈,卻攻勢陡增。
孫言重門下共八名弟子,雲鳶為長,紫蘿次之,蓮遲、青蒲、碩荷、常柳、雪蓉分列三到七位。冰穗最晚入門,身居末位。隻因蓮遲身故,隻得由冰穗代替她的位置。
若要破這四象八卦陣,唯有同時連破兩人才露陣門。方才這一接手間,習陣時日最短的冰穗臨敵不怯不懦,已添眾人士氣。隻要雷行雲不得破陣之法,其敗勢已成定數。
“雷行雲,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我還可以考慮留你一條生路。了生大師慈悲為懷,我不想在這佛門之地殺生!”孫言重勸道。
雷行雲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口中狂妄道:“我就算是戰死,也不會向你這不男不女之人屈膝求饒,你說是嗎,孫先生?”
孫言重最厭棄別人道她似男非女,聽著雷行雲的譏諷頓時氣衝天靈,舉刺便已經襲來。
這一回,起身後弟子再不觀望,幾乎同時攻來。雷行雲看不見背後情況,眼前腳步聲繁雜,已經不及去辨,背手一刀,右手去接孫言重的攻勢。
卻見這四人,同時使出蟄龍升天,左腳寸步踏進,右腳忽轉虛靈步,跟在左腳之前,手腕連轉回裹,頂往雷行雲的前胸。
四人同進,那唯有背後才是退路,可另外四人就在身後,此斃敵良機便是傻子也不會錯過。雷行雲才退了半步,就覺背後一陣勁風襲來,後脖頸透來涼意,此刻便不用回頭也知身後諸事。
情急之下,雷行雲原地躍起,使出從言厲那偷學來的星劍十三變中的落星式。他本不屑於用這北極門的武功,隻因他師父戚長發與北極門的前掌門言持風有過恩怨,自是他手又星劍十三變的所有心法,也未成去學一招半式。
但眼下已性命攸關,雷行雲再管不了那麽多。雷行雲高高躍起,回刀連旋,左右各接兩招,都打在那峨眉刺的中央。空中“叮當”連響,險招頓解。四人虎口被震得發麻,將將握住手中的峨眉刺才沒有脫手,卻是已經不敢再攻。
廖亞先不禁叫出聲來:“這是星劍十三變的招式!”
隻可惜雷行雲之仿落星式之形,為得其神。一招解畢,已無後招。落地之始,身後殺氣頓時消解,紫、青、常、雪四人又回到原處,架勢作守。
這一番較量端的凶險至極,雷行雲精神緊張,已經不敢輕敵。臉上狂性消散,嚴陣以待,不再大話譏諷。
張痞子瞅著情況不妙,心道:這陣法圍了雷行雲在中央,那外頭便是空虛,若是能誘得一二人回頭應付自己,那雷行雲必能尋到機會。於是腳步微移,似要出手相助。卻聽雷行雲喝道:“不許出手,我一人便足以應付!”
狄秋見張痞子那副蠢蠢欲動的身形,暗道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單純。若他真要出手,廖亞先豈會置之不理。到時候這邊陷入苦戰,那邊又糾纏不結,這退路便自己將自己斷送了。
雷行雲此言,聽似狂悖囂張,實則條理清楚。依著雷行雲的性子,他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晉州城王洛生府中一戰便是實例。若沒猜錯,張痞子手中定準備了讓兩人活全身而退之法。
“雷行雲,你已經是強弩之末,還要大言不慚。”孫言重道,“躲過方才那一招不過是你僥幸而已,接下來這招就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孫言重攢刺而出,馬奔虎踐逼近而來,先是誘招,身旁三人聯手齊上卻是實招。一虛三實,哪容一刻辨出,雷行雲一招怪蟒翻身,雙刀斬向孫言重的手腕。卻見孫言重一招美人掛畫,左踏冰穗肩膀,臨空而起,又再借雲鳶肩膀又是再高起一截,這一招便是防止雷行雲再用那落星式。
孫言重峨眉刺轉瞬便下,連削帶擺,已化攻勢。第三人更是攻勢未歇,三刺齊出,集中往雷行雲胸口紮去。
雷行雲急忙反手握住雙刀,一個旋身迫開三人。這時,頭頂再去不得,身後四人伺機而動,兩人腳踏蓮步,一招推窗望月,直取雷行雲雙足,另外兩人使出鷂子出林,要攻他雙手。四人四個方位皆是殺招,封鎖了雷行雲所有退路。
雷行雲紅了眼睛,轉身丟出一刀,直打向紫藤的麵門。紫藤殺招被迫擋下,嗆啷一聲,將那彎刀擊飛老遠。身下常柳、青蒲兩人將藥刺到,卻被雷行雲一個翻身躲開了去。唯有雪蓉一擊即中,手中峨眉刺已經紮中雷行雲右手腕處。
劇痛之下,雷行雲大吼一聲,反手捏住那峨眉刺,朝著自己猛拽過去。雪蓉腳下失衡,身子前傾卻忘了鬆手,瞬間已被雷行雲帶到身旁,彎刀橫架在脖子之上。
孫言重心頭大駭,已經顧不了許多,手中峨眉刺紮向雷行雲背後,這一招再不能避,瞬間沒入肌膚。雷行雲狂性大作,一刀砍下要了雪蓉的性命,接著回首就是一腳將孫言重踹到一旁。
孫言重悶哼一聲,斜斜飛出,落到身後弟子的懷中。雷行雲傷重不支,彎膝跪倒在地,手中鮮血不住順著刀身流淌下來。
“狗賊拿命來!”
長川派一門師姐妹情同手足,眼看著師妹被殺,師父又負了傷,碩荷頓時失去了理智。隻當現在雷行雲已經無力反抗,大吼一聲,身形騰挪已經舉刺殺來。
孫言重驚道:“不要!”
可這句話才說出口,卻已為時已晚。碩荷方才欺近,雷行雲忽然暴起,手中輕輕一格,將碩荷手中兵器挑落在地,一掌打在她的肩部。還未等碩荷受力倒退,又跟了一腳踢在她的小腿之上,頓時整個人跪倒在地。
形勢急轉直下,孫言重氣急攻心,嘔出一口血來。口中急道:“不要殺她!”
雷行雲已經殺紅了眼,舉刀架在碩荷的脖頸之上道:“哼,你這四象八卦陣還不是被我破了。”
“你想怎樣?”孫言重狠狠地盯著雷行雲道。
雷行雲忽然又複之前的狂態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當我要你這徒兒做人質,換我全身而退嗎?我雷行雲還不至於你想象的這般窩囊。”說罷手起刀落,又將碩荷斃於刀下。
“碩荷!”孫言重不敢相信,雷行雲竟然就算自斷生路,也不肯放她徒兒一條性命。
狄秋看到這裏不忍地轉過了頭去,這兩條性命竟就這般被雷行雲奪去,此子實在殘忍至極。他轉向看往身下的了生大師,隻見他隻顧閉目誦經,對殿外之事如充耳不聞。
狄秋幾乎急得跺腳,這些人雖然道貌岸然不存善心,但卻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既然他們來找了生大師幫忙,那以他的武功對付這雷行雲肯定綽綽有餘,為何到這個節骨眼上卻還是不肯出手呢?
焦急之下,狄秋起了出手相助之心,且不論自己打不打得過雷行雲,但眼看著他濫殺無辜,這口氣卻是如何都咽不下去。
狄秋腳下微動,正想下梁,卻見茶花從後殿走出,口中對了生大師道:“師父,外麵形勢膠著,我們當真不用插手嗎?”
“茶花,塵世間的事情莫聽、莫問、莫管。你聽的是外麵的殺戮之音,問的是生相之由,管的皆是俗世之事。”
茶花不解道:“弟子不是很明白。”
“聽者聽世人疾苦,問者問心中愧怍。聽天下事,亂己心;問世間惑,則釋難求;殿外之人非為求生,而為求死。正所謂求生者易渡,求死者難化。便是我要去管,也管不了,人心已死,空有皮囊。茶花,你去準備拖把、水桶,等著待會兒與我庭掃吧。”
“是……師父。”
眼看著茶花走入後殿,狄秋愣在梁上心中久久無法平靜。了生大師的這番話是何意思,他竟完全沒法參透。為何會說殿外之人人心已死,隻因他們為那雷火石互相殘殺嗎?
正驚詫間,殿外又忽地發生了變化。雷行雲身負三處重傷,卻仍有餘力接連斬殺兩名長川派弟子,已經教在場所有人都已經怯了。
廖亞先那柄特製的煙杆當初被雷行雲所毀,還使不了他賴以成名的煙霞六式,若要他此刻上前與雷行雲相搏,這勝算心中卻是難說的很。
孫言重見廖亞先遲遲不動,口中催道:“廖老前輩還不動手嗎?此子已經重傷,此刻不戰更待何時?”
廖亞先剛要說話,雷行雲便搶道:“他是怕沒有那柄煙杆用不了他的臭煙六式,所以才遲遲不動手。不過就算他那煙杆沒有毀在我手中,我也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賊子休要猖狂,死到臨頭卻還大言不慚地說這廢話。”廖亞先聽他將自己的煙霞六式故意叫做臭煙六式,頓時怒不可遏。
雷行雲嗤笑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當初你那煙霞六式還不是輸在我的陰陽兩儀刀法之下,廖先生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廖亞先手中握著那煙杆,背上冷汗直流。被雷行雲這麽一說,他已經餒了一半。若是那煙杆還在手,現在趁雷行雲傷重,說不定還有一戰之力。但方才見對方使出那星劍十三變中的落星式,廖亞先已經不敢造次而為。
想這雷行雲當初在晉州城王洛生府中,與言北辰、言星辰拆招之時,短短時間便能學得那星劍十三變其中一二,其武學之才可謂歎為觀止。說不定還有後招未發,自己出手恐怕也一樣要栽在他的手裏。
眼下周明禮的嗜血掌與孫言重的四象八卦陣先後被破,可見雷行雲這消失的時間裏武功又已經大進。憑自己這打穴手法,隻怕是無法力挽狂瀾於萬一。
想到此處,廖亞先幾乎不敢再看雷行雲。卻見對方殺氣騰騰,雙目閃動著嗜血的光芒,手中彎刀一展已經朝著自己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