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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謊言

  了生大師未答一話,隻是雙手合十默誦經文。廖亞先眼看著碧雲宗離去,長川派又白白浪費一次機會,眼前一下便隻剩了三杯茶水。若是所有人都猜不透了生大師的用意,說不準他就直接放了雷行雲離去也猶未可知。


  “孫先生你還有一杯茶,可要慎重。”廖亞先提醒道。


  孫言重卻冷笑一聲道:“廖亞先,你見我這邊有兩杯茶,而你隻有一杯所以便一直等著我先動茶是吧?”


  廖亞先臉色一僵,口中道:“我也是為大局著想,畢竟雷行雲他……”


  “呸,好一個為大局著想。”孫言重好不客氣地罵道,“你若不想雷行雲就這樣走了,又為何不動那茶碗?現在我們一人一杯可公平得很。”


  廖亞先聽罷這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若是自己錯解了這茶的意思,那放走雷行雲之過豈不是要自己來背?


  孫言重似看破了廖亞先的心思,把眼前茶碗向前一推,口中道:“不如我這杯茶也交給你,以廖老前輩的聰明才智,定能堪破其中秘密。”


  廖亞先眉毛一挑,盯著自己麵前的茶碗,忽地舉在手中道:“老夫才疏學淺,怕是喝這一杯就夠了。”說罷,轉向了生大師又道:“大師說眾生平等,喝下這茶便可忘記貪嗔癡恨,那我便答應大師,從此以後絕不再找雷行雲的麻煩。”說罷,便將手中的忘生茶一飲而盡。


  這一回了生大師卻沒有再發獅子吼,隻是默默誦經,直到廖亞先將茶喝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眾人一看,都有些驚詫,難不成他們真的要承諾放下與雷行雲的恩怨不可?與其這樣,倒不如不喝這茶,與碧雲宗的弟子一樣一走了之。


  “師父,師妹的仇不能不報!”紫蘿衝孫言重道。


  孫言重看了紫蘿一眼沒有說話,廖亞先孑然一身,了無牽掛,隻有雷火石是其唯一的目標。若是雷行雲不尋仇於他,他也不會有什麽心思與雷行雲作對。


  可自己身為長川派的掌門人,今日兩名弟子死在這雷行雲的手上,屍骨未寒間,卻要自己立時放下與雷行雲之間的仇恨,這教她如何能做得到?

  “了生大師,你本可以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將這茶沏於我們喝,那時你為何不願?”孫言重道,“難不成你們堂堂佛門中人,卻喜看這佛門之地血流遍地,枉造殺孽嗎?”


  “老衲已經請諸位喝過了。”了生大師道。


  孫言重與廖亞先不禁臉上一紅,想起剛進得大殿時茶花沏於他們的茶水,隻是當時他們沒有參透這杯茶的意思罷了。


  “上天亦有好生之德,我佛慈悲,豈望殺生。”了生大師道,“便是你們在此答應了與雷檀越恩怨兩清,離開了這浮雲寺之後,又如何會因老衲這一杯茶水便恪守誓言呢?今日不血灑門庭,他日也將在別處廝殺不休。若能放下,早已放下。廖施主我說的是嗎?”


  廖亞先尷尬地咳了一聲,低頭看向那茶碗。他忽然忍不住想要抽煙,可那煙杆卻已經再一次被雷行雲所毀,化作了無數碎片。廖亞先的手不住地顫抖著,不知該何去何從。


  孫言重聽完這話,忽地哈哈大笑道:“我錯了,我們都錯了。”


  冰穗詫異道:“師父,難不成你……”


  孫言重眼中無神,仿佛已經神遊天外,衝著頭頂的梧桐樹歎息道:“我們江湖中事,本就不該找你這方外之人介入。一切不過是我們癡心妄想罷了……”


  了生大師與茶花幾乎同時抬頭朝著孫言重看去,隻聽了生大師道:“孫施主,今日你總算說對了一件事。”


  “這杯茶,我也不飲了。”孫言重輕輕將那茶碗一推,將茶水倒在了地上,“長川派眾弟子聽令,帶上碩荷與雪蓉的屍體,我們……我們這就走吧。”


  “師父!”長川派的弟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呼喚道。紫藤忍不住惡狠狠地瞪向遠處的雷行雲,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手刃此獠。


  雷行雲絲毫不懼地看向紫藤的雙目,他的眼神更加可怕,近乎一匹充滿殺戮的野獸,隻有血腥與殘忍。


  孫言重默默站起身來,拉住紫藤的手道:“為你兩位師妹殮屍,我們這就下山去吧。”


  “可是,師父!”紫藤還是放不下心中的不忿。


  隻聽孫言重怒斥道:“既然你還當我是你的師父,你就聽我的話!”


  紫藤無可奈何,師父的話她不敢不聽。隻好與冰穗、雲鳶,還有常柳去扶起了兩具屍體背在了身後。


  孫言重帶著眾弟子經過廖亞先的身邊時,口中緩緩道:“祝廖先生早日取得雷火石,孫某先行一步了。”


  廖亞先錯愕地看著孫言重,不知孫言重為何要與自己說這話,咋一聽像是已經決定退出了對雷火石的爭奪,可她那兩名弟子的仇難道就不決定報了嗎?


  孫言重走到雷行雲麵前,指了指碩荷與雪蓉的屍體道:“雷火石我可以不奪,但我兩名徒兒的仇不能不報,雷行雲你最好別死得太快,否則就太便宜你了。”


  雷行雲隻是咧嘴一笑:“那我便在別雲山等候孫先生大駕光臨了。”


  “好!”孫言重眼中閃爍著一種熾烈的光芒,隨即便再不發一言,帶著眾弟子下了山。


  了生大師搖了搖頭,歎道:“雷檀越,你的茶快涼了。”


  雷行雲望著眼前的忘生茶,苦笑了一聲道:“我平生隻喝酒,從不喝茶。”


  “可今日,隻怕你不喝,便離不了這浮雲寺。”


  “哦?是嗎?我可不信。雖然我武功遠不如你,現在又身負重傷,但我若是要走,你卻還攔不住我。”雷行雲自信道。


  了生大師雙手一合,忽然緩緩張開嘴來。雷行雲、廖亞先、張痞子三人都是一驚,以為他又要發獅吼功,急忙捂住了耳朵。


  卻聽了生大師口中道:“茶花,動手吧。”


  眾人還未及反應,隻見茶花已經衝到張痞子麵前,抓住他的肩膀一個縱躍跳回了了生大師的身旁。這一縱一擒一回,身法之快,簡直驚為天人。連狄秋也看得呆住了,隻怕那這世上也隻有劉三白這人的輕功可以與茶花媲美。


  雷行雲武學造詣匪淺,眼光自然也高。這小姑娘瞬息之間,便擒住了張痞子。單是這一手便不是自己可以招架的,何況還有這了生和尚在場。


  “雷檀越,我知你這位幫手身上藏了能讓你脫身之物,現在你可知我說的不是假話了吧。”


  狄秋聽了這話,實在打心底佩服這了生大師,他竟早已經知道這雷行雲所有的計謀。這一下,雷行雲可真是難逃法網之外了。若碧雲宗與長川派能再耐得住性子一些,說不定就能看到這一幕。


  不知是因為張痞子被擒,還是身上傷口流血太多導致,雷行雲麵色變得極為難看。他死死盯著了生大師,口中蹦出一句:“了生大師果然名不虛傳,我戚澄海佩服。”


  聽到這“戚成海”三個字,眾人都是一驚,原來這才是他真名。狄秋立刻想到他師父戚長發,難道說戚長發不僅是他師父,還是他的……


  “你是戚長發的兒子?”廖亞先道。


  戚成海不屑地瞥了廖亞先一眼:“你還不配問我。”繼而轉向了生大師道,“了生大師,我平時未佩服過別人,但我今兒個卻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錯,我便是戚長發的私生子,隻是他雖教我武功,育我長大,卻隻允許我叫他師父,從不願意以父子相稱。說到頭,他也隻是個沒有勇氣的懦夫罷了。”


  雷行雲默默低下頭看向那茶碗,跪下了身子將脖子伸長了去飲下了那杯茶。口中道:“今日我便向你行一次大禮,算是對我佛的尊敬,從今往後隻要是寺廟所在,我便絕不踏足。若不得已非踏足不可,我也應允絕不在佛門之地開殺戒。”


  忘生茶入口極苦,苦得教所有第一次喝的人忍不住直皺眉頭。戚成海此生經曆過的磨難不計其數,他從不知道何為苦。但喝下這忘生茶後,他卻破天荒地說了一聲:“好苦啊。”


  狄秋整個人都看得呆了,想不到最後卻是戚成海用最恰當的方式喝下了這一杯忘生茶。


  了生大師緩緩走到戚成海的身邊將他扶起,忽然間一掌拍在對方的胸前。廖亞先見狀忍不住“啊”了一聲,還當了生大師要取戚成海的性命。


  卻見戚成海背上的兩處傷口中插著的峨眉刺與手上的峨眉刺瞬間飛出,“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了生大師手中連動,又點住戚成海幾處穴道,那傷口處的鮮血頓時便止住了。


  “你……你這是做什麽?”戚成海訝異道。


  了生大師從懷裏掏出一顆丹藥遞給戚成海,口中道:“你與我佛有緣,隻是今日我卻渡化不了你,你去吧。”


  “了生大師萬萬不可縱虎歸山啊!”廖亞先聽了生大師有意要放戚成海離去,急忙勸阻道。


  誰知戚成海呆呆地望著手中的丹藥,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反問道:“大師說我與佛有緣,是何意思,晚輩不懂,請指教。”


  了生大師有些動容,卻忍下了心中所感,隻是道:“戚施主,我渡不了你,但你卻可以捫心自渡。”


  “自渡?”戚成海喃喃地念叨著這兩個字,心中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種奇特的感覺。


  “哈哈哈……”戚成海忽然笑道,“沒想到連佛祖都渡化不了我,我豈不是無藥可救?了生,真有你的,我這輩子向來隻有我讓別人混淆不清,想不到還有自己被別人糊弄的時候。既然你不殺我,那我這就走了!”說罷,毫不猶豫便將那顆丹藥服下。


  “施主請便。”了生道,“茶花,將那位檀越也一並放了吧。”


  “是,師父。”茶花依言送開了張痞子的肩膀。張痞子見狀急忙奔到戚成海的身邊,口中忙問:“你怎麽樣?”


  “不打緊,這和尚手段了得,傷勢已經無大礙了。”戚成海道。


  廖亞先見了生大師不但沒有取戚成海性命的意思,反倒出手相助,頓時怒不可遏:“了生大師,你要放他走我管不著,但你可知他這一走又將在武林中掀起多大的風浪?”


  “廖檀越不知,不是我佛門中人,我管不得,也管不了。”了生大師道,“今日不是我放走了戚成海,而是戚成海從我這裏逃脫了。”


  廖亞先不明所以,這分明就是他放走的戚成海,怎麽立馬就翻臉不認人,矢口否認了呢?正要質問間,卻見張痞子道:“不錯,我們要走誰也攔不住。”


  張痞子伸手入懷,掏出兩枚黑得發亮的圓球,猛地朝地上擲去。這兩枚黑球觸地瞬間便爆炸開來,迸發出耀眼的閃光,隻照得眾人睜不開眼。這還不算完,閃光一過卻見地上留下兩團散發著黃色煙氣的火苗。廖亞先離得最近,已然問道一股刺鼻的氣味直衝天靈,急忙掩住口鼻退了幾步,心道:此間肯定有劇毒!


  誰知了生大師如若不聞,坦然走往大殿,口中念道:“不過夢幻泡影,障眼煙雲耳。”


  廖亞先欲追卻又不敢,見了生大師回了大殿,急忙奔入道:“大師,你可知今日放走了他,可是釀下了大錯。”


  “廖檀越,你若放手雷火石,戚檀越便不會再招惹你,何不就此放手而去呢?”


  廖亞先愣了一愣,心道:我為了這雷火石不惜殺了北極門的言厲,長川派的蓮遲,還有碧雲宗的馮國邦,現在哪有收手的道理。


  “大師,你可知我們為何一定要找到那雷火石不可?”廖亞先忽然問道。


  了身大師坐在椅上閉目道:“老衲並不想知道,檀越請便吧。”


  誰知廖亞先不管那麽多,自顧自地繼續道:“了生大師要知道這雷火石對習武之人的助益非同凡響,若是讓正義之士得到,那自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那人居心叵測,心地殘忍又當如何呢?”


  了生大師緩緩睜開眼睛,似不明白廖亞先的意思,口中道:“願聞其詳。”


  “我們本對這雷火石不甚有興趣,隻因這偶得雷火石之人乃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其用心之險,手段之毒,恐怕還在那戚成海之上。所以我們才一路追尋,隻盼能取回雷火石歸還天臨教,為武林解除這曠世危機。”廖亞先道。


  好一個大奸大惡,狄秋聽到廖亞先這樣評說自己,心中當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就躍下梁與他辯個明白。


  卻聽了生大師道:“狄檀越我也曾見過,但卻非閣下所說是個大奸大惡之輩,隻怕閣下是誤會了。”


  “了生大師已經見過狄秋了?”廖亞先驚道。


  “不錯,老衲的確見過。”


  “那大師可知道,狄秋他為了掩蓋雷火石的下落,先後殺害了碧雲宗的馮國邦與長川派的蓮遲,還有北極門的掌門人言厲?”廖亞先哼道。


  狄秋聽到言厲竟然死了,心中大駭,而更讓他驚訝的是,廖亞先竟然說言厲是自己殺的!這豈不是天大的冤枉。


  隻見了生大師也皺緊了眉頭,口中道:“你說的可是北極門?”


  “不錯,正是北極門!”


  了生大師搖了搖頭:“據我所知,狄秋雖然身懷不俗的內力,卻還不足以能殺得了北極門的掌門。”


  狄秋心中又吃一驚,想不到自己隻與了生大師不過有一麵之緣,他竟對自己的武功已經了解得如此透徹,倒是不愧對這大師的身份。


  廖亞先冷冷一笑:“言厲之前在與那戚成海的對決中身負重傷,所以別說是狄秋,就算是三歲孩童也能殺得了他。依我看,這戚成海與狄秋說不定已經狼狽為盟,沆瀣一氣,這三條人命是兩人一同所為也不一定。”


  聽到此處,狄秋再忍受不住,一個縱身躍下梁來,衝廖亞先罵道:“狗賊,你在此信口雌黃,真當了生大師會上你的當嗎?”


  廖亞先連退了數步,雙眼瞪得碩大,口中顫巍巍道:“你……你怎麽在這?”


  了生大師似早已發現狄秋躲在梁上,見他躍下絲毫沒有意外,口中隻是淡淡道:“狄檀越,你不該出來的。”


  狄秋哪裏聽得進這話,眼睛逼視著廖亞先:“之前我已經說過,讓你不要再糾纏不休,你可記得?”


  “我……我……”廖亞先手無兵器,又在這自己構陷之際,忽然被狄秋撞破,早已經嚇得夠嗆,整個人已經入篩子一般劇烈地抖動起來。


  狄秋從懷中掏出那柄斷成兩截的鑲金嵌玉的煙杆:“還記得這件物什嗎?”說著,狄秋將這煙杆擲在了地上。


  “你……你要殺我滅口嗎?別以為你這樣做,就能掩蓋自己就是殺害那三位無辜義士的真相!”廖亞先自知死到臨頭,卻仍舊死咬著狄秋便是凶手,便是死也要拉他做墊背。


  狄秋瞬間失去了理智狂性大作,真氣隨怒而發,狂脈止不住地刺激著身體諸穴,雙掌齊出就要打在廖亞先的胸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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