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援兵已至
“不管我未來會不會後悔,我隻是知道,此時我定不會後悔。”柳二娘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來。
眾人一聽柳二娘的話,猛地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愣愣地看著她與淩絕頂,聽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
淩絕頂斜眼瞧視,口中道:“我們身在綠林,從來隻顧眼下,什麽時候考慮過未來諸事?”
柳二娘又豈是冷血之人,這麽多年隨著淩絕頂走南闖北瀟灑快活,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可她見淩絕頂方才如此對她,已然心如死灰。便是再有千百個理由,她也已經不願留下。
“老大,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從今往後,你我再不無同舟共濟之誼。”柳二娘含淚說出這句話。
眾人一聽立馬就慌了,那張痞子被逼離去實在是老大迫不得已之舉。但怎的這才過了多久,柳二娘卻要與他們分道揚鑣?
一直在柳二娘麾下的親近之人急忙走到身旁勸道:“二當家的,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嗎?我們大家一起同甘共苦這麽些年,你怎麽能舍得就這樣走了。”
人群中歘地又站起一人也道:“就是,若是因為方才這事,二當家卻是過分了。我們大家都信得老大的功夫,那一刀定是不會砍到二當家的,二當家可不能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眾人一聽都紛紛附和起來。
柳二娘隻是沉默著搖頭,那一刀是否會砍到自己,她豈會不知。但令她覺得心寒的是,淩絕頂在自己被廖亞先擒住之後,臉上露出的更多的是興奮,而不是擔憂。
那一刀,砍得太快,砍得毫不留情,柳二娘不禁心想,若換做張痞子,他是否會那樣果決地朝著自己砍過來。
淩絕頂冷冷地看著眾弟兄在那起哄,卻是不發一言。似已經知道柳二娘去意已決,自己便是再要挽留也無濟於事。他聽到耳邊青鳥的啾啁,一道黑影從頭上掠過,飛入了夜空之中。青鳥飛走了,但淩絕頂知道,它這一走還會回來,因為那鳥巢裏有她的孩子,有她的牽掛。但柳二娘這一走,卻再也不會回來。
任憑手下人如何勸留,柳二娘依舊沒有改變主意。她回過頭去,不忍再看一眼這些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兄弟。腳下微微一動,便走出了樹林。走了幾步,似怕人再追來一般,跟著便跑了起來。仿佛一聽到有人在她身後喊她“二當家”,她又會忍不住停下腳步。
一群弟兄再忍不住,朝著淩絕頂問道:“老大,你就不挽留一下二當家嗎?”
淩絕頂氣血翻湧,艱難地從地上站起,那右眼上剛裹上的白紗,漸漸變成紅色,左眼不住地閃爍這。口中堅定道:“我說了,她若說出口,便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星空下,樹林中微風拂過,枝葉婆娑,花草搖曳,所有人都沉默著。淩絕頂昂然而立,猶如一座鐵塔,所有人低首垂瞼,仿佛要一直這樣沉默下去。忽地,一隻青鳥從他們頭上掠過,飛回巢穴。
淩絕頂不知怎的,一把搶過屬下手中的鋼刀朝著那樹上的枝丫擲去。隻聽得青鳥尖利地一聲鳴叫,振翅飛走,那鳥巢應聲而落跌在地上。覆巢之下,已無完卵。
“從今晚後,你們再無二當家,誰都不許再提起柳二娘這三個字,若有違者,嚴懲不貸!”淩絕頂吼出這句話後,向眾人一招手,便徑自朝著樹林外走去。
手下人無一人答應,亦無一人反對,所有的想法都消弭在這沉默之中。
臨走時,一人撿起地上的藏雲劍正想背在身後。卻被身旁的人攔住道:“這柄劍又長又闊,你又沒法使,拿來做什麽?”
“羊牯,老大不是說把那煙鬼的東西同他一並葬了嗎?怎麽單留著這把武器?”另一人問道。
手裏拿著藏雲劍的羊牯道:“那煙鬼明顯用的是煙杆子做兵器,這柄劍定不是他的。再說,我那煙杆被拿去同他陪了葬,總該拿回點什麽,否則這買賣不是虧大了?”
淩絕頂聽後麵手下人在嘟嘟囔囔地說個不停,回頭一看,瞅見原來是為那柄藏雲劍在吵個不休,便道:“羊牯,這柄劍便是你再長個兩尺,也夠嗆能耍,帶著做什麽?便是拿去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銅錢,哪裏拿的便放回哪去吧。”
老大既然已經發話,那羊牯也不好說什麽。不過這劍是柳二娘上時,在那樹上取下的,那也隻好再放回那裏去。眾人行了幾步,又來到那棵被藏雲劍砍出一道巨大缺口的古鬆處,羊牯手中一發力,將藏雲劍狠狠嵌在了樹幹裏,這一回卻又比原來更深了幾分。連那鬆樹的樹幹都不住地搖晃了起來,似乎用手指輕輕一推便能讓其攔腰而斷。
淩絕頂傷重,不能再耽擱下去,方才心潮起伏之下,那眼眶中的血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隻得將上浮雲寺捉狄秋的事情暫擱一旁。雖然心中極不情願,但現在自己又失了柳二娘這一得力臂膀,浮雲寺之行,也隻好緩一緩了。
眾人一路下了山去,往那落腳的客棧而去。這一夜,眾人神困體乏,卻無半點睡意,除了淩絕頂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失眠難寢。
卻不知,淩絕頂才回到房間,已經急忙召來那自己的眼線。才見到淩絕頂,這位曾經在芙蓉鎮外樹林中現過身的男人便嚇了一跳。口中道:“淩大當家,是誰傷了你的眼睛?”
淩絕頂哼了一聲道:“不是傷的,而是我送予人家的。”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我的事情你最好少打聽。”
男人知淩絕頂的脾氣,隻好不問,垂手等淩絕頂的指示。隻聽淩絕頂吩咐道:“你現在去跟著柳二,她還在此鎮上,就算不在也走得不遠。”
男人心中一驚,怎的柳二娘與淩絕頂分開了?更奇怪的是,既然已經走了,卻還要自己去跟著她?但經過剛才淩絕頂那麽一說,他已經不敢將這些問題問出口來,隻能統統藏在了肚子裏頭。
“淩大當家的是要我急跟,還是緩跟?”
淩絕頂頓了頓,道:“緩跟便可,要保她周全,我可說明白了?”
“屬下聽明白了。”說完這句話,男人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門,正如他來時一般無一人瞧見。
淩絕頂長出一口氣,換好眼處金瘡藥,安然躺**子。心中暗道:你若不虧欠於我,我便不虧欠於你。沒過多久,淩絕頂已然沉沉睡去,這一夜對他而言,實在太漫長了。
次日黎明旭日初升,浮雲寺的山路上多了一道黃色的倩影,是雲眠霞正在朝著山下疾奔。焦急的神色一直在她臉上沒有散去,這一夜的時間不知會發生多少變故。寧勳三人自己能否救得,現在也無從得知。但雲眠霞知道,自己非救那三人不可,否則她餘生之中都無法安心。
到達昨日與了生大師比試之處,雲眠霞赫然瞧見自己的藏雲劍還好端端的嵌在那樹幹之中。大喜之下,雲眠霞急忙奔到樹先,將劍取了出來。這不取還好,這劍身剛好填住這棵古鬆的缺口暫無大礙。一經雲眠霞取出,古鬆的樹幹沒了支撐,頓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很快便攔腰斷去,砸在了山路之上。
雲眠霞也顧不上那麽多,趕緊將劍背在背上,又快速朝著山下奔去,隻盼早點抵達同福客棧見到寧勳三人。
到得山下,經過一處集市,此時早市已畢,行人已經散去大半,雲眠霞一路上暢通無阻,很快便問道了同福客棧所在。可正當她快要來到同福客棧之時,忽然瞅見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門前。
言北辰!他怎麽會在這裏?雲眠霞急忙一個閃身躲在一旁,可心中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自己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要躲他?雲眠霞思想單純,倒也沒有想那麽多,便隻管現身走上前去。
言星辰也見到了雲眠霞,瞪著眼睛道:“你怎麽也在這裏?”
“你能在這裏,我就不能在這裏嗎?真是奇怪!”雲眠霞不客氣道。
言北辰悻悻地癟了癟嘴巴,想當初自己落難被廖亞先追殺之際,雲眠霞救過自己,好歹算對他有恩。況且他也知道這雲眠霞似乎隻長了半個腦袋,腦子單純得緊,便是對她的話不以為忤。
“雲女俠此番也是得知狄秋北上才追來的?”
雲眠霞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跟著金門三俠來的。”
“金門三俠?”言北辰奇怪道,“他們三人也來這裏了?”
“是呀,隻不過跟到這裏我給跟丟了。”雲眠霞道,“本以為這裏有什麽熱鬧,想不到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雲眠霞不知道戚成海與長川派他們的處暑之約,自是來晚了一步,沒有瞧見浮雲寺中的大戰。而言北辰又何況不是如此呢?
言北辰在晉州城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才等來援兵到來。先是在芙蓉鎮尋了一陣,卻沒有得到狄秋的消息,更是沒有廖亞先的行蹤。
最後,他不得不尋到席守義的家裏,心道說不定他的家人有可能知道狄秋的下落。卻不料,孫言重從席守義口中問到狄秋的去向以後,已經將他放回了家裏。
本想著席守義一定會告訴自己狄秋的去向,便是不說吧,花些錢也不是什麽大事,定能教他鬆嘴。殊不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他身邊那個名叫席寸義的兄弟死活攔著不肯讓席守義說出口來。此時,言北辰便是許諾重酬,還是殷勤懇求,都是一樣無濟於事。
此時,北極門已經慢了廖亞先他們許多,哪裏還有時間可以耽擱。言北辰再想不出辦法,隻好抽劍相逼。席寸義雖然畏死,但卻不傻。臨了,孤注一擲道“要我告訴你狄秋的下落也行,但要答應一個條件,否則就算是你殺了我全家,我也不會說!”言北辰聽完心頭怒極,他還是頭一次遭人這般威脅,但看著席寸義說得認真,隻怕自己若不答應,真的殺了席寸義全家也於事無補,隻好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好在席寸義也沒有提什麽過分的要求,隻是說周明禮帶走了他的兒子席明智,讓言北辰幫忙救回來。言北辰雖然不知道周明禮為何要帶走席明智,但總該不會是什麽好事。而且他北極門與碧雲宗一直以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若要為這事得罪了他們,今後卻是難辦得很了。
言北辰向來心高氣傲,且以北極門的榮譽為第一要務。心想著:師兄在世之時,就在為北極門的聲威壯大做著不懈的努力。自己既然要做下一任北極門的掌門,自然要秉承師兄的遺願。這番,師兄才大去不久,自己就要與碧雲宗結下梁子,那今後江湖上的人要如何看待他們北極門呢?
言北辰思前想後,久久做不出決定,身後的眾師弟,有的說不如就殺他席寸義一個家人,看他說是不說;有的說他們可以佯裝答應,今後救與不救全在自己,何必要受這一個老頭製約。但都被言北辰否決了。
他想著,北極門既然是名門正派,那自然不能濫殺無辜,而答應了別人的條件卻不履行更是違背了君子之責,也是萬萬行不通的。
眼看著言北辰瞻前顧後,毫無一派之長的果斷與氣度,因雷火石而迫不得已結束閉關的師叔言旭拍案怒道:“休要婆婆媽媽的,我北極門難道怕他一個小小的碧雲宗不成?他碧雲宗擄去席明智本就不對,我們懲惡揚善是為大功德,江湖上又哪有人敢說我們閑話。若是有人敢多嘴,你這掌門人難不成是吃素的?”
聽師叔這麽一說,言北辰又羞又愧,但總算是為自己指了一條明路。於是,言北辰便答應了席寸義的條件,換得狄秋已經北上的消息,一行人這才急忙趕來。
言北辰與雲眠霞聊了幾句,隻見言旭從客棧之內走出。隻見言旭身闊體胖,長須垂胸,麵泛紅光,身上一襲北極門惹眼的白袍,眼睛爍然有神,睥睨自雄,渾身散發著一股凜然的氣勢。
言旭見到雲眠霞,便衝言北辰道:“北辰,這位是誰?”
“哦,回稟師叔,這位是雲眠霞雲女俠。”言北辰介紹道。
言旭向來瞧不起用奇兵之人,口中冷哼了一聲,頓時不客氣道:“你與這些用奇兵的武林中人還是少來往的好,免得你的星劍十三變也被帶入了偏門。”說罷,便揚長而去。
雲眠霞再傻也聽得出這人瞧不起自己的劍法,急忙要上去與之理論,卻見言旭身材雖胖,卻是行走如飛,回首一瞬便已經去得老遠,就算是現在扯著嗓子叫,估計也叫不回來了。
言北辰怕雲眠霞要追,趕緊攔住道:“我師叔就是這個脾氣,雲女俠請別見怪,他沒有惡意的。”
“哼,你還是乖乖聽你師叔的話,少和我來往的好,免得你那星劍十三變被我帶偏了。”雲眠霞賭氣地說道,接著撇下言北辰便提足朝客棧裏頭走去。
言北辰還想說些什麽,但見雲眠霞已經不理自己,隻好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雲眠霞進到客棧,先找到那姓婁的掌櫃,口中問道:“掌櫃的,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婁掌櫃抬起頭來,陪笑道:“姑娘請說。”
“你們客棧裏可有住著一位叫寧勳的人嗎?”雲眠霞問。
婁掌櫃聽了麵不改色,隻是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那寧俊濤、呂杏兒這兩個名字你熟嗎?”雲眠霞又問。可婁掌櫃還是搖頭隻道不知。
這一下雲眠霞卻奇怪了,她分明記得清清楚楚,狄秋告訴自己寧勳三人就在這同福客棧,怎的自己問起來這掌櫃的卻說沒有呢?
“掌櫃的,你再仔細想想,說不定是你記漏了,這三人可能是前幾日住的此處,你翻一下賬本,上頭應該有記著。”雲眠霞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
婁掌櫃淡淡一笑道:“姑娘,我做這生意已經有好多年了,別說是前兩日住店的客人,就算是一個月前住過的客人我也一樣記得一清二楚。你要是問起長相特征,我都能給你說個差不離。我們客棧真的沒有住過一位名叫寧勳、寧俊濤或者呂杏兒的客人,你還是去別處再找找吧。”
呂杏兒撓了撓頭,低聲喃喃道:“不應該啊,難道我真的記錯了不成?”
婁掌櫃見呂杏兒一臉苦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姑娘,說不定是你記錯了,你沿著這條街一直向西走,過了兩條街右拐,那裏還有一處叫同德客棧的,你不如去那裏瞧瞧,沒準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裏。”
雲眠霞一聽,心想既然這裏找不到寧勳他們,自己待在這裏也無濟於事,倒不如去這掌櫃說的那同德客棧瞧瞧,說不定還真是自己記錯了。
“那多謝掌櫃的了。”雲眠霞說完這話,便出了同福客棧,沿著掌櫃所說的路線,往那同德客棧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