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雨夜
劉家輝忍不住驚道:“這道天雷可真是駭人,若是劈在人身上,隻怕瞬間便化作齏粉,屍骨無存。”
錢自忠在身後看見也道:“要是這雷剛好劈在狄秋那小子身上就好了。”
“胡說八道什麽?要是劈死了狄秋,那我們去哪裏再找雷火石?”劉家輝怒道。
錢自忠自知失言,連忙含糊了幾聲。這天雷就算不劈在狄秋身上,最好也不要讓自己碰上的好。
幾人繼續往叢林深處探去,所到之處皆是灰燼木炭、泥淖水坑,可謂步步為艱。
雨還在不住地下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林中的大火早已經熄滅,月光又被陰雲所遮蔽,眼前四處唯有雨滴墜落的淅瀝之聲。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叢林之中,碧雲宗的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生怕狄秋會伺機埋伏在左近。就連先一步進到林中的馮國友也是如此,眼前的火焰一熄滅,便失去了光源,就算狄秋就躺在自己腳旁隻怕也發現不了。
隨著包圍圈逐漸縮小,眾人很快便來到落雷之處。中央現出一個巨大的土坑,四周充斥著一股焦糊味。此刻,中央最低窪之處已經蓄積了一些水。
聞到這難聞的氣味,眾人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又一道閃電掠過天空,將此處照亮。眾人借著這一瞬的明亮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況,眼前的這個巨坑之中有一棵巨樹橫亙中央,但樹身已經隻餘下一半,另一半已經被落雷劈作無數的粉末散落在四周。
隻見,馮國友彎著身子在那樹底下查探著什麽。劉家輝見狀忙問道:“二師弟,可有什麽發現沒有?”
馮國友忍著麵前難聞的氣味,試著翻開眼前這棵樹。但一碰之下,卻發現這棵樹上還留有那落雷所致的餘溫。
樹的下方留著一些衣物的殘片,依稀可以辨得是女子的衣裳。馮國友取來一看,心道:這衣物該是來自那與狄秋同行的小丫頭身上。可再要翻找下去,那樹的下方卻是什麽也沒有。
劉家輝見馮國友遲遲不回答,便跟著滑下巨坑貼近去看。當見到馮國友手中呂杏兒的衣服碎片時,驚道:“這是那個和狄秋在一起的女孩的衣服!”
馮國友點了點頭,口中遺憾道:“看樣子,這夥人是被這天雷擊中,瞬間便化作灰燼了。”
眾人一聽,皆倒吸了一口涼氣,若真是如此,那這四周豈不都是狄秋那夥人的屍體碎片?
錢自忠抽了抽鼻子,忽然覺得這空氣之中有一股肉類烤得焦糊的氣息。聯想到方才馮國友說的話,頓時胃中翻江倒海泫然欲嘔。
劉家輝見著如此結局,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這雷火石,隻怕是永遠消失在這世上了。”
“倒也不算是功虧一簣,至少我們也為三師弟報了仇,還有這麽一幹人陪命,也不算虧了。”馮國友拋下那衣裳碎片淡淡道。
錢自忠見狀,捂住鼻子也滑下坑來,衝劉家輝道:“掌門師兄,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要不要讓大夥,先挖挖看能否找到屍身?”
“挖你個頭!”劉家輝氣不打一處來,“你沒瞧見地上被劈出這麽大一個坑嗎?以這天雷之威,別說是屍身,隻怕連骨頭碎渣都給劈沒了。”
錢自忠討了個沒趣,隻好訕訕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
劉家輝沉吟片刻,既然狄秋已死,雷火石也沒有了著落。看樣子,現在也隻好先回去再從長計議了。
“二師弟,我們回去吧。既然三師弟的仇已經報了,那我們也該將這消息傳到長川派與北極門去。”劉家輝道對馮國友道,“別忘了,我們師父的大仇還未報,要如何對方那戚成海,我們還要回去好好商量才是。”
馮國友臉色微微一變,口中道:“大師兄的意思是,要與那長川派還有北極門聯手去對付戚成海了?”
劉家輝本不願多言,但現在碧雲宗正值需要團結一致的時候,也不願與馮國友再起衝突。更何況自己那斷腸草之毒,還有一天尚能完全解除,現在還是不要弄出什麽事端的好。
於是道:“以我們碧雲宗現在的實力,要對付戚成海,幾乎可以算是以卵擊石。既然長川派與我們有相同的敵人,那何不聯合他們呢?至於北極門……”
“大師兄你可想過,北極門一心在尋雷火石的下落,若是被他們知道狄秋被我們困斃在此,隻怕非但不願意幫忙,還有可能會遷怒於我們。”馮國友道。
劉家輝眉頭一皺,不滿道:“我們這番為他報了那言厲被殺之仇,就算無功也不至於有過,北極門又豈會因此事來尋我們碧雲宗的麻煩?”
馮國友倏地站起身來,麵對著劉家輝道:“你說我們殺了狄秋,那證據何在?你當他們會有一人信你嗎?”
劉家輝呆立良久瞥向四周,確如馮國友所說,狄秋死得屍骨無存,連塊骨頭都沒剩。空口無憑之下,別說是北極門,隻怕就連長川派也不會相信他說的話。
馮國友見狀,隻是笑道:“依我看,暫時還是不要將狄秋已經死的消息透露出去。免得讓人以為我們是要獨占這雷火石的好處,故意編了個不入流的謊話去騙他們,到時候不僅沒法讓長川派與北極門與我們聯手對付戚成海,甚至還有可能落為人家的笑柄。”
“他們敢!”劉家輝怒道。
“敢不敢,你心裏難道不清楚嗎?”馮國友直接頂撞了回去,“我們碧雲宗現在群龍無首,誰都可以騎在我們的頭上。要與人聯手?哈哈哈……說的倒是好聽。你我都心知肚明,是我們要去求人家幫我們報仇!而不是聯手一起報仇!”
眾人聽了馮國友這一番話,都各自垂下了頭。誠然,這話說得十分難聽,但每一個字卻都是事實。劉家輝更是氣得臉色發紫,口中怒吼道:“你給我住口!”
“住口?住什麽口?你問問眾師弟,我說的話有哪一點不對?”馮國友麵對劉家輝的怒火卻是絲毫不懼。
劉家輝冷笑道:“有一點你說錯了,我們碧雲宗並不是群龍無首,我現在便是碧雲宗的掌門人!”
“你說你是掌門人?那你倒是問問大家,有誰承認了!”馮國友指著坑外的眾人道。
欒自義聞言,立刻站出來道:“二師兄,當初你便與大師兄說好了,隻要大師兄的斷腸草之毒可得解,那你就該把那半部嗜血掌的秘籍還給大師兄,並尊他為掌門人,難道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
“那你現在在說什麽?”
“我說的是,我們的大師兄,現在身上的毒可解了嗎?”馮國友指著劉家輝的臉一字一頓道。刹那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中隻餘下雨水不斷滴落的聲響。
“好你個馮國友,既然如此,那待到明日毒解,我便等著你親手將那嗜血掌的半部秘籍交到我的手中!”劉家輝一甩手,從坑中爬回地麵。
錢自忠看著兩人吵到如此地步,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等了許久,這才也從坑中爬回地麵走到了劉家輝的身旁。隻留下馮國友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坑底。
劉家輝抹去臉上的雨水,沉聲道:“碧雲宗的弟子聽令,即可返回客棧,明日我教授你們嗜血掌的法門。”
雨水不斷在巨坑內蓄積,很快便漫過馮國友的膝蓋,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移動半步,仿佛劉家輝的命令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劉家輝等了幾息,見身後遲遲沒有傳來馮國友從坑中上來的聲響,長歎了一聲後,便朝著林外走去。
眾人見此,也紛紛跟在了劉家輝的身後。他們都是碧雲宗的弟子,誰又能經得起那嗜血掌的誘惑呢?尤其是那些先前追隨過馮國友的人,已經學到了嗜血掌前半部的皮毛,更是不願錯過劉家輝的親自指點。
眾人漸漸行得遠了,隻有馮國友一人留在原地。一道閃電從空中呼嘯而過,雨中的馮國友麵色慘白,卻平靜得出奇。雨水已經漫過了他的腰間,再過不久就要將他整個人也淹沒在水中。
“哈哈哈……”馮國友忽地狂笑起來,“劉家輝呀劉家輝,沒想到你竟然愚蠢至此。”
馮國友仿佛陷入了瘋狂一般,隻是大笑不止。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徹底翻身的機會。他要做碧雲宗的掌門,要做那個讓所有人俯首稱臣的馮國友。
區區半部嗜血掌的秘籍算得了什麽?就連學全了學透了的周明禮還不是死在那戚成海的手裏?他雙手抱著腦袋,渾身上下因為興奮而顫抖不止。因為他知道,那雷火石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劉家輝,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由我查看這巨坑之內的情況。”馮國友的臉上充滿著得意之情。
什麽天雷將狄秋他們擊成了碎片,那都是無稽之談。不過是劉家輝見到那片衣裳的碎片之後,想當然而已。馮國友以進到坑中,就已經看見呂杏兒被死死壓在坑中的巨樹底下。
但時間緊急,他沒來得及去救呂杏兒出來,更沒有機會去逼問她狄秋身何處。於是,在劉家輝眾人到來的時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樹下的呂杏兒。在夜色昏暗,陰雲滿天的幫助之下,是以劉家輝壓根就沒有發現呂杏兒的所在。
馮國友急中生智,便趕忙從身前撿起那片衣物的碎片想要試著去騙一騙劉家輝。卻沒想到,劉家輝竟信以為真。
那天雷擊落的一瞬間,雖然將樹林中劈出一個巨大的坑,但卻沒有擊中狄秋一行中的任何一人。席明智被巨大的力量掀飛了出去,掛在了樹上昏迷了過去。而呂杏兒與寧勳則因雙雙被巨樹壓倒,幾乎整個身子都被卷起的泥土掩埋,之露出半張麵孔。
馮國友運力將那半棵樹移開,將呂杏兒與寧勳拖出了巨坑。若非自己激走了劉家輝,再晚個一時半刻,隻怕這兩人都要被淹死在那巨坑的水裏。
馮國友運起真氣輸入到呂杏兒的體內,不多時呂杏兒便幽幽轉醒。黑暗中,她隻覺得自己的麵前隱約有呼吸聲,口中微弱道:“狄大哥,是你嗎?”
馮國友冷笑道:“我不是你狄大哥,若是你告訴我你狄大哥在哪裏,那我倒是可以帶你去見他。”
“你……你是誰!”呂杏兒吃了一驚,頓時神誌清醒了不少,連忙朝後麵退去,卻一下摸到自己的身旁還有一人躺著。
馮國友見呂杏兒不安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道:“是我救了你和你的朋友,作為報答還是快快將狄秋的下落告訴我吧。”
呂杏兒的記憶有些錯亂,她昏過去前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自己與寧勳一起被壓在一棵樹下,席明智在用力地掀那棵樹,卻怎麽也無法移動其半分。怎麽自己現在卻已經脫身了出來,眼前還有一個不知道身份的男人。
“你休想我告訴你狄大哥的下落,你還是快走吧,碧雲宗的人立馬就到,到時候你也走不了!”呂杏兒試著用碧雲宗的人去嚇馮國友。
卻聽馮國友連聲怪笑,口中道:“碧雲宗的人前腳剛走,此處除了我以外已經沒有任何人了。識相的就趕緊把狄秋的下落交代出來,他是隻身逃了,還是被方才這道天雷劈死了?快快說來!”
可呂杏兒又如何知道狄秋的下落,這一道落雷,一下子便把所有人都震得昏迷了過去。狄秋就算還活著,自己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卻要如何去說呢?
“我……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的!”呂杏兒道。
馮國友眼中閃過一道狠勁,一巴掌摑在呂杏兒的臉上:“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否則,我現在一掌就先要了你這朋友的名。”說罷,便指向呂杏兒身旁的寧勳。
呂杏兒的胸口兀自突突狂跳著,這才知道剛才自己碰到的人是寧勳。但她當真不知狄秋所在,若是對答不上,那豈不是白白害死了寧勳嗎?
馮國友見呂杏兒軟硬不吃,不禁怒意上湧:“你真當我不會殺他是嗎?”說著,便舉起手來要朝寧勳腦門擊落。
“慢著,我知道,我知道,你絕不能殺他!”呂杏兒道。
馮國友心中一喜,忙追問道:“在哪裏?”
“狄大哥……狄大哥他已經……已經死了!”
此言一出,馮國友頓時傻了。滿臉不信道:“你胡說,你隻是要保他的性命是不是?”
“我沒有騙你,那道天雷就是打中了狄大哥,所以狄大哥他已經……已經死了……”呂杏兒堅持道。
馮國友又不是三歲小孩,哪會這麽容易受騙,口中道:“既然你狄大哥都已經死了,你倒是說說看,你怎麽一點都不傷心呢?還是說你說的都是謊話!”
“不……是真的,狄大哥真的死了。”呂杏兒見被拆穿,嚇得魂不附體。
馮國友怒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你既然是那小子姘頭,那我倒要看看,我扒光了你的衣裳,他還忍不忍得住不現身!”說罷,一隻手抓去扒開了呂杏兒的衣裳。
“不要!”呂杏兒驚呼一聲,可她又豈是馮國友的對手,才掙紮了一下,便被死死壓在了地上。
馮國友手上不歇不止,又撕開呂杏兒的裙子。此刻呂杏兒隻餘下一件肚兜與**在身,再失一件就要赤身**。
“啊!”呂杏兒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腳朝著馮國友的腹部踢去。馮國友沒想到,呂杏兒竟會爆發出如此大的力氣,頓時被踢翻在地。
呂杏兒也顧不上身旁的寧勳,隻想著保護自己的貞潔要緊,頭也不回地朝著身後跑去。口中高聲喊著:“狄大哥救我,爹、梁老、茶花姑娘,你們在哪裏啊,快來救我!”
“那小子果然沒死!”馮國友麵露殺機,提足就朝著呂杏兒逃跑的方向急追過去。
樹林中剛遭大火,又降下大雨,到處都是泥濘沼澤。呂杏兒步履維艱,走三步摔一步,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泥巴與鮮血。
馮國友隻是緊追在她身後,自己既然已經做出這等事,若是狄秋當真還在人世,那他不可能會放過自己,所以絕不能留呂杏兒活口。心道:先殺了她,把她的屍體拖回去再說。狄秋隻要是沒死,那另外那個男人定是知道的。
呂杏兒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在林子不斷穿梭徘徊,但除了馮國友之外沒有一人聽到。幾近絕望之下,馮國友已經越來越近,即將追至身後,就要觸及呂杏兒的肩膀。
忽地,一道閃電掠過,將樹林照得透亮。馮國友眼睛一閃,隻見身前不遠處一個漆黑的人影端立在那裏,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
“哇呀!”馮國友嚇得驚叫一聲,連忙縮手朝身後退去,直直撞在了一棵樹上。呂杏兒受驚過度,也跟著倒在了泥淖裏頭,再也沒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