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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易容

  雲眠霞好久沒有像這一夜睡得如此安穩,她從小便由師父撫養長大,但師父即便在她繈褓之年,也未與她同衾共枕過,更是在她三歲那年就要求自己一個人睡一間房。直到這一夜,她才第一次嚐到了與人大被同眠是一種多麽奇妙的感受。


  雲眠霞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想浸泡在熱水之中,仿佛就要被融化了一般。這種感覺是如此的溫馨,讓她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她多麽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就這樣睡下去。


  她還久違地夢見了自己最喜歡吃的桂花糖還有冰糖葫蘆,在夢裏她一顆接一顆不住地往自己口中喂去。那股甜膩膩的味道,著實太令人懷念了。


  可就在自己正吃得開心的時候,忽然間狄秋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二話不說,竟一把搶走了她手中的桂花糖和冰糖葫蘆。還塞進了嘴巴裏,大嚼特嚼起來道:“不給你吃了,這些我要吃!”


  “哎呀!”雲眠霞不知自己還在夢裏,亦或是被狄秋的舉動氣得醒了過來。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叫。狄秋猛地從被窩裏坐起,隻見雲眠霞一嘴巴死死咬在自己的耳朵上。


  “你快鬆嘴呀!”狄秋痛呼道。


  雲眠霞猛地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正與狄秋臉對著臉,自己的嘴巴還咬在對方的耳朵上,頓時臉“刷”地一下就紅了。急忙鬆開嘴巴,連連向後退去。


  狄秋趕緊揉搓著自己的耳朵止痛,心裏頭莫名其妙,雲眠霞怎麽會忽然來咬自己的耳朵來。卻見她一臉羞赧地看著自己,末了竟然一腳踹了過來。


  “哎喲!”狄秋沒想到雲眠霞會在這樣做,一下子便被踹翻在地上。


  “你這死淫賊,說好打地鋪,竟然敢趁我睡著偷偷鑽到我床上來!”雲眠霞怒道。


  狄秋莫名其妙,急忙爬起身道:“你講不講道理,明明是你鑽到我被子裏,還咬了我一口,怎的惡人先告狀!”


  雲眠霞隻覺得尷尬不已,口中兀自強撐著道:“胡說八道,我雲娘怎麽會鑽你的被子裏!你……你休要狡辯,死淫賊,臭淫賊!”


  狄秋當真是委屈萬般,無處訴苦,指著那枕頭道:“我分明是在自己的被子裏睡覺的,離你的床還有幾尺遠呢。你看,我那枕頭上還留著你的口水,還說不是你鑽進我的被窩?”


  “我……才不是我!”雲眠霞氣急敗壞道,“我睡覺可從來不會流口水,分明是你流的!你不僅欺負人,還敢誣陷我!我看你是找打!”說罷,作勢就要取打狄秋。


  狄秋氣得不行,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一邊繞著桌子跑一邊道:“夠了,你傷勢還沒痊愈,不要做那麽大動作。”


  “要你擔心了?你個死淫賊!”雲眠霞不依不饒,圍著桌子拚命去追狄秋。


  可才追了兩圈,忽覺得胸口一陣疼痛襲來,不得已隻好趕緊停了下來,支著桌子大喘粗氣。


  狄秋見狀,忙走道雲眠霞身邊關切道:“怎麽樣,你沒事吧?”


  “你少……咳……”雲眠霞還要再罵,卻忽然使不上力氣,跟著便發出劇烈的咳嗽。


  狄秋見狀,急忙倒了一杯水喂了雲眠霞喝下,又輕輕撫著她的背部為她順氣。直過了許久,雲眠霞這才緩了過來。


  “都說了叫你不要那麽大動作,你偏不聽。”狄秋歎道。


  聽到這話,雲眠霞一拍桌子道:“要你假好心了?若不是你搶我的桂花糖還有冰糖葫蘆,我至於會咬你嗎?”


  “什……什麽冰糖葫蘆?你在說什麽呀?”狄秋不解道。


  “你還裝蒜!就是你……”雲眠霞話說了一半,這才想起,自己方才好像是在做夢。頓時臉又紅了起來,支支吾吾道:“反正橫豎都是你不對。”


  狄秋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中暗道:她這是做夢了吧,多半是夢裏頭我搶了她的冰糖葫蘆去吃,所以才來咬我的耳朵。但是那枕頭上的口水又是哪裏來的?難道真是我自己流的嗎?

  正當兩人各懷心思,沉默不語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狄秋回過頭道:“請進吧。”


  房門應聲而開,隻見薑水心與小月走了進來,見狄秋與雲眠霞也已經起來,便笑道:“原來你們早就醒了,怪不得我說這一大早怎麽這麽熱鬧。”


  “我們方才是不是打攪到薑姑娘休息了?”狄秋抱歉道。


  薑水心搖頭道:“那倒沒有,我們也是剛剛洗漱完,這才過來喊你們。昨夜,你們可睡得好嗎?”


  “什麽叫我們睡得好嗎!”雲眠霞一聽,頓時大窘道,“我和他各睡各的,又不在一起睡。”


  小月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二小姐是問你們各自睡得好不好,可沒問你們昨夜是不是睡一起睡得好不好。”


  這下,雲眠霞更是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人家明明沒問,自己怎就不打自招了。累得一旁的狄秋也是尷尬不已,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好。


  薑水心見兩人扭扭捏捏,頓時心領神會,連忙岔開話題:“奇兵會就在今晚舉行,我現在正要到街上買些東西以作準備,你們要與我同去嗎?”


  “去,當然要去了!”雲眠霞連忙站起來跑到薑水心身邊,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我可不要跟這個臭阿和待在一起,免得被臭死。”


  “你!”狄秋真要被雲眠霞活活氣死,自己分明沒有招惹她,卻這般欺負自己。他還沒地方說理去,真是一肚子火沒地方撒。


  雲眠霞朝著狄秋做了個鬼臉,忙拉著薑水心道:“水心,我們趕緊走吧,免得被臭阿和追上,我們也變臭了。”說著,便推著薑水心和小月出了房門。


  狄秋哼了一聲別過了臉去,可等三人走後,卻又忽地有些在意雲眠霞剛才說的話,便卷起袖子聞了一聞。仔細一辨,倒是沒有發覺自己身上有什麽臭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心中暗道:這香氣怎如此熟悉?

  另一邊薑水心三人到了樓下,雲眠霞沒見到季先生出來,便道:“季先生怎麽沒有與我們一道?他還在休息嗎?”


  薑水心解釋道:“季先生之前參加過奇兵會,所以早已經準備妥當,所以這番我們去便好了。”


  雲眠霞點了點頭道:“那等下我們也幫狄……那個臭阿和準備一些吧,免得回來又被他說三道四。”


  薑水心心中暗笑:這兩人實在是一對冤家,嘴上吵鬧不休,其實還是互相關心不迭的。


  於是便道:“自然少不了阿和公子的,我們買的東西不少,還是抓緊時間吧。阿和公子的那部分,便由雲娘你來代勞選購吧。”


  “話說,我還不知道我們要去準備些什麽呢,是兵器嗎?”雲眠霞好奇道。


  薑水心搖了搖頭:“倒不是兵器,而是易容用的東西。”


  “易容?”雲眠霞有些詫異,自己這容貌進城以後並沒有遮遮掩掩,怎的要參加這奇兵會,卻要易容呢?


  薑水心看出了雲眠霞的疑惑,便耐心解釋道:“這使用奇兵之人,大多數都是江湖異士,行事作風特立獨行,他們都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也在情理之中。況且這奇兵與常兵爭端已久,在江湖上樹敵頗多。這樣做也是為了以防有敵人混進來,對他們別有居心。”


  “哼,依我來看,這些人藏頭縮尾,卻白費了自己手中握了一柄好兵器了。”雲眠霞不屑道,“要是我啊,管他三七二十一,有人要找我麻煩,大不了我就與他打一架咯。”


  薑水心聽罷,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雲娘,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現在你身受重傷,又失了兵器,還是不要招惹麻煩的好。”


  雲眠霞見薑水心一臉正經,癟了癟嘴巴,心中雖是不忿,但她說的卻是大實話,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別說打架了,隻怕吵架都喘不過氣來。


  於是道:“好啦,我隻是開個玩笑罷了。我們先去買東西吧,不知這裏有沒有冰糖葫蘆呢。”雲眠霞昨夜才夢到了冰糖葫蘆,一時間嘴饞,立馬就想著這機關城裏有沒有賣冰糖葫蘆。


  薑水心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她還怎是小孩子家脾氣,這性子真是天真可愛。


  三人一行便這樣一邊閑聊,一邊離開了薈雲間,順著街道去找集市。一路上,薑水心不禁好奇打聽起雲眠霞是如何負傷,又是如何失去了兵器。


  這不問則已,一問出口來,雲眠霞便是愁眉不展。將當初遇上洛水四幽鬼,還有碧雲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薑水心。


  薑水心一邊聽,一邊詢問事情的細節。聽到雲眠霞先後與那雷跳鬼還有溫吞鬼決戰,大氣也不敢出。後又說到了胭脂鬼與長舌鬼之間的感情,又是唏噓不已,直為那溫吞鬼還有雷跳鬼感到不值。


  一邊雲眠霞說得眉飛色舞,一邊薑水心聽得聚精會神,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由地拉近了許多。小月始終隻是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麵,雖然也是聽得興致勃勃,卻不曾打斷二人。


  不多時,雲眠霞說罷自己的事情,便轉言問起薑水心來:“水心,我與你說了這麽多,你還沒告訴我你的事情呢。你家住哪裏?師從何人?學的又是什麽功夫呢?”


  “這……”一說到自己身上,薑水心一下子便語塞了。說起來,她的事情十分複雜,牽連的事情太多,實在不能輕易告訴他人。雲眠霞雖然與自己相處不過短短兩天,但她打心底覺得是個可以相信的朋友。不僅是她,還有狄秋也是如此。自己要是連她也不願意與之推心置腹,那豈不是太辜負人家的一片真心。


  雲眠霞見薑水心似有苦衷不願相告,於是便道:“若是你師父明令讓你不泄露他老人家的名諱,那你不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師父他老人家也是這樣。”


  “不……雲娘,其實我……”薑水心見雲眠霞如此體諒自己,忍不住就要將心事都說出口來。


  身後的小月見狀,急忙走上前來道:“二小姐,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盡快先買東西回去吧,不然阿和公子和季先生要著急了。”


  小月在這個時候忽然插嘴打斷,雲眠霞也不是傻子,自然心知肚明。便道:“是了,我們還是快去買東西吧,來日方長等到以後我們再慢慢說也來得及。”說罷,便拉著薑水心往前跑去。


  薑水心被拉著跑了幾步,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忽地抽手出來,立在了原地。雲眠霞還當自己說錯了話,忙問道:“怎麽了水心?”


  “雲娘,你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出自一片真心。可我卻……”薑水心滿臉羞慚,“我雖然十分信任你,但我真的有難言之隱,現在無法如實相告。倘若今後時機成熟,到時候無論你問我什麽,我都會告訴你。雲娘……你可以原諒我嗎?”薑水心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隻當雲眠霞絕對不會答應。


  雲眠霞愣了半晌,卻忽地抓起薑水心的手道:“既然你又苦衷,那不說也不礙事的。我們既然是朋友,又談什麽原諒不原諒的呢?你瞧這個……”說著,雲眠霞取出懷中的那瓶靈芝丹來,在薑水心的麵前晃了一晃。


  口中又道:“你擔心我的傷勢,所以將這靈芝丹放在了我的身上。這份情誼,我還不知該如何報答呢,現在又說什麽原諒你不原諒你這種話。”


  薑水心淡淡地一笑:“這靈芝丹不過是身外之物,既然你用得到,我自然不會吝嗇。但這卻與我說的是兩碼事,不能一概而論。”


  “什麽兩碼事,要我說就是一碼事。”雲眠霞氣鼓鼓道,“本來呢,狄……那個臭阿和還說要我把這靈芝丹還給你。但我覺得既然是你送給我的,你定不願再收回去。與其讓你左右為難,我倒不如自己留著好了。你看,既然我受了你的好處,那我便算欠你一個人情是不是,你就不要再說方才那些話了吧。”


  雲眠霞一番話感情真摯發自肺腑,薑水心如何不為之動容。急忙用力地點了點頭道:“雲娘你人真好,也難怪阿和公子對你青睞有加了。今後,你的事就是我薑水心的事,你有什麽麻煩我都會幫你助你。”


  兩人本來說的好好的,見薑水心忽然提到狄秋,雲眠霞頓時便不樂意了。口中道:“你別提那個臭阿和了,說起他我就生氣,你知不知道,他昨天還搶我的糖葫蘆吃。”


  “冰糖葫蘆?”薑水心聽得雲裏霧裏,但隨即道,“既然你喜歡吃,那我們等一下就去買吧。”


  “當真?”


  “自然當真了。”


  “那太好了,我們現在趕快去買需要的東西,然後就去找冰糖葫蘆。”雲眠霞雀躍道。


  薑水心拉著她的手,也是開心地笑個不停。就連身後的小月也輕輕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幸好沒有說到那些事,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三人在集市上逛了一會兒,隻見這機關城裏販賣的東西,與外頭也沒什麽差別。隻不過,多了許多販賣暗器、毒藥的小販。這些人倒也不避嫌,就堂而皇之地擺在路邊。路人也是見怪不怪,入尋常顧客一樣,去挑選買賣。


  雲眠霞不禁好奇地衝身邊的薑水心問道:“怎麽這機關城裏這般開放,這些東西都可以擺出來賣的嗎?”


  “這機關城裏的人都是江湖俠客,自然無妨了。此地既不屬官府管轄,也無城主一職。就連那奇兵會,每年也是由不同的人牽頭召開的。就算是路上有人賣兒賣女也不足為奇,更何況是這些玩意了。”薑水心解釋道。


  雲眠霞點了點頭,走到一處販賣麵具的攤子前,撿了一個半臉銀色的麵具道:“老板,你這除了麵具以外可還有其他東西?”


  老板臉也不抬道:“胡須、肉痣、眼罩、假發、帽兜、束胸應有盡有,要什麽便試一試,試好了就付錢。”說罷,從狄秋掏出一柄短劍不住地湧布擦拭著。


  雲眠霞見他無禮,正要開口間,卻見薑水心急忙扯了扯她的手臂,雲眠霞隻好把一肚子罵人的話咽了回去。又拿了一旁的假胡子饒有興趣地往自己下顎貼去,但這胡子長了些,她臉不是很大,是以貼著不太合適。


  便道:“這倒是挺合適那臭阿和的。”


  薑水心也在攤上搜羅了一陣,挑了幾個帽兜和麵具試了一試。雖然尺寸上都大了不少,但勉強還能用。於是對雲眠霞道:“我們不用太大張旗鼓去易容,稍微遮掩一下便好了。那胡子就放下吧,我們應該用不著才是。”


  “誰說用不著了,這玩意正好拿去給那個臭阿和。”雲眠霞笑道,“他不是生怕被人認出來嗎,我們就給他好好裝扮一番,這次出來也不算白費力氣了。”說著,又不僅拿了那一團老腮胡,還多選了幾顆肉痣。


  雲眠霞看著手裏的東西,想到狄秋帶上這些之後的滑稽模樣,不禁笑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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