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水銀河
季先生抽出腰間的鬼鞭,大喝一聲:“全都給我滾出來!”
牆背隻聽得“嗖嗖”數聲,幾道黑影從牆頭躍下。蹲伏者六人,皆夜行衣裝扮,不露真容。見到季先生後,也不報名號,提足就朝他奔來。季先生手中鬼鞭一揉,倏地甩出,打向其中一人的麵門。
這八名黑衣人似早有準備,手中紛紛亮出一對鐵爪。季先生迎頭一擊,不但未能得逞,還被對方鐵爪抓握在了手中。
季先生心中一顫,對方竟然知道自己這鬼鞭的短處,看來端的這場必是惡戰了。說時遲,那時快,季先生手中鬼鞭瞬間化硬,呲溜一縮,轉出對方手心,如一條軟棍一般截向那人腰間。
九個人站在這條狹小的巷中,本就擁擠不堪,再多了季先生這條鬼鞭,更是難以施展武功。
季先生手中鬼鞭連舞,挑搠而來,對方雖然手有鋼爪,卻應對不暇。一觸碰到鬼鞭,季先生就連忙化解機關,重新變為鞭子,柔勁使發,彈射而出。最前麵的三人不多時,臉上、身上就皆中了數招。
“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們這鐵爪到頭來還不是白練了!”季先生笑道。
對方一聽,卻也不惱,忽然其中三人各自跳到左右兩旁的牆頭之上,躍到季先生的背後,頓時三人在前三人在後,形成了前後包夾之勢。
季先生怒道:“還要負隅頑抗,休怪我下狠手了!”
說罷,手中鬼鞭猛地一搠,在空中“啪啪”兩聲,呼嘯而至,打向身前幾人。
鬼鞭迅如閃電,盤桓靈活,掠來之際,帶著嗚嗚風聲。季先生麵前三人,幾次三番要去抓他手中鬼鞭,卻是滑不留手,一觸即走,壓根就使發不出手中鬼爪的威力。
身後三人,亦是束手無策,這前後夾擊之勢本有利於他們。可每每待季先生出招打向前麵,剛要偷襲背後之時,季先生宛如身後有眼一般,立即回身就是一鞭逼退殺招。
季先生手中鬼鞭舞得越來越快,六人幾乎目不暇接,空中連晃過數道殘影,別說是用手中鐵爪去抓,便是要全力去躲那鞭子,也是吃力不得。
季先生掛念薑水心的安危,不想纏鬥下去。雖知對方這鐵爪克製自己這鬼鞭,不可貿然急進,但現在卻不得不兵行險著。
瞅準機會,手中鬼鞭一旋,卷向一人脖頸,對方果不其然急忙提手去攔。但季先生端的就是衝他雙手而去,鞭首一彈,重重打在對方鐵爪之上。這一鞭端的狠辣非常,便是那人帶著鐵爪,也給打出了血來。
隻聽得對方“哎呀”一聲,手臂猛垂下來,脖子露出了空當,季先生連舞鬼鞭,急探而去,臨近之際,機關陡出,話作軟棍,用足力氣點將過去。鬼鞭當即穿喉而過,在那黑衣人喉部留下一團鮮紅。
身後兩人雖然吃驚,但竟沒有退避之意,見鞭穿喉,兩人四爪,竟然立即朝著季先生手中鬼鞭抓去。
季先生不慌不忙,連忙縮手撤鞭,帶著鞭梢屍體,朝著自己身前猛扯。手中鬼鞭一揚,橫著使出一招翻江倒海,這兩人反應不及,瞬間便被重重掀翻在地。
眼見三人都已經全數倒下,季先生急忙朝著前麵疾奔而去,卻忘了身後還有三人。這三人見己方人數減半,卻不曉得絲毫懼怕,竟然也跟著追來。
季先生聽著背後的腳步聲如充耳不聞,隻是埋頭疾奔沒有回頭。這時,空中驟然發出三聲暗器破空之音,皆從背後而來。
這下季先生不得不去理會,手中鬼鞭一處,甩向身後,卷住飛來的暗器。隻聽得“呲呲”數聲,鬼鞭之上已經落下三枚飛針。月光一映,竟然反射出紫黑之色,顯然針上喂了劇毒。
季先生怒道:“欺人太甚,卻全都要尋死不可嗎?”
那身後三人如若不聞,又是幾枚暗器連發而出。季先生無可奈何,隻得先凝神應付。且接且退,很快便出了小巷。但與此同時,他手中鬼鞭之上已經落滿了毒針。
眼看暗器奈何不了季先生,這三人再用鐵爪搶攻過來。此刻已經來到寬敞之處,正是季先生大展身手的時機。還未等那三人近身而來,手中鬼鞭一劈,將三人分作兩堆,與此同時暗扣機關,橫掃而去。
那鬼鞭上皆是毒針,碰到就可能中毒,但這三人端的就是搏命而來,竟然身形不閃不避,舉起鐵爪就狠我而來。那毒針直接紮入肌膚鮮血橫流,但無人喊疼,誓要用這性命奪下這鬼鞭不可。
季先生還想抽手之際卻已然不及,毒針紮在鬼鞭之上,深入半寸有餘,這三個黑衣人將手掌當做借力之物所用,拚著性命強行掛住鬼鞭,直教季先生有力而無處可發。
季先生心中已然怒極,但眼看被這六人耽誤了這麽久,不知薑水心還在不在左近。若是他們有意拖延自己,好為同夥爭取時間,那自己豈不是要誤了大事?
想到此處,季先生隻有棄鞭而去這一個選擇。雖然心中極為不舍,但為了薑水心卻也不得不這樣做了。季先生旋即棄下手中鬼鞭,轉身就要躍上屋頂離去。可他怎麽也沒有料到,身後這三人竟然執念如此之強,即便奪下自己的鬼鞭還不願意放棄。其中一人,竟然臨空躍起還要追來。
季先生落在屋頂雙手齊出,打向對方胸口,那人竟然不閃不避,迎麵衝來,手中一抖,又一發毒針射出。季先生斜身一躲,手中隻去了一掌,但隨即對方也出了一掌,正中他的肩頭。
季先生胸口氣息一窒連退了幾步,腳下踩碎了一排的瓦片。但對方比他更慘,胸口正中了一掌,像斷了線的紙鳶從空中飛落,磕在了地上,顯然是活不成了。
季先生沒空去關注對方的死活,捂著肩膀立馬躍走,生怕剩下那幾人還要追來。眼看著耽誤了這麽多的時間,也不知薑水心三人已經去了哪裏,此刻的季先生已然心急如焚。雖算不準薑水心幾人是否有可能已經被人擄走,但即便有最後一絲希望,季先生也不能放棄。
盲目奔了一段之後,季先生發現身後那群黑衣人並沒有追來,但卻自己也是對薑水心的行蹤一無所獲。現在他受了傷,手中又沒了兵器,心境已經大不如前。若前方還有埋伏,隻怕是應對不得。
那六個黑衣人武功雖然算不得一流水準,但那搏命無畏之態卻是難纏得緊。若不是季先生主動棄了兵器,隻怕這幾人非要鬥到至死方休不可。
季先生想著,狄秋還有雲眠霞現在還不知在何處,自己唯有做好進退兩策才行。這樣就算自己失敗身死,也要留下線索,好讓他們救出薑水心來。想到此處,季先生調勻了氣息,從懷裏取出一柄匕首,在接下來自己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一個記號。
季先生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匕首,雖然不如自己的鬼鞭,但總聊勝於無。刻完記號之後,就信手捏在了掌中,也算為自己增添幾分膽色。
沿著北大街追了很遠,季先生已經臨近城牆之下,但依舊不見薑水心的身影。遙望那高聳的城牆,季先生暗道:人多半已經被擒了,否則不會追了這麽遠連半分蛛絲馬跡也沒有發現。
機關城雖然說不上多大,而且現在又在封城之間,就算薑水心三人被擒也出不去。但季先生怕的是,對方壓根沒有擒人之想,而是有殺人之念。亦或者,對薑水心有著其他不軌的想法。
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從季先生的額頭流淌下來,心頭也是止不住地發顫。正當他無計可施之時,一個陰冷的笑聲卻從不知何處幽幽傳來。這笑聲似偷笑,又似慘笑,聽得人毛骨悚然。
季先生手中匕首橫架在胸前,高聲質問道:“誰在裝神弄鬼?”
那笑聲轉瞬便歇,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季先生生怕有敵人埋伏,趕緊找到一處矮牆靠立,屏息凝神眼睛不斷掃視四周,但卻聽不到任何風吹草動。
不多時,那笑聲又起,這一回季先生總算發現了傳來的方向,竟然是在那高聳的城牆之上。他疑惑地抬頭看去,那城門已經被機關送到了數十丈的高處,怎會有聲音從那裏傳來?
他定睛凝視,望著那黑峻峻的門洞,那笑聲又再次響起,這一回他聽得真真切切,這聲音就是從那城門門洞之中而來。
這一下,季先生腦海如同炸開了鍋,這當世擁有這般輕功的高手屈指可數,難不成正是這人擄走了薑水心他們?若真是如此,自己可決計對付不了。
季先生腳下一旋,慢慢退開,想著此番可不是逞能之刻,若是對方的身份與自己想的一致,必須走為上策。
要是沿路上為狄秋和雲眠霞做的記號,引得他們兩人也到此處,白白送了性命不說,到時候便再沒有人可以救得薑水心了。想到此處,季先生再不遲疑,回過頭就朝著來時的方向跑去。
可還未跑多遠,身後那陰冷的笑聲驟然大作越逼越近。季先生駭然失色,卻不敢回頭看上一眼,腳下運起所有真力死命地拔腿狂奔。
月光之下,一道黑影鋪天而下,季先生身後勁風襲來,脖子一股寒意直衝天靈。還未及提起匕首回迎,一點寒芒閃過,肩膀上已經中了一指。瞬間,季先生倒在地上,匕首摔落到一旁,雙眼朦朧,喉舌發緊,疼得幾乎叫不出聲來。
“來吧,是時候了,來吧!”那陰冷的聲音幾乎貼著耳朵響起,竟是一個蒼老的女人。季先生渾身一顫,脊梁骨瞬間冰鑄雪結。還未等他作聲,一雙宛如枯骨的手臂已經捏住他的肩膀,如同老鷹掠兔一般擒著拔地而起,幾個縱躍之間已然跳到了水銀河邊。
季先生難以置信世上竟有人練就如此臂力,抓著自己如同拎著一個三歲孩童一般。就當,他以為自己就要被擲入水銀河中時,卻猛然瞥見那雙枯骨一般的手,竟然從自己的麵前劃過,朝著水銀河裏緩緩伸去。
一張蒼老醜陋的臉轉向他處,喃喃道:“是時候了,來吧!”
……
話說回頭,狄秋此刻已經與雲眠霞各自在西大街與東大街找了許久,但不見路上有半個樹葉的記號。
雲眠霞是最早放棄回到薈雲間的,等了沒多久狄秋也跟著回來了,但兩人左等右等卻等不到季先生回來。狄秋隻當季先生定是出事了,這才遲遲未歸,於是便與雲眠霞朝著北邊尋來。
等兩人到達那處季先生對戰八名黑衣人的小巷時,已經臨近奇兵會尾聲。地上散落的血跡還有屍體,直看得狄秋與雲眠霞二人瞠目結舌。
狄秋蹲**來一看,那屍體的喉部有一處致命傷。從傷口的形狀來看,可見是季先生所為。又走了幾步,出得巷子之外,地上又出現了三具屍體。除了其中一具之外,另外兩具都是麵色發黑,顯然是身中劇毒而死的。
雲眠霞皺著眉頭道:“想不到這季先生還會用毒。”
“不對,不是季先生做的。”狄秋搖頭道。
雲眠霞不明其意,指著幾人的屍體道:“這分明就是中毒而死的,不然這臉怎麽會這般黑,難不成他們是包大人的近戚?我瞧著額頭也沒個月牙兒呀。”
“你在胡說什麽呢?”狄秋不滿道,“你看他們的手中之中,全是針眼細孔,一看就知道是毒針所傷。但四周卻沒見到半枚毒針,想必是他們的同夥為了掩蓋身份取走了。要是季先生所為,他找薑姑娘還來不及呢,哪有閑心做這種費工夫的事情。”
雲眠霞嘟著嘴悄聲嘀咕道:“這針還能看出什麽身份,要是想掩蓋身份,怎麽不把屍體也搬走好了。”
狄秋雖然聽得一清二楚,但懶得和雲眠霞就這事爭論,又掀開屍體臉上的麵紗,要瞧個仔細。就在這時,雲眠霞卻輕聲驚呼道:“鬼啊!”
狄秋亦是皺緊了眉頭,這屍體蒙著大半張臉,隻留了雙眼出來,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遮住容貌。但沒想到這黑衣人的真麵目竟然如此怖人,不僅臉上傷疤縱橫,連鼻子都隻有一半。要不是自己還算沉得住氣,隻怕他也要喊出聲來。
“這臉上不僅有刀傷,還有燙傷、凍傷,若不是親眼所見,簡直讓人無法想象他都經曆了什麽。”狄秋震撼道。
雲眠霞連忙把頭別過去道:“快……快給他遮起來,再看下去我非吐了不可。”
狄秋無可奈何隻好將黑布又蒙了回去,旋即又查看了其他幾人的相貌,不料這幾個黑衣人皆是一樣,臉上有無數的傷疤,根本辨認不出真容。但蹊蹺的是,雖然這些黑衣人的麵相醜陋,但身上卻十分幹淨,沒有半處疤痕在上麵。
“這群醜八怪是怎麽聚到一起的?水心該不會被這些人的同夥抓去了吧?隻怕嚇都要給嚇死了。”雲眠霞道。
狄秋搖頭道:“他們並非天生如此,多半是為了掩蓋真實相貌故意的毀容,否則這身上不可能在這麽幹淨。這些人極有可能是被特意培訓起來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隻怕薑姑娘此番,算是遇到個可怕的對手了。”
“那我們還等什麽,還不快去追!”雲眠霞一聽如此,急忙催促狄秋道。
可就在這時,狄秋卻聽見不遠處有密密匝匝的腳步聲傳來。他猛地站起身子直呼不好,奇兵會定是已經結束了。要是教人看見這些屍體,非要鬧出大事不可。
想到這裏,狄秋連忙衝雲眠霞道:“你聽我的,現在我們馬上一人扛兩具屍體,跑去丟入水銀河中去。”
“這怎麽行,我……我才不要扛這些醜八怪呢!”雲眠霞道,“我們不是要去救水心嗎?幹嘛去收拾這爛攤子?”
狄秋就猜到雲眠霞會這麽說,連忙解釋道:“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你任性了,等下這幾具屍體被發現,蔣涉獵定會立刻派人全城搜查排除隱患。擄走薑姑娘的人,肯定會藏得嚴嚴實實的,我們若不處理了這些屍體,隻會教他們不敢露頭。到時候別說薑姑娘了,連季先生我們隻怕也沒辦法找到。”
雲眠霞一聽如此,覺得狄秋說的確實不錯,但要教他去扛這醜陋的屍體,卻怎麽也接受不了。可轉眼去看狄秋,已經從小巷中拖出一具屍體,又將另外一具屍體扛在了肩上。
雲眠霞長吸一口氣,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學著狄秋一左一右各扛了兩具屍體,然後拔足朝著城牆的方向去了。
好在城牆邊距離不遠,狄秋與雲眠霞轉瞬便到,這時也顧不上這屍體沉不沉得下去,一股腦地便朝著水銀河中丟去。
狄秋喃喃道:“希望這些屍體遲些被發現,為我們多爭取一些時間。”可話還未畢,卻見那幾具屍體忽然在河中盤旋了起來,竟然不隨水銀流走。
“狄秋你看,那是什麽!”雲眠霞拉了拉狄秋的手臂指向那水銀河中央道。
狄秋定睛一看,隻見那水銀河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屍體正朝著漩渦中心飛快被向河底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