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君子所恃,聖人所謂(下)
這十多日,水硰和水涗在草原上打獵奔馳,玩兒得那叫一個爽!尤其六皇子,被皇帝關出來的毛病全部治愈!隻恨沒碰到狼群,以本皇子的功夫(騎射不算),白狼王不敢說,砍死普通頭狼應該沒問題的吧?碰上白狼王也不怕,有鯊爺在,我們兩個人加起來比不過賈琮?我不信。
可惜狼群不給麵子,在交通繁忙的商道附近根本就連狼屎都看不到!兔子也很少……
得知使團可以上路了,水涗蹦得差點把帳篷頂穿。
使團加快腳步,?過了幾條河(據說以前這河沒有這麽深,是俘虜挖的,至於為什麽,沒人懂……難道我要告訴你這條河用來是運大炮的?),踏著被踩實的道路,青城在望。
張蓁同童隰親自出迎,言道攝政王在城主府恭候。嗯,政治敏感性超級強如六皇子水涗和老狐狸淩三攴立刻把耳朵支棱起來了。
淩老頭故作不解,“素聞土默特大汗年少英偉,智慧如淵,風度如海,聖心慈悲,孝義無雙,愛民如子,正義公平……倒不聞攝政王之名。”
童隰與張蓁一笑,就知道你有這個調調,張蓁道:“我家大汗乃是騰格裏人間行走,自然不能自閉於朱門高牆之後,必要徒步四海,嚐遍人間疾苦,傾聽百姓號哭,身體力行,感同身受,砥礪前行,克紹箕裘,克己慎行……”他以吹嗩呐的長氣吐出一串諂媚之辭,也不知道成語哪裏得罪了他?
淩三攴調皮地笑:“所以你們搞了個攝政王來取代他?”
張蓁笑,“大汗仍然是大汗,隻是不在青城而已。天下誰敢能說文韜武略能比得上他?誰有資格取代他?青城百姓怎麽可能答應?”
淩三攴感覺落了下風,童隰還沒下場,戰鬥就結束了。
眾人息兵,後麵有的是機會再戰。
趙國使團早聽說青城與眾不同,幹淨整潔,文雅謙讓,語不涉粗,商不欺客,客不辱商。進城後,挑刺的眼光如同小刀子刮痧似的,不見紅絕不罷休。誰知眾人慢如老牛破車般地一寸一寸地巡查過去,就差拿舌頭去舔路麵和鋪門了,竟然挑不出錯來。
以為已經是吹噓誇大百倍而視之的報告,簡直是太粗鄙了!人家做到了甲上,你好意思給乙中?
到樸素但溫暖舒適的旅店清理內務後,童隰先暫時告辭,忙。
張蓁留下陪著,他一指坐在旅店大廳裏的幾位男男女女,每個大佬都將得到一位導遊的貼身服務。
張蓁特別指出,這些導遊脾氣大得很,聽不得人說青城和金榮的壞話,而且每天要付工錢的。
六皇子看著一個臉色黑不溜秋小女孩,臉上剛剛露出邪氣,伸出手來想摸摸人家的炭灰臉,想調笑一兩句,原本站在身側的那個小女孩立刻躲開龍爪,請辭,一點麵子也不給。
六皇子尷尬地道,不要跑,本王不是壞人,傭金加倍如何。話音剛落那小導遊biu地一下子就不見了,還扔下一句:“姐姐我不賣身。”
青城本地觀眾再忍不住,放聲大笑。水涗怒道:“這金榮怎麽回事,放縱手下這麽沒規矩?”
張蓁忍住不笑,“殿下有所不知,這些導遊雖然歸市政部管理,卻是自由民,拿工資和業務提成的。哪怕是大汗也拿她們沒辦法,人家又沒違法犯罪。貴人說話稍微注意一些她們才會肯服務,如果低看她們,當奴當婢,任意欺侮,她們隨時可以向城管大隊舉報告狀的。”
簡直無法無天了,平民要爬到貴人頭頂上去了,水涗暴跳如雷,老子還沒使發性子,就被甩臉子了?
還沒等張蓁解釋這不是青城的下馬威,而是曆來規矩如此,剩下的幾位蒙元導遊同時用流利的漢語道:“這單子我們不接了。”隨即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了。
趙國使團成員全部吸口冷氣,同時想到,金榮治下的平民如此驕橫,自然是因為金榮在給他們撐腰,連清國王子鬧事兒,金瓏一言不合,就殺了不少高手不算,連王子都沒放過……
以六皇子和水硰為首的火爆脾氣全部涼了下去,脫褲子展覽是小事,趙蒙命運共同體這事太大,誰捅了簍子,皇帝砍他腦袋是一定手不會軟的!個人榮辱在國家利益前屁都不是。如果拿一個皇子或者爵爺的麵子來祭旗,換百年草原和平,任何皇帝眼睛都不帶眨的,要人頭給人頭,要家產給家產,要光屁股朕幫著給剝。
所以你不要幹出格的事情!有清國王子的事兒在先,十多萬性命喪身火海在後,大家立即心平氣和了。
被導遊們上了一課,這個虧可以在談協議時,於地位對等的人身上找回來嘛。
洗漱之後,更衣。
攝政王金瓏在王府設宴款待遠方來客,張蓁與童隰作陪。
從門外看,王府簡陋粗鄙不用說了,很符合土包子沒見過世麵的窮鬼水準,水涗的馬廄也比它豪華。
看著大家嘴角上揚鄙視的眼神,童隰笑道:“老夫一直力勸大汗,青城如今富甲天下,並不缺一點造王宮的三個兩個銀子。大汗說,所謂王,不過是老百姓節衣縮食供奉來保護他們的公仆而已。若自以為養了厲害的爪牙就能吸骨敲髓,害天下之公,肥一己之私,是為民賊也。老朽也無法說服大汗,唉,真正的聖君也不過如此啊!”
得,還沒開口先被罵成了民賊。趙國高官們一口氣被堵得膩味死了。
童隰請大家先到客廳喝茶。這廳還算寬大,琉璃裝點房頂,牆壁由漂亮的上了釉的白磚和青磚組成,拚出簡單的花紋,看久了隻覺得眼花。地板磚是上了釉的彩磚,五顏六色地,如同將花海踩在腳底。
水硰道:“這磚色純淨統一,外麵還上了釉,琉璃房頂分外妖嬈,花了不少心思吧?”這是在回擊民賊之說了。裝修這個客廳,沒個萬把銀子拿不下來,你別裝了,大家都是一路貨色。
童隰笑道:“這裏所用的瓷磚全部是自家的磚窯燒出來的窯變貨,天廟用不上的廢物利用而已。這些花紋倒是大汗親自搭配的,據說是符合幾何美感的抽象畫。老朽不懂幾何抽象之理,想必白沙候爺必然是有心得的?”
水硰閉嘴。老子懂個屁!我信你個鬼!自家窯裏燒出來的瓷磚……聽著就高大上啊,定製款,還是變窯!有錢也買不到好吧?被你說的多不值錢似的,給老子候府照樣來一套?你不喊個五萬六萬銀子的高價,老子跟你姓。
長得差強人意的侍女托著茶盤魚貫而入,大家立刻就被造型奇特顏色萬變的壺與杯所吸引。毫無意外,壺身畫著花生一樣大的小狐狸,笑得詭異俏皮,大家聽聞這隻狐狸久矣,終於見到本尊,比傳說中的更妖,更像人。眾人端起茶杯,這杯子就像一朵花朵,顏色也是青紅赭藍黃紫白混雜,明明應該是亂七八糟的配色,不知所雲的造型,但端在手裏細看,越品越有味道。淩三攴等都是五代貴族,老懂行了,把玩起來簡直是愛不釋手。
水硰目光流轉,從奇特的茶杯和味道勉強的碧螺春茶水上收回思緒,便問張蓁,“柯劇何在?”
張蓁如今排位靠前,並不輸柯劇,也不怕什麽水家候爵,但他依然客客氣氣地回話道,“自史將軍撤出後,柯千戶就隻是普通青城居民,受聘於三七學校後擔任教員之職。他已然請假回鄉了,所以目前誰也不知道柯總兵身在何方。”
水硰諒張蓁也不敢拿皇城司資深千戶這麽大的大人物的下落開玩笑,便暫時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