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逃離天璽
風雪如蓋,覆壓在烏拉山頂,四面野獸的嘶吼聲不絕於耳,那頭豬站立在鷹隼的背上,俯視著逐漸冷靜下來的人群。天空中更高處還有另外幾個黑影在盤旋,葬禮最外圍的人,已經能夠隱約看見那從山下攀爬而上,慢慢包圍住人族的野獸們。
這些世家大族中有人受不了那頭豬高高在上的樣子,開口怒斥:「胡鬧!我人族豈能與你這等禽獸為伍!」
那頭豬胖臉冷峻:「哼,你們天璽城女巫生前不是說什麼眾生平等嗎?怎麼,到了我們獸族身上就不行了?只許你人與人之間平等,我輩就要飽受你人族壓迫不成!我說了,從今日起,這母星上的資源,我獸族要拿走屬於我們的一份!你們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我們都會來拿走!」
有來自翼洲的天驕實在是受不了,內心傲氣怎能被一頭豬壓下去:「荒唐,一頭豬也敢口出狂言,你不怕我人族一怒之下,讓你們從此絕種!」
這頭豬笑起來,又是震耳的哼哼聲:「你們人族也太天真了,就你這種青年,即使成長起來,也只會淪為我等的食物,你們可以試試看,是我族先絕種,還是你們人類先死光。」
「幾隻禽獸敢這樣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有別的天驕抬手怒罵,同樣是憤怒到極點,平日里只有他們俯視嘲諷別人的份,什麼時候輪得到一頭豬來嘲諷他們了。
那頭豬又是哼哼兩聲,似乎在笑,隨即一跺腳,它身下的鷹隼瞬間動起來,只聽見破空巨響,鷹隼的巨爪已經抓到了說話的天驕面前,天驕躲閃不及,好在他身邊的僕人忠心,一步閃身出來,被那鷹隼一爪刺穿胸膛,鮮血噴淋身後天驕一臉。
恐慌,比血腥味瀰漫得更快,這一豬一隼,顯然實力超乎人們的想象。
「慢著!」女巫的大弟子說話了,他雖然也驚愕於眼前之事,但是今日此地乃是給自己的老師舉行葬禮,怎能被這般搗亂。
大弟子昂首挺胸,看著那回身穩穩落下的鷹隼:「今日是我老師的葬禮,你要給你獸族尋平等也好,討要資源也罷,等過了今日再說!」
那頭豬狂笑:「哼,哼哼。」它身下的鷹隼舔舐.著巨爪上沾染的血氣,與豬的狂笑互相襯托,越發滲人。
「你們這群人,莫不是以為我是來與你們討價還價的?」那頭豬小眼睛猛地一瞪:「我們,是來屠戮你們的!」
它又是一聲爆喝,身下鷹隼也抬頭長嘯,銳利的隼鳴,如長劍貫空,旋即,四面懸崖有野獸高高躍起,獸吼之聲,如雷灌頂,這些野獸均是披甲而立,手中持有各式武器,空中那原本盤旋的幾個黑影也紛紛落下,殺意直指還處在恐慌中的人群。
賀成四顧,那些詭異的身影正在逼近,他遙望遠處,竟然還有飛禽正往這邊趕來。太元司一聲低喝,腦後八個光環逐一亮起,靈陣浮現,明顯比之前七層境界的時候多了一圈紋路。但是賀成一把拉住他,目光凜然,鋒利如刀劍,是以往太元司從未見過的氣勢。
「哥?」太元司心驚,但還是在賀成的目光下散去靈召的靈陣,太元家位於人群中心的位置,一時間還比較安全,周圍慘叫混著哭喊,鮮血混雜著陣陣熱氣在肆意噴濺,女巫的弟子們已經與野獸展開廝殺,但他們能做的,也僅僅是拖住那幾隻鷹隼
「航車!」賀成低聲喝到:「快啟動航車!」
太元歸已經輸入命令,讓航車上升了,但是今日前來參加葬禮的人實在是太多,航車上下懸停,足足五層。半山腰停靠航車的場地雖說有高階符文庇護,沒有受到獸族的攻擊,但是想要將自家的航車迅速從中抽離出來,依舊不現實。
就在這個時候,從遠處趕來的一隻飛禽將目光落在太元家眾人身上,那似乎是一隻巨型鴿子,正在咕咕咕叫著,它直直撲向太元司,速度極快,眼看利爪要刺到太元司胸膛,賀成橫跨一步,擋在太元司身前,可就在太元司痛苦呼喊,想將賀成拉開的時候,賀成身前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那身影穿著白衣,與周圍雪地的顏色相融,白色身影抬手一拳打過去,鴿子的身軀直接被打穿,隨即人影又是一腳,將這具沒有生機的鴿子屍體踹飛,即使只有背影,賀成依舊立刻認了出來,這是白天師!
白天師側過頭來,臉上居然還裹著白色的布條,只聽得他嘿嘿一笑,賀成心頭有個聲音出現:「穿上給你的白衣服!」
賀成低頭,手中不知何時已經被那白天師塞了一件白色長袍,他再抬頭,想要問個明白,卻只能看見白天師從一旁地上扛起一個碩大的東西,沒入風雪之中,穿梭在血腥的屠殺里離開了。
白衣?賀成環顧,發現一部分穿著黑衣的天璽城護衛正在被獸族圍攻,而另一群穿著白衣的護衛,則像是隱身一般,獸族對他們視若無睹,徑直從一旁跑過去。賀成吸了口冷氣,讓自己清醒了幾分,他再扭頭去看,果不其然,遭受進攻的,主要都是天驕。
「羅蔓蘭!」賀成咬牙切齒,又意識到還不對,自己還是想錯了,即使是羅蔓蘭,也不可能有這等權力,他身後必然還有人。
「航車快上來了,大家準備好!」太元歸急促說道,這次的操控十分不容易,太元家的航車在第三層,雖說反應快,太元家是最早挪動航車的,但是依舊花費了不少時間。
賀成將手中的白衣塞給太元司:「小司,穿上這白衣就能躲避開獸族攻擊,現在你全力開靈召,趕快去把金家的人接過來!」
太元司稍有愣神,賀成急促說道:「金家此次是坐我們的航車來的,你若是不去接他們,他們必死無疑!」
太元司接過白衣披上,沒有猶豫,雙手一推,腦後光圈浮現,直奔金家的方向而去。
「難怪啊,」賀成又想到什麼,喃喃自語:「難怪這安排這般詭異。」各個相識的家族都分散站開,無法守望相助,不相識的家族又都自顧不暇,哪有功夫顧及周邊家族,只能被獸族一一擊殺。
又有一隻走獸奔來,它見太元家沒有遭受攻擊,舉起手中弓箭,搭弓就射,賀成氣府內氣流激蕩,他雖知對上去恐怕也是螳臂當車,但是家人在後,不得不上。
這時候,又一個人出手了,這人太元家並不認識,是之前站在太元家旁邊的家族,那人與那隻走獸搏鬥一番,總算是將其擊殺,這才顫顫巍巍走到太元家面前:「太元家的好友,可否讓我家族的人登上你們的航車?」
太元家的人都看著賀成,賀成點頭,那人又轉身,招呼自己家族的人過來,隨即又投入廝殺,很快,另一邊的家族也靠攏過來,同樣的條件,賀成沒有拒絕,兩個家族將太元家包在其中,互相依靠,反倒比之前要輕鬆幾分。這時候,賀成大喝了一聲:「穿上白衣服就能不被攻擊!」
四面的人先是遲疑,很快就發現那天璽城有的護衛穿著白衣,並未受到任何傷害,消息很快就傳開,有人脫下了外面的那身厚重黑衣,露出原本的白衣,暗自慶幸,有人直接殺向那天璽城穿白衣的護衛們。
這些護衛都是羅蔓蘭的心腹,是他的親衛,但是滿打滿算也就兩三百人,烏拉山頂算上天璽城裡自發來參加葬禮的人,少說過萬,一時間狼多肉少。賀成清楚,並不能藉此斬殺羅蔓蘭,就算羅蔓蘭脫去白衣,他恐怕也不會受到獸族進攻,賀成所想,不過是藉由白衣不殺的命令,製造混亂,拖延些時間。隨著人群中的白衣增多,獸族不可能再像之前一般肆意屠戮。
即使對上白衣,也必然要斟酌觀察一番。
太元司帶著金家的人回來了,他的那件白衣披在了金家小姐身上,不過短短數百米的路程,卻讓太元司筋疲力盡,靈陣已經顫顫巍巍,難以想象在這點時間了,他進行了多少次靈召,又進行了多少次戰鬥。
金家小姐跟在他身後,居然紅著臉,但是兩家都沒有打趣,金家修道的高手已經喪命,兩家老家主緊緊握手,就在這個時候,太元歸喊道:「航車上來了,快走!」
外面戰鬥的兩個家族的大人們都沒有動,而是讓小輩先走,航車聽從的是太元家的命令,他們各自心中估算了一下,四個家族算起來已經快一百人了,這遠超航車應有的承重,現在他們只怕太元家反悔,畢竟航車是他們的,就算矢口否認,自己也無計可施。
但是賀成厲聲喝道:「一起走!」
兩個家族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頭激動,這才邊打邊退,但即使如此,即使兩家相互顧及,依舊還是又損失了一位修道者。
「公子其實不必如此的,我們一行人加起來快一百了,這樣航車能夠飛行的距離,怕是要短許多啊!」第一個幫助太元家出手的男子負了傷,坐在航車裡苦笑搖頭
「既然對你們許下了承諾,那便要做到,」賀成並不打算做那背信棄義的小人。
這時候又是一隻飛禽撲來,雖說還有別的航車正在上升,但是這艘航車已經坐滿了人,自然是它的首要攻擊目標。眾人面色難看,不知航車的防禦法陣能否抵禦,可是航車之外一個身影出現,抬手一爪,聚氣為矛,一擲而出,刺穿了那飛禽的胸膛,飛禽哀嚎一聲跌落下去。
那身影極速從航車邊飛過,臉上有塊疤的老者隔著航車的車窗與賀成對視一眼,眼裡滿是溫柔,似乎在讓賀成放心,自己不會出事。只是他還要去幫助別的家族,這樣才不會讓八極庵的瘋狗們,把目光放到太元家上,這樣才能保住賀成的安全。
「師父!」賀成心頭酸楚叫道,但是他知曉自己師父的意思,很快把目光挪到航車之內,一副不解的樣子:「這是你們家族的高手嗎?」
眾人都搖頭,只有太元歸與太元丕面色有些異樣,他們盯著那飛去其他家族航車邊斬殺獸族的身影,目光遲遲不肯挪開。
航車動了起來,載重一百人使得發動有些困難,太元歸操控著航車,就要直行離開天璽城,賀成卻想到了什麼,他望著窗外,天空中的飛禽已經死了一些了,遠處也沒有新的飛禽趕來,此時本應該是最適合逃離的,但是賀成開口:「上升!」
「什麼?」太元歸扭頭:「小成你說上升!」
「對!」賀成急促說道:「趕快上升!」
他又走向金家的人,金家財大氣粗,與天璽城也多有往來,在從金家人口中問到天璽城對空炮陣的範圍是一萬五千米之後,賀成果斷說道:「上升到一萬五千米以上!」
「可是,」金家小姐皺著眉:「可是一萬五千米的話,航車要維持航車內的溫度,恐怕能夠行使的距離會更短。」
太元歸倒是沒有猶豫,航車在他的控制下徐徐上升,賀成吸了口氣,又說道:「那就把控溫關掉一半,修道者圍在外面,普通人站在中間,傷者在中間,無傷者在外面」
人群下意識聽從這個青年的話動了起來,兩家的奴僕都有些扭捏,在賀成一再催促下,這才站定,航車之內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有些人站定后都坐了下來,路途尚遠,他們還要保留體力,等待未知的戰鬥。
倒是金家小姐依舊追問:「賀公子,為何要升到一萬五千米以上?你在躲避天璽城的炮陣?」
賀成點頭,幾乎是瞬間,下方傳來一聲巨響,眾人都是一驚,坐著的人也紛紛站起來,以為又有飛禽襲來。太元歸調出航車下方的影像,在靠近北邊圍牆的地方,一艘航車正在燃燒,其上還倖存的人們哀嚎著撲著火,有修道者從上躍下,在空中與飛禽搏鬥一番,很快被擊殺。但是更多的是普通人,他們甚至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從數千米的高空躍下,沒入下方風雪之中,有的退到了航車沒有起火的邊緣,哀求上蒼的憐憫。
這時候,另一艘航車疾馳而過,它與之前的航車都是奔著天璽城北邊的圍牆而去,這艘航車沒有理會燃燒著的航車之上那些求救的聲音,但是眼看航車趨近天璽城北邊的圍牆,圍牆之上亮起一道黃芒,對準航車就是一道光柱射去。
「嘭!」又是一聲巨響,比起之前的那一聲更加震耳,這一艘遭受的打擊更為慘痛,整艘航車直接被炸開,化作漫天火光,那航車上的人,直接化為齏粉,甚至連哀嚎都沒有,受到這艘航車爆炸的影響,先前還能勉強懸在空中的著火航車,再也不能維持,直接跌落了下去。
太元家的航車上,眾人無言,只有慶幸。
賀成心頭一嘆,果然如此,之前那些飛禽飛過來的時候,他就有所疑惑,天璽城這等城池怎麼會沒有對抗措施?等後來發現這件事有羅蔓蘭參與,更有不知名的存在者參與時,賀成才想明白,對抗措施自然是有的,只是已經為獸族,亦或是謀划這場屠殺的人所掌控。
如斯狠辣,他想起之前那頭豬的話,人類,真的要走向滅亡了嗎?
一萬五千多米的高空,航車終於朝著華夏的方向行進,烏拉山頂的慘烈屠殺,早已經看不見了,但是航車內人人頹然,寒意越發強烈,籠罩在眾人心頭。
而賀成卻擔憂起來,航車就算能開出去,空中皆是風雪茫茫,下面皆是冰川汪洋,僅存的燃料,肯定無法返回華夏,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