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老狗死於陣前
密林之中,華夏的軍隊終於停下了腳步,「匯總一下傷亡情況!「 天弘文難掩臉上的疲意,下達命令。獸族遠比戎洲那群紙老虎要強上許多,即使是風陣,依舊耗費了小半個時辰,才拉扯出來,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天弘文心頭就感覺不太妙,人數有了明顯的變化,只怕實際情況比他預計的還要糟糕。
情況很快被匯總出來,有士卒小跑著過來稟報情況:「報!此次與獸族交手,一共犧牲了四百八十四名戰士,除此之外,還有約莫兩百名身負重傷,不能戰鬥,死去的那四百八十四名戰士,大多數是之前與戎洲相遇的時候負了傷,未來得及停歇,又投入了與獸族的戰鬥,沒能抗過來。」
「四百八十四名。」天弘文眯眼:「快十分之一了。他扭過頭,看著有些茫然的穀子,穀子沒有受任何傷,旗手被保護在隊伍中間,是最為安全的存在,不止是穀子,所有人不希望看到這面旗倒下去。彙報情況的那個士兵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輕聲說道:「文哥,張二狗他們那支小隊,全沒了。」
天弘文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彙報情況的士兵彎了彎腰,退了下去。
賀成慢悠悠踱到天弘文旁邊,他不比天弘文好到哪裡去,沒有霍心幫他壓制蛤蟆的碧血毒,自己如今呼吸都越發急促了,似乎有什麼東西捂住了口鼻,心中憋悶不已,即使吃了那玉瓶中的葯粒,也只是稍稍緩和一番這種感覺,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解毒,只怕還要找到那蛤蟆才行。
「張二狗是什麼人?天公子方便與我說說嗎?」賀成蹲坐下來,如今說起話來都是有氣無力的感覺,賀成就隨口這麼一問,天弘文卻扭過頭去,賀成甚至聽得一兩聲哽咽,心中頓時察覺到不對勁。
天弘文扭頭看著別處,開口應答,聲音卻有些沙啞,或許是為了避免聽出哭音而故意壓低了嗓子:「我入軍營的時候,約莫四五歲,與賀公子所認知的不同,天家的兒郎,自幼便要入伍,即使只有四五歲,也要在父輩的監督下開始學習訓練,直到我十二歲的時候,才跟著教導訓練我的人,組成一個班,那個班的班長,就是方才你所聽到的張二狗,他負責教我軍陣方面的內容,以及母星上各已知區域的地形地勢,教我要學會隨機應變,教我時刻保持平靜。」
賀成癟嘴,不知如何勸慰,只是心頭暗罵自己多嘴,這隨口一問怎麼就扯出這天弘文的傷心事了!
天弘文緩了緩,輕咳兩聲,聲音恢復了正常:「那時候,我那親生父親總是不滿我的訓練程度,認為對我的訓練太過寬鬆了,說天家的人應該有比常人更堅定的毅力,應該承受比常人更沉重的壓力才行,但是張二狗不這麼想,他總偷偷給我減訓練量,說我還小,很多東西都要慢慢來,說來倒也奇怪,即使張二狗給我減輕了訓練量,我依舊是天家子弟中的第一人。」
「說來你可能不信,」天弘文往後一仰,雙手撐住地,就這麼仰起了頭,透過樹葉的間隙,去看那平靜的蒼穹:「我十二三歲的時候,甚至懷疑,張二狗或許才是我的父親,畢竟他對我那麼好,什麼都教,擁有天家那個老頭所不能及的耐心,但是張二狗畢竟只是張二狗,他只是華夏軍隊中的一個普通老兵,很老很老的兵,可這個老兵陪了我十多年,比起任何所謂的家人,陪我的時間都長。我還記得,父親留給他,要他給我增加訓練量的紙條,被他蹲茅坑的時候抓去擦了屁股,然後繼續保持訓練量不變,嘿嘿,真是狗。」
賀成疑惑:「這不是違背你父親的意願了嗎?你父親還把他留在天家的軍隊之中?」
天弘文搖頭:「哪有什麼天家的軍隊,我要入軍營之前,父親就告訴我,世上只有華夏軍隊與其他軍隊這一種區別,不存在什麼天家軍隊的說法,我們養兵練兵,都是為了有一日能在華夏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隨時準備犧牲,只是沒想到啊。他什麼都懂,什麼都會,怎麼會就這麼沒了呢?」天弘文看著遠處,不知在問誰,許久之後,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他心頭又是一酸,伸手捏了捏眉心,那個亦師亦友亦父的存在,就這麼沒了。
賀成伸手拍了拍天弘文肩膀,聊表慰藉,即使只是簡單的抬手動作,賀成都感覺有些吃力了,他額頭冒著冷汗,卻自己感覺身體熾熱無比,在那碧血毒的侵蝕之下,身體的感官已經開始出現問題了,可憐這剛剛恢復的肉身與道則,賀成連忙掏出玉瓶來,又取出一枚藥丸吃下,瓶中尚有三十餘枚,賀成合計,要是一切順利,這麼多量的藥丸,應該足以支撐自己走出道境,找到白天師。
「張二狗今年已經六十七了,以前叫他老狗,他一直笑著拍我腦袋,現在他應該算是個十足的老狗了!可卻不能拍我腦袋了。」天弘文慢慢站起身來,看著華夏軍隊一路撤來的方向,他又揮手,叫來之前報告情況的手下:「張二狗他們死在哪裡?」
那人低著頭:「約莫是在衝過獸族陣線的時候。」風陣一起,各個小隊各自為營,甚至能夠細分到以個人為單位行軍,所以手下只知道那綽號張二狗的人應該是死在獸族的包圍圈裡了,想要確切知曉,根本不可能。
天弘文點點頭:「死在陣前,不虧,倒也算合了這老狗的意了!」
他起身走起來,穿梭在士兵之間,詢問將士們的情況,沒有留意到賀成的異樣,賀成顫顫巍巍,方才還熾熱的軀體,如今卻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他抱住膝蓋,幾乎要蜷縮成一團,體內的那綠色物質還在擴散,除卻霍心留下來的藥丸,已經沒有什麼能夠減緩它蔓延的速度了。
但賀成卻在這個時候抬起頭來,先天之道擴散開,他方才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探查過來了,莫非是外來者?
一個人探頭探腦從華夏軍隊聚集地邊緣鑽出來:「哎呦,我的同胞啊!」
那人張開手就要擁抱華夏的士兵,賀成眯眼,不是外來者?
那人死死抱著一個傷員不肯放手,還是天弘文走過去,抬起腳就差踹下去了,那人才假笑著鬆開,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是華夏人,現在是來幫助這群士兵的。
「華夏人?」天弘文搖搖頭:「你還是走吧,華夏的名單之中,可沒有你這麼一號人。」
賀成感覺這個人似乎在哪裡見到過,只是碧血毒入體,他已經無法好好靜下來思考了,並不能想起來,究竟是在何處見到過的。
那人哭喪著臉:「我是通過玄洲親戚的身負,得到了一枚信物,這才進入道境,當然不會在華夏的名單上啊,你們不要丟下我啊!這可不行啊,我與大部隊走丟了,只能靠著你們才能在這裡活下去了啊,你們是華夏軍人,不應該庇護華夏人嗎?」
天弘文又細細打量了那人一番,直接伸手,往那人肩膀上捏過去,那人瞳孔一縮,瞬間退出去幾步,冷笑起來:「本來準備讓你們安安心心去死的,畢竟外面的人,可比我們這一群人要兇悍得多,我怕你們這出去,難以忍受那地獄般的屠殺啊,何不讓我來動手,讓你們這一群人死得痛快呢!」
天弘文攥著拳頭,若是平時,或許他還會猶豫,或是先安排好軍隊的事宜,但現在的他心裡記著張二狗的事情,正處於氣頭上,直接一拳轟過去。
那人猖狂笑道:「我看你們還是別做無謂的掙扎了,束手就擒,能夠免去不少的這麼。」他抬手要接天弘文這一拳,畢竟同樣是橫煉體,誰怕誰還不一定,可等這人以掌接拳的剎那,他面色一變,有些慌張,這可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啊。
賀成長吐一口氣:「他是棒子國的!」他想起來了,這熟悉感,是來自於在春秋道境之外的時候,棒子國的幾個人曾在自己身旁說過詆毀辱罵華夏的事情,其中,就有現在與天弘文對戰的男子。
天弘文一拳得勢,又追上去要再給一拳,那人暗罵:「這怎麼越來越離譜了,怎麼感覺第二拳比起之前更狠厲啊!」
天弘文第二拳砸下去,那人不敢硬接,想要側身躲避,最終卻還是被波及到,怪叫一聲,倒在地上,事情的發展,走上了那人原本所設想的相反面。樹林之中,他的同伴們,都躲避著,原本約定好一旦開打,由他們從外圍包抄阻截的計劃,已經泡湯了,別說包抄阻截華夏了,這要是現身,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
棒子國人看著正在被痛毆的同伴,明白了什麼,罵道:「這群降臨者,給的是假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