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當年一別
第714章 當年一別
「一別兩年,哥哥可還好?」
作為大理寺少卿,這些年他一直協助刑部在各地查案,經手的案子沒有上千也有幾百。
小到百姓丟了一牛一羊,大到私鑄銀錢投採礦山,皇上曾數次宣召他入京封賞升職都被他一一拒絕。
葉思嫻知道這都是為了自己,同樣也為了葉家。
「尚好」,葉思鈞語氣淡淡的,目光看向別處。
「這次回來,哥哥準備在江南待多久?」,葉思嫻又問。
「母親離世我自然要守孝,這兩年各地大案積案都被辦得差不多,我已向皇上請辭,要在家丁憂守孝」
早就料到哥哥會這麼說,葉思嫻也不覺意外,她苦澀一笑。
「那就好,跑了這麼些年也確實該歇歇」
「是我不孝,父母床前沒侍奉一天,到頭來還是嫂嫂擔起這一切」
葉思嫻慢悠悠說著,杯中茶水已涼,哪怕她捧在手心呵護也還是一盞冰涼,並不能改變許多。
「多餘的話不必多說,我去看看皇子和公主們」
不知該怎麼面對妹妹,葉思鈞綳著臉離開,臨走他終於回過頭用還算溫和的語氣。
「當年是我太衝動,我知道那些不能全怪你,你應該比任何人都難受,我卻沒站在你身邊」
她的妹妹當年也是活潑開朗動人的小姑娘,在父母兄長的寵愛下長大,驕傲張揚意氣風發。
她沒有經歷任何風雨,一直被保護得好好的,憑什麼入了宮就要學會母儀天下。
她何嘗不想和自己夫君一心一意到白頭。
「知道哥哥有此心,我也算沒白來這一遭」
深吸一口氣她揚起笑臉:「一切都過去了,以後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哥哥大可放心」
葉思鈞心裡以一痛,不忍再多看一眼大步離開。
……
葉老夫人是晚膳前離世的,她想吃的冰糖百合粥終究沒吃上。
葉家上下大小跪在床前哀哀痛哭,連葉思鈞都紅了眼眶。
他知道母親其實早就不行了,無非是撐著一口氣等妹妹回來,見到妹妹心愿已了,老人家在夢中安然離世。
葉思嫻平靜為母親穿戴好衣裳,細心為她整理每一縷白髮。
「哥哥不必傷心,娘總算沒留下什麼遺憾,該見的都見了,打明日起好好準備後事就好」
「皇後娘娘,母親她其實一直都在念叨你,說早知當年她就不讓您入宮了」,雲珠抽抽噎噎。
葉思嫻心裡又一痛,苦澀笑:「不重要了,眼下好好辦正事才是正經,父親的喪事太素,母親的要辦得好看些,我也在這兒給母親多守幾天孝」
當年的事不願多提。
皇帝已經妻妾成群,六宮已經和睦,沒有人可以再以此事攻擊自己,過去的就算過去吧。
「是!」
……
景順二十年臘月,葉家老夫人病逝的消息迅速傳了出去。
因她身上還掛了個忠王妃的名頭,又是皇後娘娘的生母,皇上名正言順的岳母。
滿朝文武都不敢不重視,不管先前有什麼隔閡,總歸這回不敢怠慢,一個兩個以最快的速度送來弔唁禮。
江南各州府郡縣的官員更是有眼力見兒,早早派人前來弔唁。
一時間小小的葉府門前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葉思嫻跪在輝煌氣派的靈堂里,眼淚汪汪盯著母親的棺木,壓下心裡的冷笑眼淚汪汪。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早知道她的妥協可以換來門庭若市,可以換來世人追捧,可以換來父親家風清正和家人和睦,她又何必一腔熱血追尋什麼夫唱婦隨。
她的夫君是皇帝啊,皇帝本就該三宮六院不是么?到頭來是她不懂事了。
轟轟烈烈的喪禮足足熱鬧了七日,第八天葉府才逐漸冷清下來。
葉氏兄妹再次見面,葉思嫻垂下眼眸。
「哥哥放心,我守過七日就走,以後也絕不會給家裡再添什麼麻煩,當年那個莽撞不懂事的妹妹已經死了」
葉思鈞有些心疼,想說些什麼又不好開口。
「到時我派人送你,京城大雪只怕路難走」
「多謝哥哥」
葉思嫻看向窗外,直到這時她才感受到,原來江南的冬天也濕冷濕冷的,恐怕還不如京城的地龍暖和。
長嘆口氣,她逼著自己清醒過來,終究是回不到過去了。
……
之後的七天,葉思嫻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整理母親的遺物。
一件件塵封的記憶打開,一個個充滿記憶的物品出現在面前。
小時候玩兒過的骰子、泥塑、她第一次綉出來醜醜的帕子,她的小衣裳小鐲子。
整理到最後,葉思嫻捂著臉大哭起來。
「娘,娘我對不住你,我不該兩年都不回來,我好後悔啊」
不知母親是撐著怎樣一口氣等她的女兒,不知娘親彌留的日子過得多苦,她一定很難受吧?
景珠和景妍手牽手立在母親身後,長淵和長衍守在門口,姊妹幾個心情沉重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景妍悄悄上前:「娘,舅舅說讓您節哀,他說這些東西會替您整理著好好保存起來」
「他還說什麼了?」,拭去眼淚葉思嫻淡淡問。
「舅舅還說,外祖母這兩年過得很好,他一直打聽京城關於您的消息告訴她,他們沒有賭氣更沒有怪您」
這次說話的是景珠,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已經懂事,外祖母去世治喪這些天,她們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胡鬧。
全身心陪伴在母親和家人身邊,言行舉止頗有天家公主的氣度。
看著彷彿一天就長大了的女兒,葉思嫻別過臉擦去眼淚。
「我知道了」
景珠小心翼翼扯著母親的袖子:「您別生氣也別傷心了,舅舅他這些天一直拉著我們問東問西,問您在宮裡好不好?舅舅話不多,可我們能感覺他心裡裝著娘親的」
「舅舅還說,以後我們幾個想來就來,這裡永遠是我們的家」
「舅舅還說……」
聽著兒女們一句句描述,心裡厚厚的冰層總算開始融化,說到最後她忽然破涕為笑。
「行了行了,張口閉口舅舅長舅舅短,你們才來幾天啊就這麼親?」
葉思嫻戳著女兒鼻尖。
景珠垂首小聲嘀咕:「自然是親人才親的,若是仇人,任憑處個十年八年也只會越來越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