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善擇,非天擇!
“我是容徽。”容徽猜測他們可能相互看到了對方的過去,冷淡道:“你可以叫我容曌女仙。”
什麽命運之子,簡直是笑話。
容徽沒見過她和少宮主這般淒慘的命運之子。
命運之子的標配是家破人亡的話,誰愛要誰要!
“來。”容徽舉起流雲,銀白的劍身閃爍著銳金之氣,鋪蓋地的殺意席卷而來,將鏡湖瞬間填滿,衝殺意頗有毀滅地之勢,“我們將青城派的賬一並清算了!”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容徽直白得坦蕩。
少宮主黑白分明的雙眸釘在容徽身上,他確實看到了容徽的部分過去。
可根據青雲宗的卷宗來看,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貴女,並非什麽周國帝姬。
更何況,中洲的大周早在數百年前成為過去。
那麽,鏡湖碎片裏看到的過去究竟是怎麽回事?
容徽皺眉,“還不動手?
少宮主斂劍,沉聲道:“我不想和你打。”
雖然容貌隻有八歲,少宮主卻實實在在的活了一百多年,他看著容徽,隻覺得自己和她都是旁人棋盤上的棋子,工具,淒涼可悲。
都是工具。
工具人何必為難工具人。
容徽見他真不打算出手,冷漠道:“為何?”
她不是什麽君子。
也不是什麽人。
少宮主是青雲宗的氣運之子,不論他的前塵何等悲慘,現在實打實的為青雲宗做事,為了劍靈派的安全,容徽要將一切阻礙劍靈派崛起的敵對勢力抹殺在搖籃裏。
“你看到了我的過去,我也看到你的過去,你我皆是受道命運擺布之人,何必自相殘殺。”
少宮主粉妝玉琢的臉上浮現出與相貌不符的冷靜和嘲弄,仿佛看透人生,悟得大道飛升一般,睥睨容徽。
容徽感受到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厭世感,仿佛死了就死了,世上沒什麽好留戀的,這種感覺她無比熟悉,也曾出現在她身上過。
“不怕告訴你,我修鬼道,隻要本體不滅,你殺不了我。”少宮主淡淡道:“五長老,當初在青城派阻你拿山河鑒事出有因,你要的龍骨已經到手,這兩家寶物我不追究,何必趕盡殺絕,沒必要。”
容徽冷笑:“花言巧語本座聽得太多了,你為青雲宗做事,三番兩次阻我,想與我講和也得拿出誠意來。
山河鑒和龍骨都是本座千辛萬苦拿到手的,怎麽在你嘴裏成了你高抬貴手的施舍?”
山河鑒和龍骨都是容徽費盡力氣,流血流汗拿到的,她可不是傻子。
少宮主動了動嘴,沒話。
淩厲的劍光從而降,劈蓋地撲向少宮主。
少宮主喚出本命仙劍迎頭直上。
兩個出竅境高手鬥法,整個鏡湖電閃雷鳴,掀起滔巨浪,兩人不留餘地的生死相搏。
容徽技高一籌,高速旋轉的流雲穿破少宮主的胸膛,血肉橫飛之後,留下一個空蕩蕩的胸腔。
“噗!”
少宮主落入鏡湖,冰冷的湖水將瞬間淹沒他的身體,穿過臉盆大的窟窿,咕嚕往外冒血水。
冰冷的湖底仿佛有一雙巨手撕扯少宮主的身體,凶狠的將其拉入湖底,咕嚕咕嚕的水聲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又像譏諷他的真。
容徽寒冰碾碎的雙眸望著少宮主碎成純白靈光的身體,眉頭不悅的一擰,“修鬼道,找不到本體,哪怕重傷他,他不會死,真是個麻煩。”
青雲宗有合體境的劍聖坐鎮,容徽想夜探青雲宗也是有心無力。
“五長老,你我都是受盡苦難的命運之子。”神形消散前,少宮主忽然用神識傳音,稚嫩的聲音發出一聲歎息,“你,道是什麽,道是什麽,道為何選定了你我,又給我們悲慘的過去,難道真的是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容徽聽他絮絮叨叨的聲音,隻覺得煩躁,“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需要殺你全家?
修道講應果輪回,你不去複仇在這兒自怨自艾,做什麽?
需要我同情你嗎?
好的,我同情你,滿意了嗎?”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凡人都看的清楚明白的道理有什麽值得深入思考的?
想得越多,錯得越多。
“誰我沒複仇了?!我大仇早已得報!”
少宮主的聲音微冷。
容徽掌心凝出一團玄金色靈光,冷漠道:“你大仇得報跟我有何關係?”
“是沒關係.……”少宮主的聲音越來越,最後隻留下一句對道的感慨,“不可與慮兮,道不可與謀;遲速有命兮,焉識其時!且夫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和道,其理深遠,不可預為思慮謀度,死生遲速有命,哪能預知它的期限!
容徽聽他此言,隻覺得他見識深遠,不似鼠目寸光之輩。
“既然能琢磨出地為熔爐,造化是冶金之匠,芸芸眾生不過銅爐裏的萬物的想法,何必想道為何選擇自己的理由呢?”
容徽輕笑道:“若道真的是按照命運悲慘來選擇起運之子,三千世界,比我們更悲慘的人大有人在,凡人都能出‘人定勝’的哲理,修士倒是對道深信不疑,真的是……”
“封建迷信害死人!”
最後一句話突然跳進容徽的腦海裏,她不由自主出來,而後細細品味,反複咀嚼,被少宮主影響的心境豁然開朗。
然也。
封建迷信害死人!
容徽從來都不相信什麽命運之。
若真的有命運之子。
那一定是。
以善擇,非擇!
容徽站在鏡湖上,望著自己腳底下的影子,屍山血海與湖水融為一體,也映出她的影子。
容徽定定的看了許久,靜靜參悟。
不知過了多久,她收斂腳底的屍山血海,困擾心境的問題茅塞頓開,她滿麵笑容的踏歌前校
走到鏡湖邊緣處,容徽的眼睛似乎被什麽照了下,她順著光芒過去,從水底撿起一堆盤古鏡的碎片。
其中一片竟然是少宮主的!
與此同時,她識海內的方寸山河版圖亮了一大半,隻剩下零星的幾處黑點和十萬大山那片大麵積的黑霧,中洲版圖,大部分被點亮,神器山河鑒的靈力越發雄渾。
容徽禦劍離開青銅門。
剛出門,她邊感應到森然鬼氣。
氣息來自上空。
容徽昂首仰望,隻見一個手持招魂幡,身著血紅色長袍的鬼修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鬼修俊美的容貌帶著森然鬼氣,他麵如白漆,唯一的血色隻有唇上和左眼角下麵那顆搖搖欲墜的紅色淚痣,細長的丹鳳眼射出精光,“留下龍骨。”
鬼修妖妖嬈嬈的開口,略尖利的嗓音如女子般悅耳。
容徽緊握流雲。
青雲宗少宮主死遁離開青銅門。
容徽運氣沒那麽好,出門便碰到守門的合體境鬼修。
出竅境對上合體境,以卵擊石。
正當容徽在想脫身之法時,光驟亮。
日出比平時更大更亮,上升的速度極快。
鬼修驚恐的望著東升旭日,他打出一道落花印,倉皇逃竄。
蓬萊閣的落花印烙在人身上,便直刻在靈魂上,除非魂飛魄散,否則無法消除。
容徽知道落花印的厲害,當即放出火鳳法相,用三昧真火灼燒,才險險避開。
再回到封神學院時,已經日曬三杆。
容徽摧毀三座石柱峰的響聲將陷入昏迷的章遠道吵醒,他看著朝自己臉上傾倒的石柱破口大罵,“容徽,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嗯哼。”容徽笑看嚇得魂不附體的章遠道,挑眉道:“現在才知道嗎?”
章遠道罵罵咧咧的跑到容徽身邊,冷聲道:“你是不是拿到了龍骨!”
“拿到怎麽樣,沒拿到又如何?”容徽看他這樣就想打人,“醜死了,閃一邊去。”
章遠道氣結。
他不是俊美那一掛。
但和醜字不沾邊吧。
章遠道正欲追上去興師問罪,忽然看見迎接容徽的聞人語和璿璣,灰溜溜的離開封神學院。
聞人語和璿璣兩人離容徽他們曆練的地方並不遠。
兩人中途與容徽失去聯係嚇了一跳,一直苦尋容徽的下落。
直到昨晚上符玉發出求救信號,兩人火急火燎的趕來才得知封神學院的情況。
聞人語看著容徽衣衫襤褸的樣子,心疼不已。
三人來到日照寺,李顏回和王宏宇也在,唯獨不見明修。
容徽無聲詢問明修的下落,李顏回明亮的雙眸一暗,沉聲道:“明修以魂殉道,進化了佛印金蓮蓮池。”
他搖手一指,遠處熠熠生輝的蓮池散發出溫和的佛光,雖聞不到蓮花清香,卻隱隱能嗅到清淡的香火味,非常淡。
“原來他拯救蓮池的方法竟然是這樣。”容徽望著金光燦燦的佛印金蓮蓮池,心裏前所未有的寧靜,她將充滿戾氣和詛咒的鳳話扔進蓮池,淡淡道:“明修生前心願是度化封神學院裏的怨靈和幡鬼,斬除方行雲,也算得償所願。”
李顏回靜靜地站在蓮池旁,心情很沉重,沉默著,不話。
“衣服。”
容徽輕聲道。
李顏回腦子沒轉過彎來,“什麽?”
“我衣服髒了,頭發也散了,快把衣服給我。”容徽以池水為鏡,看見自己狼狽樣,眉頭緊皺,“為師的衣服全壞了。”
李顏回從乾坤袋裏拿出好幾套上好的衣服,“您是要絲綢的,還是紗的,亦或是棉麻的?”
不管什麽材質,衣服都精致漂亮,穿起來很舒服。
李顏回已經習慣師父把自己當作行走的衣櫃,鞋櫃,發飾珠寶展櫃了。
容徽挑了一套紗衣走到禪房換下,又讓璿璣給自己梳頭,整理的幹淨漂亮了才出來。
“師姐,你這樣做太冒險了!”璿璣想到師姐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黑白分明的眼睛淚眼汪汪,“下次冒險請一定要帶上我。”
容徽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笑道:“帶上你幹什麽,讓你把那些邪魔外道當藥人做實驗嗎?人家也是有尊嚴的,更何況,學員外麵那一百多個弟子還不夠你玩麽。”
璿璣腦海中想什麽,容徽不用猜就知道。
“不是這樣的。”璿璣認真道:“我也是出竅境修為,師姐又沒劍靈,一對一肯定吃虧,所以想幫你啊。”
她發誓,絕對是為了試驗研究。
容徽笑而不語。
“到劍靈我想起一件事來。”璿璣回想道:“掌門師兄前些日子召集了一大批渡劫失敗的修士,其中一個叫吳明鏡的不知從何而來,他是出竅境修為,修的也是無情殺戮劍,很適合做你的劍靈。”
劍靈孤月已死了多年。
容徽是劍靈派唯一一個沒有劍靈的長老。
除沈書簡之外,其他幾個師兄也在幫忙物色劍靈,隻希望劍靈能在關鍵時刻拉容徽一把,護佑她的安全。
“吳明鏡?”容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在哪兒聽過他的名字,她謝絕了璿璣的好意,“劍靈必須和我心意相通,並且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我暫時不想選劍靈。”
“誒,和掌門師兄所言一樣,師姐不會收劍靈。”璿璣歎息道:“可你也不能一直孤身一人啊,行走秘境太危險了。”
容徽習以為常,並沒覺得有什麽危險的。
這次秘境曆險,容徽帶著劍靈派的新晉弟子前前後後花了四個多月的時間。
容徽問了璿璣外麵的事情。
六大宗門在為幾個月後的九洲大比做準備。
劍靈派得到的資源最少。
青雲宗告知其它五大宗門派出代表來,半個月後在青雲宗的福地“雲芳澤”潛心閉關修校
雲芳澤是中洲三千宗門擠破腦袋都想去的地兒。
其它幾個宗門至少是二十個名額,到了劍靈派這兒隻有十個。
除此之外,璿璣還帶來了一個重磅消息。
合歡宗大亂,季塵失蹤。
“季塵怎麽會失蹤?”
身為朋友,容徽對他很關心,“原因呢?”
“宗門鬥爭。”璿璣沉聲道:“合歡宗老宗主想傳位給季塵,中途好像發生了什麽狗血的家族變故,似乎是合歡宗老宗主不是真正的宗主,是奪舍之人頂替的,合歡宗大亂。”
“五師姐,我知道你和季塵關係好,但這是合歡宗的家務事,那就別摻和了。”
容徽麵若寒霜。
合歡宗亂成一鍋粥她都不關心。
但是,季塵的安危,她必須管一管。
“師姐,你衣服上是什麽?”
璿璣的突然出聲。
容徽看向袖口。
臉色沉下來。
是落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