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竹海聽濤

  經過鐵背山一戰，趙星河也再次讓世人明白了什麽是天下第一名將！


  打平了鏖戰，卻贏了大局，不過趙星河本人也是傷痕累累，畢竟十餘萬大軍擠在那麽一方小小山穀內作戰，而且刀劍無眼，身為蜀軍統帥，難免不會被唐軍針對。憑吳衝那般剛猛的刀法護身都傷的不輕，更何況是從不披甲的趙星河？

  錦官城內，有一座建在半山腰之上的竹廬，這座竹廬並不是很大也沒有錦衣玉食王侯家該有的氣魄，但整體卻非常典雅清淨，整坐山上也就隻有這一處宅子。不僅讓人歎道：“好個依山而建，曲徑通幽。”


  青竹翠蔓，藍天白雲遠山連成一線，鳥語花香之際清風徐來。西蜀劍南道，不愧為天府之國。


  竹廬內，一位唇若塗脂，容貌俊逸。身披鶴麾，手持羽扇的中年男子皺眉看著躺在竹榻之上的趙星河，深邃的眼眸隱約浮現出一抹擔憂。


  這間雅室內檀香，竹香，藥香，相交縈繞，倒也別有一番滋味。男子羽扇輕搖，好似要搖開那些令沁人心脾的異香。


  過了一會兒，門外躁動了一下，隨即一個身著龍袍的年輕男子輕輕推竹門進了這間屋子。


  先前那位中年男子聞聲回首，見到來人後忙不迭的躬身抱拳行禮，“微臣參加陛下。”


  年輕男子抽了抽鼻子，心急道：“趙將軍怎麽樣了？”


  中年男子輕歎一口氣，“回陛下，醫官們已經看過了，並無什麽大礙，隻需靜養一段時間便可。”


  聞言，身披龍袍的男子終於放下心中大石，緩緩走近竹榻看著趙星河蒼白的麵孔。


  “陛下，趙星河未來幾個月內是別想走出錦官城了，荊州之事.……”


  李策背對著孔昭的背影略微晃動一下，隨即伸手示意孔昭暫且不必多言。


  “如果可以選擇，朕寧願不要桂陽也不想趙星河身受如此重傷。”嗓音充滿了自責，但卻是背對著孔昭，這位天下第一明相也不知道李策真正的表情想法。


  孔昭並不為李策這番話所動，微低著頭沉默不語。


  李策轉過身來，展眉一笑，“孔叔，咱們先回吧，讓趙叔先養著。”


  聽聞李策如此稱呼自己和趙星河，孔昭不由地神色一怔，輕笑道：“好，咱們先回。”


  到了院落，趙星河妻兒子女齊齊跪地道：“參見陛下，見過孔大人。”


  李策快步上前扶起為中一位姿色尋常的婦人，“嬸嬸不必多禮，咱們私下見麵我就是你晚輩，一切尋常便好。”


  婦人柔柔一笑，倒也沒拒絕。


  “嬸嬸啊，這段時間就麻煩您好好照顧趙叔了，我要是得閑了就上山來看看，有什麽需要盡管派人到宮中給我說，一家人，不見外。”


  聞言，婦人再次跪地，“謝陛下隆恩。”


  見此狀，李策頗為無奈，佯怒道：“嬸嬸，還是跟以前那樣就好。”


  李策尚未世襲罔替之時便經常往這裏跑，一來二去倒也互相熟悉了許多，再加上李策以前也沒什麽架子，好相處的很，趙星河之妻也是打心眼裏喜歡這位君王。可現在不行啊，以前是蜀王世子，而今是蜀國皇帝。


  婦人心裏悄然一歎，起身行禮道：“遵旨。”


  李策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帶著孔昭徑自越過眾人下山而去。


  趙星河所居住的這座青山並不是太高，也就兩三百丈，放在崇山峻嶺冠絕天下的劍南道實在不怎麽起眼。但這座山卻有個非常令人不解的地方，那便是這座山上一年四季都生長著常青綠竹，並不受四季變幻而褪色，因此也得名青竹山。


  在趙星河白衣出仕開始，先蜀王便把這座青竹山贈與趙星河，而趙星河也特別喜歡在晴朗的夜幕下站在山巔飲酒觀星。之後更是把青竹山改名為星河峰，和城西並立的日月山一齊被西蜀朝堂官員私下笑稱為“文山，武山”。而星河峰便是武山。


  出了趙星河住所，孔昭才發現原來身前這位年輕皇帝是獨自一人徒步上來的。


  李策有意無意的放慢了些腳步，和荀道：“孔叔，你說我稱帝是對是錯？父王自己又是對是錯？”


  孔昭有些不解道：“陛下何出此言？”


  李策眼神黯淡，歎口氣道：“有些事情估計孔叔你知道的都比我多，父王當時距離長安最近，為何不去救援大唐先帝，而是派剛剛及冠的趙叔出兵打下長安，甚至一路把楊家逼到洛陽，再借琅琊王之手屠盡楊家滿門……占下長安後的那段時間裏，楊正平心灰意冷退出臨安廟堂，如果父王於那時在長安直接稱帝，會不會此時天下已經盡歸於我？但父王沒有啊，甚至還放棄了長安城，再次退回這號稱天府之國的川蜀之地……”


  孔昭聽著李策這番話，並沒有插嘴一句，待他說完才回道：“陛下話裏有兩問，一問是先王為何會起兵自立，又為何不趁機稱帝……說實話，臣也不知其因。但這些年來臣碌碌無為，倒也猜出了些可能。五王齊齊起兵一事，要說巧合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先王自從封地川蜀之後便再沒了奪位之心，這也是先王隻是自立而非稱帝的原因。但陛下這第一問嘛……臣猜測，十年前大唐先帝禦駕親征開始，便一直有一隻幕後黑手在操控著一切，包括先帝出兵失利從而身受重傷，包括楊正平雲州一戰打沒了揚威軍，包括五王叛亂，包括楊家之滅，包括大唐政權南移至臨安.……”


  李策不自覺的停下腳步，驚異道：“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孔昭皺眉道：“臣也不甚起解，這雙手可能來自草原，也可能來自中原.……不過這都是臣的猜測而已，也不好說真相就是如此。”


  雖說是猜測，但在李策心裏已經深信不疑了，西蜀文柱石，可曾出錯過？

  孔昭接著說道：“陛下你先前問臣對錯，臣也不好說究竟如何，一切隻能交給後人論功過了。”


  李策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繼續邁步而行。


  快要到山下了，李策停住腳步閉目而立，有些享受的靜聽著風吹竹海如濤般的響聲。


  孔昭等了一刻鍾，才隱約聽到前麵年輕天子嘀咕道：“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