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杜鵑啼血
杜鵑崗這裏平時荒無人煙，少有居民於此安家。杜鵑這種花隻生長於百丈高的山石丘陵之上，尋常人家的水土根本無法養活這種奇花。
因為少見，也被眾多士子所傾慕其風采，大唐曾有文豪作詩雲：“爭奈結根深石底，無因移得到人家。”
而這片山崗卻被稱為杜鵑崗，便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山崗之上怪石嶙峋，且還有些積雪未化和慘白的碎石混淆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哪些是石，哪些是雪。
杜鵑崗之上，足足一萬西涼鐵騎炯然而立。為首一將身披赤甲，麵容雖不比徐瑾辰王熠寧那麽俊美，可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那鷹鉤鼻，搭配著有些消瘦的臉頰，別有一番意味。
手中提著一根八尺長的鐵戟，座下一匹棗紅色戰馬昂首挺胸。
這男子看起來也頗為年輕，應該和王熠寧歲數差不了多少，身後立著一麵上繡“宇文”字樣的大纛。
前方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行軍聲，宇文天狼冷哼一聲，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畫戟。
兩軍對陣，一身銀白盔甲的徐瑾辰幾乎看到他的一瞬便知道了來人是誰。
“宇文天狼，果真是你麽？”
宇文天狼之於關內道，就好比徐瑾辰之於江南道。如今徐瑾辰經過了重陽宴到馬踏荊州這一年的蛻變才贏得了世人認可。那宇文天狼在關內道的名聲便是硬生生殺出來的！
北方草原有三國，遼國，突厥，還有單於王庭，隴右道以西有西夏國。當初大唐山河破碎之前，便是北方以遼國為首的三國集結百萬雄師飛速攻下單於都護府雲中城，殺害包括雲中節度使都護使在內的數百大唐官員，也城了大唐江山崩壞的序章。
之後，關內四大豪族擁兵自重，而北方諸國也並未善罷甘休。單於王庭這些年來一直不斷騷擾燕王屬地，也就是如今的燕國。北遼以雲中城為國都，休養生息十數年。而突厥更是頻頻攻襲關內道北方門戶，無時無刻不想著南下中原。
宇文天狼便是在這種環境下出仕的，說起來他和秦敬山倒有幾分相似，都是把矛頭對準關外的一些年青俊才。
如果說秦敬山宇文天狼還有徐瑾辰三人做一個比較的話。秦敬山盡是罵名，徐瑾辰美名天下傳，那宇文天狼便是毀譽參半了。
大唐山河破碎的第二年裏，尚且隻有十九歲的宇文天狼第一次領軍出站大漠，首戰便斬了突厥南騎營大將，而後繼續揚鞭塞外，十年來殺的突厥南部邊城人人“談狼色變”。
而他罵名那一部分也是因為他做的一些事。第一次出征大勝歸族之後，有名流士子為其寫了一篇頌功表，其表內有一句“犬不為其下作，狼不以肉食之。”
此句說白了意思就是，“狗不是肉隻…………，狼什麽都吃”。宇文天狼名中有狼，因此大怒，不僅斬了那名寫此表的士子，還連根帶草的殺一大批讀書人。此時傳揚開來之後宇文天狼自是惹得一身麻煩。
當初東方玄機仍在囚龍關之時，有一次和徐瑾辰煮茶君天下戰將，以楊正平為標杆，從與國與民與將與兵等十個方麵做比較。
這第一個談的是趙星河，東方玄機曾言：“與國來說，趙星河被譽為西蜀武柱石，其威不亞於當年楊正平的地位，得十兩銀子。與民，趙星河鎮守蜀夏邊境，幾以一人之力抗衡西夏一國，使其狼騎不得出玉門而林中原，雖不及楊家以一家之力直麵北方三國，但也錯不了多少，得九兩。與將，趙星河之兵法韜略冠絕天下，得十兩。與兵，趙星河既有儒將風範，也有名將氣度，愛兵如子，任人唯賢，得十兩……”
最後，趙星河得銀九十八兩，吳衝九十兩，封邪八十五兩.……
一番大論，兩人皆有些心有靈犀，臨走時，徐瑾辰笑問道：“那依你看，我徐瑾辰能得銀幾許？”
東方玄機沉默一晌，笑道：“你和宇文天狼一樣，皆六十六兩。”
如今終於見到這個被東方玄機評價為，“風骨欠佳，將德有虧，其兵煌煌。”的不輸自己多少關內悍將，徐瑾辰心態可想而知。
一向狂傲不羈的徐瑾辰豈能容別人與其並列？
你宇文天狼出身名門世家，我徐家就差了？你名揚關內道，如今江南道盡傳吾名。你能殺得突厥人人自危，我徐瑾辰照樣能一把大火燒掉齊國數十萬甲！
刺骨的夜風，皎潔的月光，還有杜鵑崗上那未化的積雪……
徐瑾辰緩緩抽出破軍，斜指對麵嚴陣以待的一萬西涼鐵騎，高昂的嗓音中透露出一股不服氣的意味，“破西軍聽令！殺！”
與此同時，宇文天狼也擎起手中戰戟，“開戰！”
兩人任何寒暄都沒有，徐瑾辰也沒有去問為何他會在此處等自己，宇文天狼也沒有任何嘲諷之語。更沒有解釋什麽。
先前荊州大戰初開之時，關內豪族還向臨安南唐朝廷送了一份貢禮，表明了依舊心向大唐的意思，可如今.……
一萬西涼鐵騎，一萬身懷沈千軍唐刀精髓，坐下紫玉馬的破西軍，沒有任何猶豫，紛紛抽刀衝向對方！
東風吹，戰鼓擂！既然狹路相逢，且還沒有退路，不妨……決一死戰？
兵對兵，將對將！
青宛長嘶一聲，帶著徐瑾辰呼嘯奔襲向宇文天狼！
破軍映著清冷月光，寒氣逼人，一如徐瑾辰那英俊臉龐上的表情。
身為先鋒大將，徐瑾辰自認為已經做好了本職，把一萬破西軍全部布置在躍龍峽之上為吳衝鋪平了前路，那自己就孑然一身了。
如果用楊孟君的話來說，應該是那句，“滄海月明群星漸落，索性放聲高歌？”
兩人都沒有任何退路。徐瑾辰這一退，燕回嶺妥妥是不用想了，沒有了這條捷徑，如何能比宇文氏族大軍先到江夏城一步？
宇文天狼更是如此，他又能往哪裏退？前路是徐家破西軍，身後是崎嶇難行的燕回嶺，連北來飛燕都難以越過的特殊地勢，如何能在前有追兵的情況下穿過？
當下的情形，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的處境。既然如此，那就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吧！
這一戰，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天色也已經過了第二日子時。
杜鵑崗上，赤血融化了積雪，順著石頭縫裏滴滴答答的流下。
想必有了這些鮮血的滋養，來年春暖花開之際山崗之上的杜鵑花會更加紅豔妖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