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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漁翁

  一直觀望場內動靜的林誌言猛的一驚,士子之間爭風吃醋這種事早就見怪不怪,不管結局如何,最多也就是吃癟的一方垂頭喪氣的道歉一番,從來沒有這種上來就見血的情況。


  更何況張均已經自報家門,一州兵馬總督,和自己這身官補子分屬同品,那素衣青衫的男子明知對方身後背景還敢悍然出劍。要麽是真的沒把他老爹放在眼裏,要麽就是缺心眼,忍不下一口氣。


  可從這年輕人先前的行為舉止來看,其明顯是屬於前者。而且……他從臨安來?臨安……難不成兄長所言之人正是這個公子?

  微微抬手,轉念一想還是放下,這青衫男子不懼一州總督,難道就會買自己帳?哪怕自己兄長是門下省大農丞也同樣如此。


  “還是再看看吧。”心裏念叨一聲,林誌言撫了撫胡須,繼續冷眼旁觀。


  對張均震天慘叫聲置若罔聞,楊孟君再次轉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一把拔出染血長劍,對著張均那張慘白的俊臉肆意的拍打著,“你怎麽貶低楊孟君都無所謂,他也不會跟你計較什麽。可你萬萬不該說洛清怡的不是,她眼光如何,自會由時間來證明,豈是爾所能妄議之?”


  大腿上鑽心的疼痛讓自己說不出來話來,隻得胡亂的給手下惡仆一個勁的使眼色。


  拎著長劍在張均一身錦繡華服上擦幹了血跡,楊孟君再不去看他一眼,轉身把長劍隔空扔給神色大快的李邇叁。


  “青梅酒會論英雄?一幫滿腹牢騷無處宣泄的腐酸士子而已。如果吳衝徐瑾辰知道有你們這麽一幫人在背後妄議他們,你們猜戎敵軍會不會派出一支悍騎千裏東來,讓你們體會體會什麽是真英雄?”


  說到這裏,楊孟君觀望四周,鄙夷道:“亂世中真正的英雄何止天下名將?邊疆處處見枯骨,那些為中原百姓謀得一尺一寸太平之地的熱血兒郎才是真正英雄!就你們這些略讀一些聖賢書,隻能提筆作些無病呻吟的嬌弱道德文章附庸風雅之人也配跟他們相提並論?他們是英雄,你們.……隻能稱為狗熊!”


  聽著這般誅心刺耳之語,那些先前壯誌雄發,天下英雄舍我其誰的士子們無不麵紅耳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但這狂徒剛才那般鐵血手段,都敢對著總督大人之子拿劍肆意拍打臉頰,自己又何必上去觸黴頭?


  再無先前的意氣風發,隻剩下垂頭喪耳,如喪考妣。


  侍奉在一旁的婢女們頓覺得場間這位素衣青衫的公子好生惹眼,溫文爾雅卻不失剛正不阿,謙謙如玉也不失淩厲作風.……家裏但凡能養得起自己,誰家閨女願意隻身入那深似海的豪門為奴為婢?誰不想在自己最美的年華得遇一良人,從而白頭偕老,廝守終生?


  這青衫男子一出場,就震的滿堂平時趾高氣昂,威風八麵的公子哥們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這些侍女無不覺得好生痛快,如果說非要論天下英雄,眼前素衣青衫的男子才當得起英雄一說!

  見事態脫離了掌控,林誌言心裏不由大怒,平時這些公子們怎麽一到關鍵時刻就這般驢球馬蛋的不堪大用?

  關注這場盛會的不僅僅有滿城百姓,那些世家大族誰不把眼光瞄到這裏?吉州有頭有臉的公子哥盡在其座,卻被一個外鄉士子震的裝聾作啞,這事要是傳出去,丟人的還是自己這個刺史大人。


  林誌言輕出一口氣,向楊孟君微微行禮道:“敢問這位公子,從何而來,又到何處?名諱為何?”


  楊孟君終於直視這名吉州“父母官”,淡淡道:“本公子從臨安來,去往柳州前線戰場。姓楊,名孟君!”


  林誌言執禮在先,楊孟君卻直麵其問,連最基本的禮數都沒有!


  麵皮一抖,強忍住心中怒氣,林誌言笑道:“原來是楊世侄!我說的,這般豪氣幹雲,天下除卻徐瑾辰等寥寥幾人外還有何人?倒是叔叔我眼拙了。”


  楊孟君冷哼一聲,道:“世侄?叔叔?你還不配.……”


  林誌言麵色一僵,再也忍不住洶湧怒火,冷道:“楊公子,我敬你也不敬你。年輕人鋒芒畢露是好事,可別鋒芒太盛啊。”


  這話意思很明顯,我敬你是敬你背後的征西大將軍,還有洛太傅。你一個無甚功名的碌碌士子,小心吃不了兜著走,還不到柳州便夭折在此。


  此言一出,楊孟君心裏終於鬆一口氣,先前故意貶低所有士子,又冷嘲熱諷林誌言,就是為了引他上鉤。自己那句“本公子從臨安來”已經隱晦的表明了身份,為了顧全東方玄機大局,隻得這般無禮了。


  林誌言突然想起昨天家兄從臨安送來的書信,猛的抬頭盯著最後麵那幾方坐席看了一眼,暗道:“果然如此!到底……賭不賭這一次?”


  一直觀察著林誌言表情變化的楊孟君心裏一咯噔,沒由來的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神色一狠,林誌言狠厲道:“此人冒充楊孟君楊公子招搖撞騙,更是當眾行刺張總督之子。來人!給我拿下!”


  身後猛然竄出來幾個黑影,楊孟君定睛一看,心中大驚,“天芒司?”


  這五人並沒有立馬就拔劍以對,而是快步跑到安坐的東方玄機身前,單膝跪地道:“屬下參見.……東方大人!”


  東方玄機飄然起身,神色冷冽,大聲道:“吉州刺史林誌言,意圖謀害朝廷顧命欽差大臣,給我拿下!”


  東方玄機之所以能陪楊孟君單車出臨安,正是因為那日在朝堂上,韓邊關言:“微臣有不解便問東方玄機。東方侍郎定能擔此大任,助劉大將軍平定韶國叛賊。”


  因此,李毅才禦口親批,令東方玄機親自遠赴柳州。這才有了“顧命欽差大臣這個一說。”


  五個天芒司殺手一點遲疑都沒有,“遵命!”


  以林誌言這副文弱的身板,能擋得住殺人不眨眼的天芒司殺手製服?

  東方玄機緩步上前,微微彎著身子,眯眼看著下麵跪在地上的林誌言,“林大人,那封密信.……好看麽?”


  林誌言瞳孔猛然一縮,低語道:“你怎麽知道?”


  東方玄機冷哼道:“天芒司是一把劍,能殺人,也能傷己。可惜,殺人的那一麵始終在我手中。”


  被拆穿了隱秘心事,林誌言額頭冷汗如瀑,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東方玄機再次用隻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身聲音道:“不僅僅是天芒司,還有天衣閣……都是我的。你猜王鶴會不會為了明哲保身舍棄你和林誌安?一個三品門下省大農丞,還真沒多少分量。”


  林誌言這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裏,道:“大人.……可否放過我全家老小?”


  東方玄機站直身子,轉身道:“朝廷自有公論,不過那是朝廷。這等不入流的陰謀詭計,想來朝廷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徹查你……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一直是我東方玄機為人之道。”


  林誌言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這時,天衣閣管事郭福帶著兩三個太監急急忙忙的跑來,為首一人身披大紅蟒袍,正是司儀太監司馬福康。


  郭福敬畏的看了眼東方玄機,諾諾的跟在那太監身後。


  見場內還沒有見血,司馬福康長出一口氣,一手捧著聖旨,快步到東方玄機身前,道:“東方大人受驚了。”


  東方玄機略顯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毫不意外他會出現在此處,道“無妨,公公快些宣旨便是。”


  司馬福康笑嗬嗬的點頭,隨即撇了眼李青李邇叁二人,這才清了清嗓子,“林誌言聽旨!”


  此言一出,滿座士子如潮水般跪下,見聖旨如見天子,整日把忠孝仁義掛在嘴邊的士子豈敢大意。


  整個風雲樓廣場落針可聞,隻有楊孟君兄弟四人安然而立。


  楊孟君從來就沒有跪李家天子的習慣,就算直麵天子也隻是微微躬身而已。東方玄機自不必多言,這一切都是他親自出手謀劃的。可李青二人……

  “吉州刺史林誌言,屍位素餐,魚肉鄉裏,在其位而不謀其政,致使吉州賦稅繁重,民不聊生。即刻起,革除林誌言所有官位,押望臨安徹查審問,吉州刺史一職暫由別駕任之。欽此!”


  東方玄機眉頭微皺,有些不理解的看向司馬福康。而林誌言卻麵色大喜,連連叩首。


  待林誌言接了聖旨,東方玄機問道:“怎麽回事?”


  司馬福康左右看了一眼,輕聲道:“陛下另有口諭給東方大人。吉州真相陛下早已心知肚明,但時機未到,尚且還不能起杆太早,還望東方大人體諒。”


  東方玄機略一思索便明白其意,道:“辛苦公公專程跑這一趟了。”


  司馬福康親切的拉著東方玄機右手,笑嗬嗬道:“不辛苦不辛苦。”


  在座的士子都不是傻子,能身著大紅蟒袍,親自宣旨的太監,豈可能以尋常目光來看?整個皇宮裏,能穿蟒袍的太監隻有三人,一個是天子貼身司儀太監,一個是後宮宣儀太監,最後一個便是大內總管。


  司儀太監侍奉在天子身側,雖說不去大內總管這般地位顯赫,可得寵程度冠絕皇宮。而如今的朝廷,卻是把大內總管和司儀太監歸為一人,那便是大紅官袍,錦蟒披身的司馬福康。


  連這位都來親自宣旨,可見天子對吉州之事的重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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