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待風雲散盡
東方玄機站在一處大石上,花椒茴香護衛兩側,他皺著眉頭盯著場間占戰局,最後無奈一歎。
這第一次帶領玄機閣登臨人間,還是有些不熟練啊。
本來他的計劃是由袁豹率領午未申三樓諜子攻殺李景,而桑枝桑葉兩女則率領酉亥戌三樓攔住五仙教的救援。待袁豹得手之後再合力學削弱五仙教底蘊,可現在的情況來看,單憑三樓之力根本抗衡不了五仙教教徒奮死搏殺,六樓盡出才堪堪於悍不畏死的五仙教教徒打個平手。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有兩天路,一個是求助在旁觀戰的慕容狐,第二條嘛……便是拜托楊孟君再一次孤身赴險!
恰好,不僅慕容狐在等東方玄機開口,楊孟君同樣如此!
慕容狐排開眾人,搖曳著誘人的身段到東方玄機身前五丈處站定,笑吟吟問道:“先生,奴家那個提議依舊作數,隻要先生需要,奴家身後數百教眾盡尊先生諭令。”
東方玄機笑了笑,道:“還是那句話,別跟本尊談條件!要麽就拿出誠意來。”
慕容狐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眼前年輕人,心裏冷笑道:“終歸是年輕啊,放不下麵子。”
不過她臉上卻故作疑惑道:“誠意?敢問先生,您所言的誠意究竟為何?以目前的情景來看,奴家的五毒教貌似是先生唯一的選擇了呢。”
東方玄機搖了搖頭,回道:“唯一的選擇?慕容教主還是太小看本尊了,本尊雖然年輕,但麵子這東西卻從來不看重!”
慕容狐大驚,不理解東方玄機為何會洞悉自己心裏話,但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話,如今四野已經再無人影,玄機閣也沒有援軍,那他所言的“別的選擇”究竟為何?
他笑了笑,扭頭看向楊孟君,而楊孟君也在看著他。
兩人幾乎同時點頭,隨即又同時邁回視線。
東方玄機道:“論臨陣殺人的本領,我大唐年輕一輩,有誰能比得上楊孟君?”
慕容狐當然也注意到了他和遠處那個素衣青衫年輕人的“眼神交流”,再聽其所言,慕容狐才明白,原來那人便是在臨安韜光養晦五年,一朝出世便手刃沙格骨的楊孟君!
原來……東方玄機最後的底牌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與其同道而來的楊孟君!
接下來,楊孟君做了一個讓舞傾城看不懂的動作.……
隻見他悠然的從懷中取出兩對護腕,拋出一對給南宮扶蘇。而後把袖擺卷起,再把護腕套在手上,仔細的係住一頭長發,抖了抖手臂,再次擎起紅漓,望向五百巨象蠻兵身後李景的目光堅定且淡然。
南宮扶蘇也這般動作,順著楊孟君的目光望去,笑道:“咱這一輩子,殺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流寇劫匪,還從來沒有親自殺過一個王爺!”
舞傾城終於明白他們兩個想幹什麽!她想再勸,而楊孟君卻率先說了一番讓她似懂非懂的話。
“大唐三百年以降,北方草原五國再也不曾南下中原一步,狼族鐵騎始終止步於塞外楊家穀以北。而負責守衛大唐門戶的卻隻有楊家十萬揚威軍,麵對的,卻是北方百萬控弦之士.……楊家曆代鎮國公,曆代揚威軍大好兒郎,用他們生命和熱血向世人闡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大唐之人,寧為烈火焚身死,不許人間笑白頭’!這句話我曾在臨安說過一次,今天再給你說一次。我既身為楊家嫡係傳人,背負滿門忠烈希望,肩負大唐千萬萬子民的榮光,就萬萬沒有臨陣退縮的習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句話對別人適用,但對我楊家來說,世間道理千千萬,這句卻不在其內。楊家曆代鎮國公麵對北方百萬鐵甲時可有退縮?明知山有虎,不僅要向虎山行,還要打死這隻老虎!這.……就是我的道理,我楊家的道理!”
說到最後,楊孟君語氣裏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感懷寂寥,昔年楊家,如今楊孟君,哪怕隻剩下他一個人,隻要他姓楊,那就是楊家!他的道理,自然也是楊家的道理。
安靜的聽他說完,南宮扶蘇笑道:“沒錯!我南宮世家雖說比不上楊家這麽榮耀於艱辛並存,但我家老爺子,也就是我父親南宮策,他從小就告訴我一個道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豈會一帆風順載歌而行?五百象兵算什麽?哪怕是五千,五萬,隻要敢擋在我前進的道路上,我就讓他們知道什麽是嶺南第一世家!既然沒有退路,那就殺出一條坦途!因為……我姓南宮!”
他說這話的時候,始終看著麵色風輕雲淡的楊孟君,似是說於他和舞傾城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楊孟君終於轉身,第一次主動與舞傾城接觸,隻見他伸手勾了勾舞傾城精致的下巴,笑道:“當時你說我們唐人狡猾,沒錯!我們唐人的確一肚子彎彎腸子。但我今天再讓你認識一遍唐人,他們不僅僅隻有狡猾,還有忠勇,無懼和可敬!”
蜉蝣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亦可敬不自量!
再次把消瘦欣長的背影給舞傾城,楊孟君提了提紅漓,嘴裏迅速道一聲“上了”,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如離弦箭一般衝了出去,槍鋒直指作為李延最後底牌的五百巨象蠻兵!
方天畫戟卷起漫天殘雲,南宮扶蘇魁梧的背影也是那般悍不畏死。
誠如他們所言,難道打不過就不去打了麽?穩操勝券的戰爭有何意思?打不打的過,先打了再說!
昔年趙星河以一萬輕騎對敵齊國十萬鐵甲,不也是可笑且可敬?齊國百萬雄師虎視江南,吳衝可有退縮?
世人隻知楊孟君大隱隱於朝,在臨安笑看風起蒼嵐,雲傾九霄。卻不知他在聽聞徐瑾辰於江陵城前一劍斷蒼穹,星羅棋布上一劍斬天涯時又做何感想?
殊不知他聽聞吳衝漫步十八明月樓,王熠寧沙場建功時又做何感觸?
在臨安時的那五年裏,楊孟君從來都不是旁人所想的那般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般的悠然心境。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何時才能親自征蓬出邊塞,親自抗起揚威軍大旗。當初在汀靈橋上是如此,斜陽古道上斬殺沙格骨時亦如此!
今日的情景,隻不過是比先前略微險惡一點而已,但相比於楊家以一敵十,克守塞北三百年,相比於吳衝臨危受命,直麵東齊百萬雄師,他這點艱險,實在不足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