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晴雨難測
濕羅城以北有一湖，名為隕星湖，相傳數百年前天降流星墜地，把原本平坦的鳳鳴坡砸出一個方圓數十裏的大湖，而鳳鳴坡本就地勢低窪，隕星湖也應運而生，成了連接濕羅城和都泥江之間的一條重要水路。
一行人不急不躁的到湖邊，湖畔旁一朵朵彼岸花生的鬱鬱蔥蔥，銅鏡一般的湖水映著藍天白雲，岸芷汀蘭，靜謐安詳。
蹲在湖邊洗去一身疲憊，楊孟君問道：“沒有擺渡人？”
東方玄機點頭道：“當然有，咱們先等玄機閣部眾全部撤下來一起走。”
哦了一聲，楊孟君一手枕在腦後，悠然躺在湖畔，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約摸半個時辰的功夫，數百玄機閣部眾在桑枝桑葉帶領下匆匆趕來，湖中也密密麻麻的出現好多快船。
聞聲而動，楊孟君接過南宮扶蘇遞來的酒壺，痛快的飲上一大口。
桑枝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東方玄機和楊孟君，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東方玄機何等敏銳，問道：“怎麽了？”
桑枝心裏歎了口氣，道：“回尊上，舞傾城她.……”
聞言，不僅東方玄機眯了眯眼眸，就連楊孟君也是神色大震，快步上前，連忙問道：“舞傾城怎麽了？”
心一橫，桑枝解釋道：“奴婢率眾撤軍時，慕容狐率領五毒教也終於有所動作，數百教眾瞬間包圍舞傾城，而國師方玉峰卻見死不救，任由舞傾城一人掙紮。”
東方玄機冷哼一聲，怒道：“五毒教是想與本尊徹底決裂麽？”
舞傾城將要在以後的大局中發揮重要作用，覆滅韶國不僅僅是摧毀其政權這麽簡單，更要保證南疆不亂，給大唐一個安穩的後方，以便之後征伐西蜀。如果最後南疆之地換了別人做主，且與大唐貌合神離，伺機而動……
東方玄機想都沒想，下令道：“集結所有人馬，殺回去救下舞傾城！”
桑枝立馬單膝跪地，勸道：“尊上不可！奴婢撤軍時韶國軍隊已有隱隱異動。如果此時回救我等定會全軍覆沒！而且時不我待，現在不走，等韶國軍隊回過神來，就徹底走不掉了！”
數位地支樓主齊齊看向東方玄機，其意不言而喻，他們雖說打心底裏也不支持東方玄機如此做，但也不敢直言不諱，還好有桑枝等幾位貼身婢女敢如此苦勸。
東方玄機神色陰晴不定，道：“如果舞傾城死了，那本尊這一番謀略還有何意義？”
這次不僅是桑枝，就連花椒茴香等女也一並跪下，身後數位地支樓主更是雙膝跪地，擺明了死諫的架勢。
誠然，和東方玄機安危比起來，什麽韶國郡主，什麽謀略大局，一切都不那麽重要了。
就在東方玄機進退兩難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淡淡的嗓音，“我去！”
楊孟君挺身而出，扶起花椒登女，而後直視東方玄機，說道：“你們先走，我一個人去把她救下來。”
東方玄機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就夠亂了，他還要添亂？道：“你明不明白你們兩個的身份意味著什麽？她是韶國皇室郡主，也是五仙教聖女！你呢？楊家嫡係傳人，大唐鎮國公！你們是天生的死敵，如果你去救援這事傳開以後，天下人會如何想你？王鶴那一幹老臣會不會抓住這個把柄？”
“於公，你去不得！於私.……你跟她交情很好？別忘了洛清怡還在臨安苦等！她給你的錦書如今還在龍驤營裏！”
這一番話東方玄機差不多是以劈頭蓋臉的語氣說出來。
楊孟君輕輕整理著走些散亂的衣衫，道：“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不想咱們的努力白費而已。”
“至於朝中議論.……你大可以上奏朝廷說我因為臨陣斬殺李景，但也落得個重傷難愈的下場。清怡嘛……你替我給她說聲對不起，她自會理解我的苦衷。”
東方玄機也再次恢複了冷靜，仔細考慮一番利弊，問道：“真要去？”
楊孟君無聲點頭，對著花椒笑道：“給我準備一匹快馬。”
花椒見東方玄機點頭，這才道：“公子稍等。”
南宮扶蘇道：“一起？”
“不行。東方說的對，舞傾城於公於私都是咱們敵人的身份，如果你去救他，朝廷不會明麵上對我有什麽責罰，但你就不一樣了，你身後還有南宮世家，還有南宮策老將軍。”
南宮扶蘇當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堅持一下，苦著臉再次退了下去。
翻身上馬，楊孟君道：“不用留下人接應我，此番前去定是苦戰，血戰。如果我不幸死在那裏，還請你輔助吳衝收複西蜀……你想正麵擊敗孔昭，他也想擊敗趙星河，想必你們也算是同道中人。”
他說的是輔助，而不是輔佐！
東方玄機抬了抬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下，隻是輕輕道一句“活著回來”。
一騎絕塵而去，南宮扶蘇無奈道：“為什麽不攔下他？”
東方玄機沉默許久，說了句讓他似懂非懂的話，“不是不能攔，是不能攔！”
手臂抬起，一直雪白雀兒落在他手臂上，東方玄機取出一封密信綁在珍珠腿上，揚了揚手臂任其高飛。
南宮扶蘇不解道：“給誰的信？”
這次東方玄機倒是解釋清楚了，“給劉濤的，禮尚往來而已。既然五毒教敢擅自壞我大局，我就斷其根基！看看是他們掌握的天下奇毒厲害，還是十萬征南軍更勝一籌！”
七星壇下，舞傾城雪白裙擺已經盡數染紅，手中長綾已然隻剩一丈之長，而周圍，卻是數百五毒教眾……
慕容狐譏笑道：“舞傾城，隻要你投入我五毒教，本座保你聖女之位，也隻在我一人一下，如何？”
舞傾城冷笑道：“那本宮是不是就淪為你掌控南詔的工具？”
慕容狐咯咯輕笑兩聲，道：“既然入了本教，那為了本教千秋大計付出一些也是應該的。”
舞傾城咬牙切齒，堅定的吐出“休想”兩字，繼續揮動長綾，擊退一個又一個來犯之敵。
女人最懂女人，尤其是她們這種聰慧不輸聖賢的女人。
隻觀她臉上的決然之色，慕容狐便知道想用嘴皮子說服她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別怪我辣手摧花了！”
手腕一震，指縫裏瞬間多出數個飛鏢，鋒刃上幽光閃閃，顯然是淬了劇毒。
後背猛然一涼，接下來便是巨疼，而後又是酥麻，舞傾城不用想便知道自己是中了劇毒。
一陣眩暈感傳來，舞傾城嬌軀搖晃兩下，緩緩跪倒在地。
慕容狐得意一笑，什麽郡主，什麽聖女，還不成了自己階下之囚？
“抓活的！”
一聲令下，原本寸尺難進的五毒教眾瞬間蜂擁而上。
“那一聲後會有期竟成了後會無期麽？唯一的一次離別竟成了永別……小男人，你要永遠記得我啊。”
眨了一下眼睛，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她看到遠方有一男子，一襲青衫獵獵。提著那柄赤紅長槍，座下彪悍戰馬……
“挺好，死前還能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