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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靈鹿有扶兮

  西蜀最出名的除卻星河昭昭以外,便是其崇山峻嶺,奇峰異險了。李太白曾有詩雲: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如果沒有詳細地圖,隻憑人力通西蜀的話,怕是要迷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而西蜀最出名的兩座山依舊是星河峰和日月峰,這兩座高山一東一西矗立在錦官城兩方,好似西蜀擎天之柱一般,而這兩座高峰的主人正是孔昭和趙星河!


  西蜀向來人傑地靈,萬頃竹海,百裏皇衫道,千丈萬佛涯,還有號稱西蜀明珠的“翠海”.……

  更有天下棋風最盛的君雅閣,還有百世匠造世家墨家機關城,天下第一門派“唐門”!

  如果說江南道是一個清刻雋永的小家碧玉,明媚且不失靈氣。那西蜀就是一壇傳世千年的醇香美酒,底蘊深沉且不失素雅靜秀。


  前朝有詩賦大家所作《蜀地風流》一詩,全篇一百六十字,明朗易懂的把西蜀全部風景名勝一一概括其內。而大唐中期也有名家作《煙波浩渺》一賦,更是把西蜀那些競秀人間的傳世精神向世人一一闡述。


  如果說天下風流有十鬥,那麽大唐帝國獨占八鬥,而西蜀劍南山南兩道又獨占大唐七分!

  處於山南劍南兩道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山峰,這座山之所以平淡無奇,是因為它著實沒有一旁那些動輒千丈數百丈高峰那麽出彩,整個也就三百來丈,一眼便能望到山頂。


  單從山外看,這座山的確很難留住遊人,但如果入山一觀的話,估計便要驚掉一地下巴!山裏隨處可見呦呦白鹿,或嬉戲,或打鬧,或伴水而臥……

  山腰處卻有一棟清幽草廬,小院裏正有兩人各執黑白而落。執黑那人是手握一柄羽毛扇,綸巾,麵如冠玉,唇若塗脂,留著一撮胡須,看起來翩然若仙人。他對麵卻是一須發雪白,一臉皺紋壽斑的老人。


  棋盤上黑棋經過最開始的勢均力敵,到現在一邊倒的局勢。已然到了收官之時,那老人隨手捏起一枚白子放在天元位置,輕聲一笑,道:“你輸了。”


  孔昭苦笑一聲,捏起黑子放在棋簍中,道:“下了二十多年,還是下不過師尊。”


  獨霸西蜀弈林二十年的孔昭竟然輸了?還是輸給這等山野無名老叟?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老人是天下第一名長孔昭的師尊?

  這老頭任由孔昭收拾棋盤,悠然道:“二十多年算什麽?老夫差不多也是從二十歲開始學棋,到現在也有一百年了.……百年苦心鑽研,還能輸給你不成?”


  二十歲開始下棋,一下就是百年?依他所言,這老頭已經活了兩個甲子?

  聞此言,孔昭絲毫沒有懷疑,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道:“師尊責備的是,是徒弟有些驕躁了。”


  這老叟置之一笑,道:“也不怪你,會下棋的勝負心都重,山下那些人間過客是如此,你也是如此,隻有老夫這個想死卻死不了的老頭子看得開,倒沒什麽爭勝的心思了。”


  孔昭輕笑道:“師父是不在意這方寸棋盤上的輸贏,因為沒人能贏的了您老人家,但師父您能不在意天下棋局的輸贏?”


  老頭子哈哈大笑,道:“天下棋局,以前是我跟人下,你今天下山後就是你接手我的位置了,所以說,不管輸贏如何都跟老頭子我沒關係嘍。”


  孔昭無奈道:“師父您這撂挑子硬是要得。”


  話音一轉,孔昭又道:“楊孟君已經殺了李景,而韶國也不出師父所料般大亂,東方玄機的確是個可造之材!中盤第一手落子就能取得這樣的成果.……”


  老人點頭道:“隨他吧,隻是他執黑先行罷了。你不也是打造了一座禦西城?”


  孔昭道:“隻是慮戰先慮敗而已,既然我食的是蜀王俸祿,那就要知恩圖報,以後我死就死了,萬一後主不為南唐朝廷所不容怎麽辦?”


  老人捏起一顆白子翻轉兩下,瞪著他道:“迂腐!你是為天下蒼生而生,也為黎民百姓而死!生前身後都對得起世人,更對得起先蜀王!”


  不想再繼續爭執這個問題,孔昭依舊執黑先行,竟然直截了當的落子天元!道:“師父還沒選好麽?”


  老人隻瞄了一眼棋盤,便悠然落子,回道:“天下這盤大棋剛開始是由我和北遼那個老家夥對坐而奕,十五年前關內道那人也加入棋盤,三足鼎立,也掣肘了我數年光景。之後楊正平,袁太平,李甫,也互相加入棋局,不過他們是站著,我們最開始的三人是坐著。”


  “北遼那老書生選的是太子耶律青鶴,關內那老家夥.……想來也是選好了人,隻不過還不曾明說。如果李甫當年能果斷一些直接占據江南道,老夫捏著鼻子也就認了,可他如今也年事已高,沒多少時間給他繼續觀棋。南唐李毅父子二人,做父親的,格局是有,就是太古板,多了一股最要命的古板匠氣!做兒子的,雖說風華正茂,也堪為中興之主,但已經輸了先手給楊家後人。”


  說著,師徒兩人落子如飛,轉眼間棋盤上已經進入中盤。


  孔昭問道:“那楊家後人如何?”


  老頭輕搖了搖頭,道:“如果他能拋卻固有思想,不再受君臣之情困擾,倒是最好的一個選擇.……”


  一個沒注意,孔昭悄然摘去好大一片白子,棋盤上的白子也陷入了孤立無援四麵楚歌的境地。


  老頭對這一結果絲毫不在意,隻是喃喃道:“樹挪死,人挪活,想破你這圍城之勢,還得請外援啊。”


  這棋盤上的情景,正如楊孟君如今的境地一般,十死無生!


  隻見老人捏起一枚白子如從天而降一般,直接便破掉了孔昭苦心孤詣所營造的優勢,棋盤再度恢複平靜。


  老頭繼續悠悠道:“既然如今是你在下這盤棋,選誰做這天下未來共主,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他們所討論的“選擇”,卻是要為以後天下選擇一個皇帝!

  孔昭微微點頭,不再言語。


  不出意外,孔昭依舊是輸了方寸棋盤。


  起身告辭,老頭並未挽留。


  到山腰時,卻見一個騎著白鹿,頭上紮著羊角辮,如同一個瓷娃娃般的少女帶著一個手提古劍的年輕男子徒步登山。


  小女孩見到孔昭時大眼睛眯成兩輪彎月,嗓音糯糯道:“孔哥哥贏了老祖宗沒?”


  孔昭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道:“老祖宗要是能被人贏還叫老祖宗麽?小丫頭,下次我上山的時候再給你帶糖葫蘆。”


  小女孩激動的哇了一聲,一個勁點頭,道:“那你快下山,然後再上來,我就有糖葫蘆吃啦。”


  孔昭哈哈大笑,而後對著那持劍男子微微行禮。


  兩人並未言語,江東流欲言又止,回首看了眼孔昭坦然的背影,放下手臂,笑道:“走吧,上去見師尊大人。”


  孔昭走後,那獨活了兩甲子的老人再次擺弄棋盤,卻是重新恢複到了剛才孔昭占優的局勢。


  依舊是十麵埋伏,十死無生!


  江東流恭敬的給老人行禮,道:“江東流,拜見師尊!”


  老人伸手示意他坐,道:“到家裏就隨意點。見到你二師兄了?”


  江東流點頭道:“回師尊,見過了。”


  見他依然這般拘束,老人無奈一笑,道:“聽說那楊孟君與你有救命之恩?”


  江東流猶豫一下,點頭承認。


  老頭笑了笑,輕飄飄道:“南疆韶國領地內有一片山脈,名為冥蟒群山,如今楊孟君正好身陷險境,十死無生,你去救他以報大恩。”


  江東流呆了呆,拱手道:“遵命!”


  老人擺擺手,道:“去吧。”


  棋局再次被老人打散,捏了捏那騎鹿少女的臉蛋,道:“你叫什麽?”


  被捏住麵頰,小女孩嘟著嘴滿臉不情願,嚷嚷道:“鹿扶兮!”


  “什麽?”


  “鹿扶兮!”


  老頭哈哈大笑,送來老手,道:“我當然知道你叫鹿扶兮呀。”


  雖然年紀還小,但小女孩也明白自己被戲耍了,重重哼了一聲,大眼睛裏隱隱有水霧漸起。


  隻見老頭變戲法似的拿出一串糖葫蘆,在她麵前晃了晃,道:“這是你孔哥哥給你買的,想吃不?”


  盯著糖葫蘆怔怔的咽了口唾沫,小女孩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老頭笑道:“再給我說一遍你叫什麽,我就給你。”


  小女孩不假思索道:“鹿扶兮!”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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