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火鳳燎原
滿天孔明燈終於緩緩而降！
張清揚手裏緊緊攥著數根纖細繩子，而繩子又連接著滿天流螢。這也是那些孔明燈似有靈性一般隨張清揚而動的原因。
離地十丈，已經有士兵朝著天空放箭，可沒打落下來一盞孔明燈，地上的火石也就越多一分，這時人們才發現，原來這燈裏還有如此玄機。
張清揚長出口氣，火光照的他清秀臉龐尤為出塵。
離地已經隻有五丈距離，甚至可以平視城內一些高聳的酒樓建築。
張清揚身形微擺，白鶴方圓鳴啼一聲，悍然朝著一棟木製酒樓飛了過去！
數盞孔明燈準確無誤地撞在上麵，其內藏著的火油硝碳頓時灑落滿樓，接著就是妖異火蛇噴湧而出，毫不留情地席卷其上，“呲啦”一聲引燃火油，繼而閣樓頂端赫然升騰起滔天大火，直直往下蔓延。張清揚不再停留，白鶴在前，領著滿天星火縱橫濕羅城！
先是那些高大的建築，而後蔓延至附近街道，民居。熊熊烈火勢不可擋，半個時辰的功夫便染透了漆黑夜空！就連那輪本該在元宵時節發揮出最耀眼光彩的明月也黯然失色。
濕羅城，一片火海！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唯獨內城皇宮裏依然一片安寧。
城內居民爭相踐踏，丟兒棄女者數不勝數，朝著四方城門魚貫而出。
就在第一把大火升起時，守在四方城門外的各位將軍就已經得到了命令，“隻要有人敢出城一百丈，殺無赦！”
得到玄機閣部眾下達的這條指令，江雲緊縮眉頭，最後歎息道：“東方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地狠辣無情啊！”
秦奮哼道：“怎麽辦？殺還是不殺？”
江雲揉了揉下巴，說道：“既然軍令已下，那就必須得執行了。想必事後屠戮平民這條罪責也不會讓咱們擔著。”
停頓一下，江雲神色玩味道：“嘿，這可是天下人的口誅筆伐啊！誰能擔當的起？東方先生？還是楊公子？大將軍曾說戰國不義，不義戰國，今日我才明白幾分……這戰國時代，講究個屁的仁義！”
秦奮嬉笑道：“這話是大將軍說的？”
見江雲點頭，秦奮又道：“咱老秦是個粗人，不懂你們這些彎彎繞繞，但大將軍這話說的還真有點那個意思！肯定是大道理！”
江雲白眼道：“給我說幹嘛？有馬屁當著大將軍的麵拍去！”
秦奮一瞪眼，本要反駁幾句，可江雲卻率先說道：“看，出來人了！”
秦奮又把話咽了回去，滿臉的不自在，嚷嚷道：“既然有命在先，我老秦肯定是得遵命的，不管你了，我先上！”
不待江雲製止，秦奮悍然抽刀，喊道：“臨鬥營所屬，雖我殺！”
差不多的場景在別的三方城門都有上演，周福哀歎一聲，過河卒子身不由己，他能怎麽辦？縱然心裏有一萬個反對，他敢表現出來？自己本就是以降將的身份領軍作戰，懷裏那塊虎符指不定啥時候就得交給別人。哪裏還敢抗命不遵？還是抗東方玄機的命？
南宮策聽完那玄機閣諜子所傳之命，老神在在地嗯了一聲，扭頭問道：“扶蘇，你說老子我殺還是不殺？”
南宮扶蘇嘿嘿一笑，說道：“不管殺還是不殺，這個鍋父親是背定了！”
南宮策老眼一瞪，罵咧咧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小子？老子我寧願擔上晚節不保的風險給你開路，你以後要是不混出個大出息，老子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南宮扶蘇臉色凝了一下，收起玩世不恭的心態，認真地問道：“多大的出自是大出息？”
南宮策想了想，沉吟道：“征字頭大將軍？一道節度使？一部尚書？”
南宮扶蘇慢悠悠拖著長音哦了一聲，說道：“這東西你兒子我還看不上眼！封侯拜相有策馬北方草原來的痛快？”
南宮策猛的一睜微眯的雙眸，腰杆悄然挺直了幾分，更是笑的合攏不住嘴，說道：“好，好啊！不虧老子幫他東方玄機楊孟君背這個天大的鍋！你這個小王八在這裏準備著，看老子我進城大殺四方！”
南宮扶蘇老神在在道：“我是小王八那您是啥？”
見南宮策揚起大耳巴子，南宮扶蘇瞬間低眉順眼道：“您老威風不減當年，所過之處定然片甲不留！兒子我提前預祝您老凱旋而歸！”
南宮策放下手，欣慰笑道：“這次差不多！”
接著，他又撂下一句令南宮扶蘇摸不著頭腦的話，“待會可看準老爹位置嘍！老子我還沒上孫子，還不想死呢。”
揚了揚手臂，留給南宮扶蘇一個堅實寬闊的背影，“走了！”
“韶州軍！揚名立萬的時候就要到了！滅國之功靜候爾等收取，還不揚起你們手中戰刀，隨我攻殺？”
“殺！”
南宮策精神一震，悍然抽出唐刀，斜指火光衝天的濕羅城，率先策馬而出！
看著南宮策的身先士卒的背影，南宮扶蘇神色悵然，自語道：“爹，您等著，今日您替不孝子承擔的一切，來日我定會向世人還您一個公道！”
濕羅城南邊一處斜坡上，楊孟君看著城內燎天烈火，聽著哀嚎一片，神色平靜。
李邇叁問道：“這就是二哥的計謀？以濕羅城全城百姓為代價？”
楊孟君輕聲嗯了一聲，令人不懂其心中所想。
“太殘忍了.……”
李青也歎道：“可以想象，今夜過後，天下人會如何評論這一場定鼎南疆之戰。”
楊孟君開口道：“莫過於口誅筆伐，馨竹難書，天理不容。”
三人再次安靜了下來，李青似是不忍直視這等人間慘劇，緩緩閉上眼簾，呼吸略微粗重。
李邇叁緊鎖眉頭，神色堅毅。
他們身後一千餘自家兵馬更是一言不發，唯有一聲聲馬蹄刨過地麵的“噠噠”聲衝淡了遠方的悲愴之音。
楊孟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暗道：“自己真的變了麽？變的為了大局可以不惜一切？”
昔日那個臨安城中不忍賣炭翁雪天受凍而買下全部劣碳的少年，那個揚州城裏縱然麵對生死大敵依舊輕飄飄丟下一句“都是唐人”拂袖而走的少年，何時變的如此鐵石心腸，活的如此不像自己？
楊家家訓第一條，“楊家之人，首忠於天下子民，次忠於李氏皇族”的家訓，也是如此麽？
天下子民……中原子民是天下子民，南疆子民算不算天下子民？
楊孟君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從未有過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對自己選擇的道路充滿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