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殘酒
事實上，在孔昭的預算之中，樓西月的確能抵擋的住南宮扶蘇，但前提是兩人都有為將者的風度才行。
可要是任何一方壞了默契，或者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那就是另外一個結局了。
東方玄機覺得南宮扶蘇之所以能擊敗樓西月，是因為他非常明白南宮扶蘇被逼無奈是會做出何等舉動.……
夜幕時分，霜露濃重。
虎威營依舊沒有退兵，麵前那鐵盾洪流如同萬丈高峰一般令人難以逾越，望而卻步。
一個副將到南宮扶蘇身旁，看著統領堅毅明朗的麵孔，輕聲道：“將軍，準備好了。”
南宮扶蘇沒有回話，而是看著對麵的樓西月。
一刻鍾過去了，南宮扶蘇才幽幽說道：“立馬開始布置，然後全軍後退三裏，隨時準備衝鋒！”
這副將重重一抱拳，“遵命！”
南宮扶蘇閉上眼睛，低聲自語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樓西月，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不是麽？”
半個時辰之後，就在樓西月想要撤軍的時候，突然嗅到空氣中飄蕩的一縷極為微弱的刺鼻氣味。
他頭皮一炸，瞬間便明白了南宮扶蘇想要幹什麽。
還不待他下令，包圍著蜀軍軍陣的鐵騎立馬後退，留下了滿地硝碳火油。
幾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一道火牆赫然代替了虎威鐵騎，包圍著蜀軍軍陣。
之後，無數幹柴被丟進了裏麵，火勢滾滾襲來，張牙舞爪地撲向蜀軍。
早知道，鐵可是能傳熱的！一旦重盾被烤到一定程度，沒了重盾的蜀軍還怎麽抵擋虎威營？
東方玄機最擅長的是什麽？不是謀略，而是火攻！
當初荊州最後一戰的時候，就是一把大火徹底燒又了齊國數十萬雄師。在濕羅成的時候，也是一把大火燒出了滅國之功！
這也是世人詬病東方玄機心狠手辣的原因所在。雖然諸國亂戰不休，可都是唐人啊，用如此狠辣的謀略，豈不有傷天和？
如果這一局是楊孟君領軍在此，他絕對不會用這等手段！可惜.……在此處的是南宮扶蘇。
樓西月看著火牆之外那一騎，臉色淡漠。
哀嚎遍野，蜀軍軍陣如果突圍而出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等他們突出去的時候，陣型早已混亂，談何防守？
南宮扶蘇和樓西月的這一戰，南宮扶蘇……還是贏了。孔昭，還是輸了一子。
……
劍門關裏。
看著被護送回來滿身傷痕的趙星河，孔昭揮退了所有侍從，擠出一個笑臉說道：“你先回錦官城休養，這裏交給我便是。”
趙星河雖重傷，但意識倒還清醒。對他們武將來說，隻要不死，傷不傷的無所謂，反正都是家常便飯。身上沒有密密麻麻的戰瘡，敢說自己上過疆場？
趙星河眸子極為清亮，問了他一個非常誅心的問題，“然後你再把蜀國江山交給楊孟君？”
孔昭沉下牽強的笑臉，“你也知道我是為了什麽！隻不過.……如果他沒有能力攻入劍閣，我是不會如此的。”
趙星河好似疲憊了一般，皺著眉頭閉上眼睛，“我們三個弟子，你想的最遠，我最忙，東流最累.……可是，先蜀王畢竟對你我恩重如山，陛下也對你我知之信之啊。”
孔昭坐在他身邊，輕聲說道：“你習軍策，東流習劍法，我讀聖賢書。忠孝仁義也隻有我最深刻……但你要知道，隻有早日結束戰亂，才是真的忠！你有沒有想過，陛下想做陛下麽？”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趙星河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答應我，就算如此，陛下必須活著！”
孔昭輕輕點頭，“這是自然！”
“我現在才發現，有一處布局是我錯了。樓西月那孩子可能擋不住南宮扶蘇……諸葛仁也未必是李青的對手。”
趙星河歎了口氣，“任他們去吧。隻不過現在還不能認輸，就當是為了這些孩子吧。”
孔昭又點頭，“你先回都靜養，到時候大局已定，我便回去以死謝罪！”
這位笑傲世間十數年的天下第一武將淒涼一笑，“好！到時候一起死！”
“吳衝，我可在黃泉路上等你呢！”
孔昭輕輕拿下他的手，走出靜室，看著夜空中皎潔明月，他也笑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孔昭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儒家大宏願他也全部做到了！隻不過需要他死後才行。
和夜風一樣，他的深邃的目光漸漸冷淡下來，“皇帝，可不是那麽好做的！楊孟君，準備好身披九龍黃袍了麽？”
劍門關外。
楊孟君也知道趙星河被送進關內的情報，隻不過他連一兵一卒都沒派出去。或許在他心中，這位天下第一名將來日說不定可同朝為臣呢？
他也明白東方玄機把自己安排在這裏的意義。
事實上，他駐軍已有兩日的功夫，始終不曾攻關。和孔昭一樣，他倆都在等，等南邊戰局的情報。
東方玄機對戰局和敵我心思洞若觀火，楊孟君也一樣。
他相信南宮扶蘇會擊敗樓西月，但他又不希望南宮扶蘇用極致的方法去打仗。可如此的話，等來的將是蜀軍，而非虎威營。
月色下，他盤膝坐在營帳之外，和他並肩而坐的，自然是龍驤營統領李邇叁。
楊孟君喝了口烈酒，輕聲問道：“臨安城的月光應該會比這裏的更清朗幾分吧？”
李邇叁同樣灌了口酒，“也或許迷蒙幾分？”
楊孟君哈哈一笑，“也對，煙雨江南，洗盡鉛華，但也能遮住月光。”
“三弟.……什麽時候告訴大哥你的身世？”
李邇叁本來還默契一笑，可聽到他後一句，手腕不自覺地一抖，“大哥這是何意？”
楊孟君笑了笑沒有說話，“你知道你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個人麽？”
李邇叁直勾勾的看著他，“誰？”
“皇帝，李毅！”
李邇叁不自覺的屏住了故意，“或許.……我有帝王之相呢？哈哈哈！”
楊孟君和他對視一眼，“的確有！”
李邇叁徹底收斂起了笑意，低著頭顱又狠狠灌了一口，“其實.……我就是太子李非！”
楊孟君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怎麽想到投軍從戎了？錦衣玉食不好麽？”
李邇叁，應該是李非說道：“大哥你呢？在大將軍府讀書飲酒，策馬街頭，豈不快哉？”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沒的選。”
李非默然，“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就是東方給我說的。”
李非歎了口氣，“就知道瞞不過二哥。”
楊孟君笑道：“你也不必介懷，其實吧.……咱們兄弟四人沒有一個簡單的。我和你二哥就不必多說了，你以為你三哥也隻是普通士族出身？”
李非愣了愣，雖然身份被揭穿，但他也並不怎麽慌張，內心深處反而有種大石落地的踏實感。
“三哥？不會吧.……我父皇可就我一個兒子啊！”
楊孟君扯了扯嘴角，“告訴你也沒關係，他是燕國太子！”
一口老酒噴出，李非，這位南唐太子殿下徹底淩亂了，“燕……燕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