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食野之蘋
蜀中烏雲壓頂，天色慘淡。
他們四兄弟站在山下，聽著山上隱約傳來的鹿鳴之聲，不自覺的屏住氣息。
縱然是以楊孟君的心性，也不得不小心應對。這可是江東流師門啊！說不好也是孔昭師門，能培養出江東流這等人物的門派，哪怕再怎麽不顯眼，豈能小視了去？
沿著小道緩緩前行，林中安靜祥和。
一個騎著白鹿的少女迎麵走來，其嗓音如黃鸝鳴翠柳，“你們是誰？”
見到這麽一個瓷娃娃般的小姑娘，楊孟君不自覺的想到了幹女兒吳曉雯，看著滿臉警惕的小姑娘，他笑道：“你又是誰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不知道麽？”
小姑娘哦了一聲，拍了拍胸口，如釋重負道：“原來是遠道而來的朋友啊，咳咳.……在下鹿扶兮，鹿扶兮的鹿，鹿扶兮的扶，鹿扶兮的兮。”
看著她一本正經介紹自己的模樣，楊孟君更是忍俊不禁，就連東方玄機也泛起了淡淡笑意。
“好的鹿扶兮……你能帶我們上山麽？”
小姑娘想了想，“不行！我得告於老祖宗知道，他讓你們上了，你們才能上去！”
楊孟君和其他三人對視一眼，“那哥哥等你？”
“好。”
就在鹿扶兮騎著白鹿準備轉身的時候，一道淳厚的嗓音傳來，“見過楊兄！”
聽到這個聲音，楊孟君猛然抬頭，卻見江東流青衣長衫，雙手負後笑眯眯的從山上走下來，並沒有攜帶佩劍。
“見過江兄.……”
兩人再次見麵，沒有過多寒暄，江東流先是給他遞過去一個眼神，示意他稍待，而後揉了揉鹿扶兮小腦袋，“扶兮，你先和小白去玩，江大哥帶他們上去。”
“好吧.……”
少女騎著白鹿再次揚長而去，楊孟君嘖嘖稱奇道：“好靈性的白鹿！這也是令師訓練出來的？”
江東流笑道：“我師父可不會這麽無聊，事實上，我的劍法他也從沒指導過一分，隻是丟給我幾本書，自然而然的便練成了。”
楊孟君呼出一口氣，“那孔昭……？”
“二師兄也是如此？”
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如此振聾發聵！
孔昭是他師兄無疑了，這裏也是孔昭的師門，而且孔昭還隻是二師兄？那大師兄是誰？
好似看出了他們的疑惑，江東流繼續說道：“大師兄便是趙星河，在下不才，遠遠沒有兩位師兄那般大才。”
星河昭昭同出一門？
楊孟君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令師可在山上？”
江東流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在呢，就是師父下令讓我來迎接你們。他老人家已經等太久了.……”
“好，我們就去拜會拜會老前輩！”
等他們走到那片極其簡陋的草屋之前時，又一次愣住。
培養出三個天下第一的門派，就是這麽一片草堂？還有幾隻家雞在小院子裏隨地覓食。
真是應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啊。
江東流對著他們拱了拱手，“你們進去便可，我先告辭。”
還不待楊孟君多說什麽，一個眨眼的功夫江東流便消失在眼前。
一道蒼老，卻極為有力的嗓音從草廬內傳來，“進來吧。”
楊孟君再次呼出一口氣，整理一番衣衫，大步走了進去，其他三人緊隨其後。
一個看起來極為老態龍鍾的老人拄著拐杖從屋裏走了出來，隨意的坐在院中石墩上。
楊孟君停下腳步，深深躬身，“後生晚輩楊孟君，見過前輩。”
楊太公盯著他打量一番，笑嗬嗬道：“來的正好啊……”
這句稀裏糊塗的話楊孟君也不解其意，隻能站定不再說話。
“隨意坐吧。”
等楊孟君坐下後才發現，這老人不僅腿殘了一條，就連一根袖管也是空蕩蕩的。
“等你了六七年，總算來了。”
“前輩一直在等我？”
“是，也不是。等你真正有能力走上來的這一天。”
楊孟君眼神陰晴不定。
楊太公繼續說道：“老夫也姓楊.……名字嘛，不提也罷。”
楊孟君愣了一瞬，“敢問前輩高齡？”
楊太公伸出兩根手指，“虛度兩甲子又一年。”
一百二十一歲？
就連東方玄機等人也驚住了，眼前這位可謂是經曆了大唐從繁榮到鼎盛再到沒落，滄海變桑田啊！
楊太公往後看了眼他的幾個兄弟，笑嗬嗬道：“幾位小友可否回避幾許？待會老夫自有重禮相送！”
東方玄機點了點頭，對著楊太公拱拱手直接退去，李青李邇叁也是如此。
“現在可以說說自家話了.……你不必震驚。老夫姓的這個楊，跟你一樣。殘字槍決用過吧？正是老夫年輕時所創。”
楊孟君猛然睜大了眼睛，“玄……玄祖？”
楊太公嗯了一聲，“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肯定也知道當年我做過什麽？事到如今，也算放下了……”
楊孟君又是出了一口氣，“當年您贈我傳國玉璽，還有龍鱗劍……也是想讓我完成你的未境之願？”
楊太公哼了一聲，“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何必如此說？”
楊孟君啞然，從曆史來看，傳國玉璽和龍鱗劍的的確確是楊家先祖所留，隻不過是大楚開國皇帝這個先祖，而非楊天池。
“本來想讓你坐皇帝，既然你不想也就算了，那位子是高，但也燙屁股不是？”
他笑了笑，看著這個當世“唯一”的親人，有些莫名的心疼和可憐。
楊太公臉色緩和許多，說道：“之所以讓江東流叫你來，也是因為老夫時日不多了.……有些事也是時候該告訴你了，還有一個人也托付給你。”
楊孟君心裏突然一陣失落，唯一的親人也要走了麽？
“請玄祖示下。”
“當初五王叛亂是我和另外兩個老家夥一手謀劃的，一個跟我歲數一樣，也快死了，還有一個在北遼，想必還能活上一二十年。至於關內道……你以後別小看了他們，也小心著他們。多的就不告訴你太多，有些事以你現在的能耐，還是不知道的為好。至於這一人嘛……你上山時可見一個騎白鹿的女子？她名為鹿扶兮，是你爺爺嫡係妹妹的孫女，當年你姑奶遠嫁西蜀，後來蜀王打著除楊家的名頭叛亂，也斬盡了西蜀境內所有楊家血脈，當時一時興起救下了她的父母，後來便有了她，她出生之後其父母也被我下令處死，也算是替楊家保留最後一根香火吧。我死之後，你便替我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