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天子一怒
看著徐瑾辰漸漸衝出尚未成型的包圍圈走脫，王熠寧輕歎一聲，示意手下士兵不用追殺。
“張將軍！叛賊徐瑾辰已逃，但破西軍逆賊尚存，為保朝廷不失，何不讓我派軍駐守城關？”
張定遠眯了眯眼睛，猶豫幾許，揮手下令道：“開城門！讓禦東軍的兄弟們進城休養！”
“將軍.……這不妥吧？兵部有明文規定，除非皇令調遣，任何軍隊不得以任何理由入駐臨安！”
張定遠冷冷撇了一眼身旁進言的親兵，下一瞬，明亮的劍刃已經穿透這個禦林軍士兵的胸膛。
“我做事，何須你多言？忤逆本統領軍令者，殺無赦！”
緩緩抽出長劍，張定遠借著雨水洗了洗，再次挎在腰間，眼神平淡。但他周遭那些原本想要說些什麽的士兵，皆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再不敢多言半句。
“吱啦”一聲，北城門應聲而開，王熠寧一騎率先踏入城內。爺孫倆心有靈犀地對望一眼，王鶴放下目光繼續低頭喝茶，王熠寧更是坦然登上城關。數萬禦東軍魚貫入城……
喧囂聲再次揚於塵上，靠近北城門的人家燈火也漸漸連綿起來。平民百姓開窗而探，看著街道上冰冷有序的一隊隊黑甲，終於開始變的慌亂起來。如今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臨安城中突然悄無聲息的冒出這麽多佩刀甲士，看著的確讓人心裏發怵。
經曆過大唐巨變的老人們，一些嗅覺靈敏的也都聞出了些不同尋常的味兒來。
“又要變天了……”
大內皇宮，李毅站在金鑾殿前，夜風拂起高簷下雨點珠簾，整個皇宮紅燭高秉，一片通明。
皇帝陛下閉著眼睛雙手負後，那襲還算幹淨的龍袍輕微地隨風搖擺著。不知是在聽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是城外的殺喊聲。
他身前雨中，袁太平半跪在地，其後跪著一片身著天芒司製服的暗諜，密密麻麻不計其數，放眼望去不下千人。
天芒司，才是李唐皇室真正的貼身保命符！自負高傲如東方玄機，當初玄機閣被天芒司屠殺一半部眾，也隻能忍下這口氣。
李非拿著一件披風從殿內走出，披在父親身上，而後一言不發地站在李毅身後。
感受到李非的到來，李毅緩緩睜開眼睛，往一旁側了側身子，示意李非上前。李非麵容平靜且自信，輕輕點頭便往前踏出一步。
李毅看著身旁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嫡長子，暖心一笑，這一刻他是一位皇帝，也是一位父親。
“父皇.……”
李毅沒有回話，隻是笑著解下李非剛剛給他搭在身上的披風，繼而親手披在李非身上。
看到這一幕，一生隱藏在暗影中，冷血無情殺人如麻的袁太平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
“老臣袁太平，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非一臉茫然，轉頭看向父親，隻見李毅伸出一手示意他往前站，和藹道：“以後，你就是大唐新帝了！”
李非猛然瞪大了雙眼，還想說些什麽，李毅卻笑著轉身走入殿內。
“參見吾皇！再拜！”
千餘天芒司部眾再次叩首！
“三拜！”
一拜三叩首，三拜九叩首。
大唐新帝李非！
李非迅速平定已經波濤洶湧的內心，“起……起來吧！”
“謝吾皇！”
李毅此時已經站在龍椅前，轉身朝著李非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非兒啊，城外的變故你知道吧？”
李非疑惑道：“不知，父皇，孩兒正想問您此事，為何禁中夜半還有如此殺喊聲？簡直不亞於揚威軍攻城拔寨的場景。還有.……父皇您這是為何？”
李毅爽朗一笑，“王熠寧叛變啦，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倒向了關內豪族，其同謀應該還有張定遠！城外的殺喊聲，便是破西軍和禦東軍之間的對戰所致。”
“什麽？”
撇了眼一臉震駭的李非，李毅笑道：“慌什麽？為父給你做了兩手準備。其一，如果徐瑾辰不敵，被王熠寧殺入皇城，袁太平會護送你安全出城，待你找到楊孟君後再反攻臨安，登基為帝，再立社稷。其二，以皇太子的身份披戎裝，和朕一起死社稷！但朕會寫一封禪讓詔書，禪讓江山社稷於楊孟君，重整山河！這樣……咱們李家就不欠楊家什麽啦。”
李非敏銳地發覺父親話中的深意，沉默幾許，說道：“父皇，我不走，也不會死，大哥也不會要江山，更不會做皇帝！”
李毅拂了拂胡須，玩味道：“為何不會？”
“因為他是楊孟君，他是大唐的鎮國公！”
“那你為何自信不會死？”
“因為大唐尚有鎮國公！”
李毅收斂起了耐人尋味的笑意，輕歎一口氣，“好，父皇就信你一次！”
“嗯！還有.……我還想再出去打仗呢，這龍椅你再多坐幾十年，以後直接傳給你孫子就好。”
李毅哈哈一笑，“小兔崽子，想累死你爹啊？”
待李非執禮而退後，李非重歎一聲，“袁叔，明天一旦皇城有失，立馬帶非兒走！他在，大唐就在。他和楊孟君在，江山就在！”
“遵命！”
千餘天芒司殺手，隨著袁太平橫揮手臂，頓時四散開來，幾個呼吸的工夫，金鑾殿前便不再見任何一人。
太子東宮裏，李非揮退所有侍者，輕柔地摩挲著他在揚威軍中時的戰甲，而後細心打理滿頭黑發。
他明白，父皇是真的報了死誌與臨安同存亡！身為一國之君，當年李毅從長安逃亡過一次，就萬萬沒有第二次！而他李非，雖是太子儲君，但也是揚威軍龍驤營統領，馬背上的天子！
李非穿上這件才脫下不久的冰冷戰甲，佩好戰刀，一甩披風抱著戰盔大步朝外走去。
逃命？揚威軍可有逃兵？
李毅隨意地坐在冰冷的龍椅上，接過司馬福康奉上冒著白霧的清茶，嘴角揚起不齒和鄙夷的姿態，好似是在等著王熠寧殺入皇宮一般。
李毅平時儒雅隨和，很少大發龍威。哪怕他逢人再怎麽笑嘻嘻不起波瀾，可他終歸是一個皇者！
李非猜的不錯，他父親的確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知子若父，知父有子。李毅也知道李非不會逃.……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今夜，李毅真的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