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烏龜殼
深入機關城，一向自詡才識淵博的楊孟君終於被這天工開物所折服。
機關城整體的布局，頗為有著佛家讖語“須彌納芥子”的意味。每一棟房屋，每一條街道，每一樁樓閣，布置的妙到毫巔。
楊孟君表情上不動聲色，但四處轉悠充滿驚豔的目光卻表明了他的內心。
墨初言適時解釋道：“墨家這座機關城，山外野史記載的是大楚清平年間初建，但實際上大秦時機關城已經有了雛形，墨家先祖也於此發跡。清平年間隻是進一步擴建而已，表兄眼中的所有，都是前朝產物。”
楊孟君歎道：“山中不知歲月啊，沒有千年的沉澱，何以有如此魁偉雄起的機關城？”
墨初言淡然一笑，說了句不合時宜的話，“表兄要是想，整個天下都是你的，何必羨慕一座老城。”
楊孟君臉色徒然一變，那麽一刹那間如鷹隼般掃了眼墨初言，而後哈哈一笑，玩味道：“終歸姓李不是？”
清風拂麵的淡笑瞬間消散，墨初言神色複雜，“對，終歸姓李啊。”
這一句看似無心實則誅心的話，兩人都懂潛在的意思是什麽，但誰也沒有點破。楊孟君心裏更沒有因為這一句話而對墨初言有何偏見，反而更加看重這個有著血緣關係的表弟。而墨初言心裏的石頭也終於落地，對楊孟君更加敬重幾分。
兩人的意思非常簡單，墨初言通過一句話便試探出楊孟君真正的雄心壯誌，而非世人所口口傳誦的“忠君報國”。楊孟君看似玩笑的一句話，也表明了自己的心誌，“一切隻求問心無愧。”
楊孟君此行來機關城，墨初言事先也得到了信箋，是來談更深度的合作的。如果楊孟君有了自立之心，以墨家打造的甲胄軍械裝備揚威軍，最後掀起中原內戰，他墨家可就是強行被綁上了楊孟君的船。如果楊孟君最終兵敗，墨家還能走多久？楊孟君目前看似兵峰所向披靡，連平數國，但他最大的依仗還是李唐朝廷的信任和天下民心之所向。
墨初言如此年紀便能坐穩墨家這個千年傳承的家族家主之位，心機城府自然深的可怕。墨家上一代家主早薨，但比墨初言高出一輩兩輩的長老族老雖然不多，但也不少。
墨初言輕聲說道：“表兄，你來機關城的目的我並沒有向家族長老會隱瞞，這些長老大多是叔伯輩的人物，也有三位爺爺輩的。他們各持己見，有些支持我，有些反對你，也有些一心為家族。”
楊孟君扯了扯嘴角，“你已經幫我夠多了，這次既然是合作，我盡量說服墨家長老會，不讓你難做。”
墨初言輕出一口氣，“公是公，私是私，陽春槍一事我還是能給表兄一個滿意答複的。”
“嗯。”
墨家之前給予揚威軍的所有幫助，都是墨初言這個家主一人的心意。而此番楊孟君親自登門拜訪，意圖就是為了說服墨家傾力站在大唐軍方一方，也可以說站在楊孟君這一邊。
如此一來便不難判斷墨家長老會內部不同的聲音了。站隊沒問題，幫你也沒問題，合作更是沒問題。問題是……墨家是否從超然世外明哲保身的狀態親自下場渾水摸魚？問題是.……站隊，我墨家站你楊家還是李家？問題是……我墨家全心全意的幫你之後，表達出來的實力被你們新些當權者明白後，將來一統天下論功行賞，會不會忌憚我墨家的實力？
楊孟君此番來墨家，本就不是十拿九穩的事兒，墨初言就算投他一票，但千年傳承的家族，豈能墨初言一人說了算？對於結局，楊孟君倒是坦然的很，能成最好，不能成，就把陽春徹底解決了！不然摸不準哪一天突然在軍營裏來一個引天雷，到時候找誰說理去？
一路來到一處名為“正氣殿”的瓊樓玉宇之外，墨初言伸手喚來幾位早已恭候多時的侍女，“表兄，你先在這裏歇歇腳，晚宴的時候我來找你，再一起去見見那些老古董們。”
說到“老古董們”時，墨初言臉上下意識地浮現一抹無奈，語氣也有些幽怨。
楊孟君淡然點頭，“你先忙吧，你我兄弟明日再敘舊也不遲，暫時不會有什麽戰事，我也樂得逍遙世間。”
墨初言無聲一笑，行禮告退。
墨初靈目送兄長離去後，親自推開殿門，笑盈盈道：“大哥平時忙的很，我就清閑許多，正好和表兄一樣樂得逍遙。”
楊孟君看了眼這個女子，哈哈一笑，“請！”
“表兄，請。”
這棟為楊孟君精心準備的落腳地，雖不至於金碧輝煌極盡華貴，卻也古樸大氣，巧奪天工。
為何說是巧奪天工？墨家的閣樓，豈是一般閣樓所能比的？
隻見進了大堂後，墨初靈在牆壁上一連或拉或按了四五處機關，他們腳下地板竟然緩緩升騰而起，與此同時上方的天花板也漸漸向四邊分開，露出了悠悠白雲萬裏晴空。約摸著地板上升了五六層樓的高度才停下，原本四四方方的地板再次融為一體。
墨初靈走到一旁扭動一盞看起來隻是裝飾品的燈台，他們身處的位置再次變幻，原本樓頂的場景竟然隨著一聲聲“咯吱”，變的儼然是一處居所。
墨初靈這才說道：“墨家每一棟閣樓都不是表兄看到的那樣，包括機關城也是如此.……”
楊孟君心裏咯噔一下，問道：“機關城難道也有萬般變化？”
被他這驚愕的表情逗的微微一笑，“嗬嗬，萬般倒是沒有，但幾十種卻是有的。身處群山之中，若是遇上自然災難，難免不會有些損失。各種變化也對應各種災難，如此狂風，驟雨，洪水，泥石流，山火，外敵攻城等等。”
楊孟君抑製住心裏想拐走墨家巨匠的衝動，深呼吸一口氣，問道：“做一個假設，如果我和江東流白玉京三人一齊攻城，能打進來麽？”
墨初靈揉著白玉般的下巴微微思索一陣，實誠道：“估計你們連城門都殺不到。不過嘛……你要是一路引著天雷轟過來，誰也扛不住呀。”
看著墨初靈乖俏的樣子，楊孟君又是一聲歎息，他們當今武林三傑要是聯手，就連北遼皇城雲中城都能殺個七進七出，到墨家這裏竟然連門都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