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梅生不美
可惜,父親害了病,死得早。他母親便發誓再也不嫁給任何人。
老鴇得了一棵搖錢樹,自然是想揺得更多的錢了。
母親和她簽訂了契,隻賣藝不賣身。
母親在那個時候落魄無依,而她的孩子才兩歲大。
她的需求也簡單樸素得很,隻要一口飯吃就行。別的她什麽都不要。
她隻想活下去,想她的兒活下去。
漸漸地,她母親的名聲在花樓裏大了起來,有喜歡她琴聲的男人,有喜歡她容貌的男子,但是更多的是想把她壓在身下,春風一度的淫鬼。
他們聞名而來,願出千金隻為和她翻雲覆雨。
然而,無一例外。
他的母親本著對他父親的深愛,拒絕了老鴇,也拒絕了所有人。
老鴇是好歹都無法把她動半分。
再後來,老鴇開始克扣他們母子倆的夥食。
他們的夥食本就不多,讓老鴇這一克扣,更是雪上加霜。
他母親連一個玉米麵餅子都要和他分著吃。
那玉米麵餅子還不是完整的,是被人啃過一口就不吃了的。
玉米麵餅子又冷又硬,就和他的心一樣。
母親總是剝下玉米麵餅子冷硬的外殼,把柔軟的內心留給他。
自己吃硬邦邦的殼,企圖以此來護住她的兒。
可是,母親能忍耐……
他不能,他不想!
有一,他跟母親:他要殺了她們!
他每看著那些女人風騷狐媚、衣衫不整、濃妝淡抹地嬌嗲著從他的麵前走過,扔下不屑、嘲諷的眼神。
他就好想、好想……殺了她們!
後來,他被母親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像是打盡了母親這一生中所有的屈辱。
他年紀,還未長開。五官並不姣好,尤其是一雙細長眼裏隱忍著滾燙的岩漿。
他皮膚細嫩,臉上瞬間多出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他咬著嘴唇,細長眼裏有水光粼粼,奈何他就是不哭一點,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看著也怪叫人可憐的。
母親打了他一巴掌以後,一直撫摸著他的右臉,似乎她隻要一直隻要愛撫著他就能夠淡去所有的巴痕。
她撫著撫著他的臉,突然哭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
她下巴抵在他的腦袋上,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啜泣著:
兒啊——娘對不起你。是娘不爭氣,才讓你受了這般苦,受了這般委屈。可是,娘也別想辜負你的父親。娘好要和你父親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你父親走了,約定卻還在你娘的心頭。
娘不想負了你父親……
兒啊——是娘對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他抱緊母親,頭窩在她的懷裏,聲音在顫抖:娘,我不怪你,梅生不怪你。
你知道娘為什麽給你取名叫梅生嗎?
他沒有話,也不知道是哽咽著不出話了,還是怎地。
娘想你讓像梅花一樣品性高潔,淩霜而綻。
梅兒,你可懂?
啊——他怎麽不懂,他懂的,他懂的,他都懂……
可惜,後來她的兒雖是梅生,但也踏碎了滾滾紅塵,人間煙火。
紅衣花梅想到有點入神,眼尾都隱隱泛紅。
直到元竹的鍥而不舍的連續發問,才把他的思緒從過往裏扯了回來。
“阿姐、阿姐——你喜歡什麽餡兒的啊?”
紅衣花梅指尖劃過一塊塊外皮酥脆的月餅,最後在元竹殷殷切切的目光裏收回了手。
“隻要是丫頭買的,阿姐什麽餡兒的都喜歡。”
元竹歪歪頭,想了想,喃喃道:“什麽餡兒的都喜歡啊——那我……豈不是正好買對了!阿姐這些都給你吧,你嚐嚐,可好吃了!這塊紅豆餡的特別綿軟沙沙,那塊滿口香花生餡的噴香噴香的……”
紅衣花梅把手中的白月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了周圍一圈,有些嫌棄地道:“丫頭,這個地方太沒有意境了。中秋節,除了美食,賞月是必不可少。走,阿姐帶你出去玩玩——”
元竹餘光一瞥桌幾上的白色月季花,目光跌至紅衣花梅身側的雙手上,心疼地:“阿姐,這朵月季花?你的手指怎麽流血了?我現在就去給你找點傷藥。”
元竹著就開始翻起自己的乾坤袋。
紅衣花梅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動作,仿若無事地:“阿姐沒事,丫頭你莫不是忘了阿姐是個神仙麽?”
話音剛落,紅衣花梅手指上的血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不見。
隻有桌上的白色月季花泅著淡淡的紅色……
元竹拿起紅衣花梅的手指反複地看了看,歎道:“阿姐真厲害,真的沒有血了——可是阿姐,你不疼嗎?你是不是折花的時候不心被刺傷了?”
紅衣花梅心海湧流,這次他沒有戳元竹的腦袋,而是轉而拿起元竹的雙手,將她的雙手鎖在他的兩掌間,笑得跟隻狐狸一樣。
“阿姐是神仙,不疼的。丫頭,你莫要擔心。走吧,阿姐領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紅衣花梅捏了個瞬行術,轉眼間兩人便從紅香軟玉的萬香樓中到了一個高樓的屋頂上。
高樓拔地三千丈,紅塵滾滾千萬裏。
他們一開始站在外簷上,元竹低頭一看,差點沒被嚇個半死。
還好扶住了身旁的美人阿姐。元竹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強作鎮定。
紅衣花梅看著元竹這幅驚魂未定的模樣嗬嗬一笑,笑得花枝亂顫。
紅衣花梅打開油紙,掰開一塊月餅遞給元竹,問:“怎麽,丫頭,你在這裏感覺如何?有沒有所有的一切都被納入你眼中的感覺?”
元竹接過紅豆餡的月餅,應道:“嗯,有啊——在這裏我還能感覺到月亮好圓好大,自己離月亮好近。”
“這高樓之上又算什麽,隻要你喜歡,阿姐我便可為你摘了這日月星辰,毀了那些老道兒的仙府。”紅衣花梅張狂地道。
元竹一聽紅衣花梅這般辭,心中大呼不得了了,她可不想把這些神仙都得罪個遍,補救道:“但是,我覺得阿姐你比這月亮都要好看。”
“嗬嗬,是麽?阿姐我也是這樣覺得。這些月亮星星什麽的,饒是多麽得好看都不及你阿姐半分。”
紅衣花梅著著,伸手擦了下元竹的嘴角,道:“丫頭,你瞧你,碎屑都吃到嘴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