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美人粗眉
“這倒沒有。”元竹閉著眼睛真話,道:“不過,阿姐,我瞧你這眉毛也不像劍眉。粗粗的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麽?”
元竹一拍大腿,大聲道:“對了,像是尊上書房裏的沾滿墨水的毛筆!”
紅衣花梅怏怏地坐回去,酸酸地:“丫頭,你能不能不要你的師尊了。多阿姐難道不好嗎?阿姐這個眉毛是自己描的,自然不是什麽正宗的劍眉。”
“那阿姐為什麽不畫劍眉啊?”
“嗬嗬,劍眉鋒芒那麽露,阿姐才不喜歡。如此頭尾濃的眉毛,方能顯現出你阿姐我的與眾不同。丫頭,你是不是啊?你看阿姐是不是比別人好看啊?”
“嗯嗯,阿姐最最最好看了!阿姐描什麽眉毛都好看!”
讚美之詞差點把紅衣花梅吹得不知東西南北,虧著他早已聽夠了這種花亂墜之詞,這才把自己從雲端拉了下來。
他啊,自從登仙入神,周身又是哪裏少的了這種讚美之詞?
不,吹捧他的人得遠比他的丫頭要精彩得很,舌燦蓮花,誇得他都煩了。
不過丫頭的話,雖質樸簡單,但在他這裏卻是受用得很。
也不知道他是太長時間沒有聽到這般掏心窩子的話了,就這麽短短的,拙劣的一句話就足以把他的內心給攪得翻地覆,驚濤四起。
元竹:“阿姐——”
紅衣花梅:“嗯?”
元竹抬起巴掌大的臉,衝紅衣花梅一笑,笑得紅衣花梅心都漏了半拍:“怎麽了,丫頭?”
元竹笑嘻嘻地、有點不好意思的:“阿姐,你長得那麽好看。以後讓我為你描眉怎麽樣?”
紅衣花梅怔然呆在原地,良久都沒有話。
曾幾何時,梳妝鏡前,有一個身穿墨衣的人把他按到椅子上,拿著一支眉筆,笑著對他:“梅生,你這個眉畫得不好看不好看,配不上你的臉。以後,讓我來給你描眉怎麽樣?”
“阿姐?”元竹以為剛剛她的聲音太了,美人阿姐沒有聽見,於是複喚了聲。
紅衣花梅聽她的一喚,目光緩慢地滑落至她的臉上,他變戳為揉,揉歪了元竹的丸子頭,回道:“不必了。丫頭,你覺得像阿姐這麽美的一個人,難道還需要區區眉筆來粉飾嗎?”
元竹想了半,也沒琢磨出來這個中滋味,隻當阿姐自恃貌美,無需濃妝來點飾,收回了之前的話。
“那好吧,阿姐,你別光吃月餅,不吃大閘蟹。給你一隻大閘蟹,阿姐你嚐嚐吧,可鮮了——”元竹借花獻佛,朝紅衣花梅晃了晃大閘蟹。
紅衣花梅笑著從元竹的手裏拿過熱乎鮮美的大閘蟹,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元竹在一邊偷著瞄他。
阿姐真是好看啊——就連吃個蟹子都是這麽好看,她感覺她的魂兒都快被阿姐給勾走了……
紅衣花梅許是覺得這樣的搭配太過口淡無味,素手一翻,一壺女兒紅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
“吃飯沒有喝的怎麽行?丫頭,給你一壺女兒紅。”
紅衣花梅拋給元竹,元竹打開酒蓋,聞了聞,“好香啊——女兒紅,真是個好名字。”忽地,她記起師尊也是喜歡喝酒的。她聽久師弟過,師尊喜歡喝竹枝酒。
竹枝酒在哪裏?在臨水河畔,竹枝酒莊。
百裏長卿喝酒不行,沒成想他帶出來的弟子也是這般不勝酒力。
元竹沒喝幾口,臉頰上酡紅起,紅得像是兩個水蜜桃一樣。
紅衣花梅戲弄了元竹一番,便將元竹帶回了房。
已是半夜,夜昏昏。
萬香樓裏的姑娘們於床榻軟懷裏迎來了人生一次又一次迭起的高潮。
萬香樓裏呻吟之聲不絕於耳,曖昧至極。
紅衣花梅把元竹抱這他的懷裏,元竹醉態不好,差點扯下他麵上的紅紗。
元竹的房門前站著一個穿著一襲深藍繡杏花衣服的人。
她看起來已經在這裏等了很長時間了,仲秋風冷,她著薄裳立在過道裏,臉都凍僵了。
紅衣花梅看見門前人,掀起眼皮子,道:“哦,素雪?你來這裏幹什麽?”
素雪微微一躬身,托起手中的一油紙包,道:“見過花梅姑娘,姑娘,今日中秋佳節,我特意為元竹姑娘去買了些月餅來。想著姑娘孤身一人呆在這裏,也沒個親人,怕姑娘寂寞了。”
紅衣花梅劃她一眼,將元竹放在地上,攙住她的身子,略含嘲諷地:“誰丫頭沒有親人的?我就是她的親人。素雪,你可是得給自己好好地給自己物色個郎君才是。還有,你千萬別動什麽歪心思,不然……”
紅衣花梅笑了笑:“嗬嗬,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好好地待她,你懂?”
素雪順勢而下,連連應道:“素雪懂,素雪這一生甘願為姑娘做牛做馬。”
花樓裏人多嘴雜,素雪也沒有像私下裏一樣稱紅衣花梅為主上,而是將他置於和花樓裏其她姑娘同等的位置,用著同樣的稱呼。
紅衣花梅嫌棄地瞥了一眼素雪手中托著的一包月餅,打開元竹的房門,道:“這包月餅你拿回去自己吃吧。你也不容易,沒有必要幹毫無意義的這些事兒。丫頭的月餅,我買了。”
素雪低眉順眼地退了下去。
等她走遠了,紅衣花梅看不見她的時候,在樓道盡頭的一處角落裏。一雙手緊緊地攥起,狠狠地攥著月餅外麵包著的油紙。
油紙因她搓揉而變皺,月餅因承受住了她的嫉妒,餅身一點一點裂開,地碎成了末。
元竹!
她以隱忍做殼,殼裏是一隻紅眼的黑兔。
紅衣花梅把元竹安置好後便離開了。
中秋已過,忽有一日,素雪聽見有人在私下裏議論道:
“哎,你們聽過沒有……花梅姐姐向媽媽推薦了那個新來的、什麽竹來著——”
“哦,你的是元竹吧。”
“對,就是她。”
“她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我看她除了長得好看點,什麽用處都沒有。怎麽可能會是她?花梅姐姐已經連居頭牌六屆了,她怎麽可能隨意地把頭牌之位拱手於人?”
“哎呦,是我差了,是。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