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竹枝酒莊
“不用了,丫頭。阿姐覺得我描的也很好看。像我這麽好看的人兒,是不需要太多妝容的。丫頭,你是吧?”紅衣花梅臭美地瞧了瞧銅鏡裏的自己。
元竹怏怏地縮回手,道:“那好吧,那我走了——我以後再來看阿姐。”
紅衣花梅起身,一把握住元竹的手,不死心地問道:“丫頭,你確定不用阿姐陪你?這路上遠,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萬一遇到了什麽歹人,可就不好了。阿姐到時候非傷心死不成。你舍得阿姐傷心嗎?”
元竹鄭重地:“阿姐,放心吧。素雪姐姐識得路,有她陪我也是一樣的。阿姐你還是好好地等我回來吧——”
“好吧,那阿姐就在這裏等你回來。”
紅衣花梅終是妥協。
他從衣櫃裏取出了一套衣服,衣服是加厚的。
“阿姐眼瞅著最近的兒越來越冷了,尋思著丫頭你該添衣了。我便找了國都裏最好的一家裁縫鋪子跟裁了兩件衣服。有梨花白的,有有櫻花粉的,你看好不好呀?”
“好看好看,阿姐送的我都喜歡。”元竹歡欣地接過兩件衣服,轉身離開了。
紅衣花梅,就這麽笑著、靜靜地站著,直到元竹走遠了、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了。
他這才轉過身去,纖指拈起了梳妝台上的那支眉筆。
他動作緩慢地解下兩片金葉子發夾,把原先遮在半隻右眼前的青絲別到耳後,露出描了一半的所謂劍眉。
他的右手指腹輕輕地撫過眉骨,觸手的是一道猙獰的疤痕。
方梅生的目光顫了顫,看著銅鏡裏五官惑人的自己,再看著右邊眉毛上的醜陋疤痕,紅唇不可察地微張複合。
桃花眼裏的春水不再,空留一樹腐朽,爛在回憶的土壤裏。
那麽……卑賤的自己……
眉筆在他的右邊眉毛上狠狠一劃,劃出濃重的墨色,他的心在轉瞬間也如這墨色沉入了無邊地獄。
曾幾何時,有一少年火燒高樓,高樓千丈,毀於一旦。
曾幾何時,有一紅倌妖嬈媚笑,芸芸眾生,皆納懷中。
這少年是他,紅倌是他,不過也不再是他了……
過往的一切都凝成了眉上的疤痕,任憑他怎去都去不掉,難看得——讓人作嘔。
長生山腳下,有一臨水河,臨水河畔有一竹枝酒莊。
酒莊香飄十裏,是這方寸之中的唯一一個落腳處。
周邊無多少竹樓人家。
隔著百步之遠,便可瞧見酒莊旌旗飄揚,兩個竹枝大字遒勁有力。
果真如素雪所,元竹她們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才行至這裏。
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元竹隻好與素雪一同跋涉前行。
素雪原本提議元竹騎馬,誰知道,元竹騎了一半就被烈馬給甩了下來。
這事兒其實也怪不得元竹。
她原身是一隻丹頂鶴,以前都是展開翅膀直接飛行,自己自足。
現下讓她騎馬著實有點委屈她了。素雪無奈,隻好與元竹邀元竹上馬,兩人一馬同行。
道路彎曲,不免耽誤了一點時間。
素雪先行下馬,伸手把元竹抱下來。接著牽著馬到一邊,係好繩子。
元竹羞愧地衝她笑了笑,問道:“素雪姐姐,沒想到你人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不像個會武的人。騎馬居然這般順手。”
“沒什麽,素雪家貧,四處隨著流浪,多少看著商賈子弟學會了一點騎術。不過是班門弄斧,姑娘折煞了。”素雪回到元竹身邊,謙和地道。
素雪扭頭抬眼望向隨風招搖的旌旗,問道:“姑娘,竹枝酒莊……到了。外麵風大,我們不妨先進去避一避風。姑娘也好早去買酒。”
元竹點頭,和素雪並肩而行,掀了門簾入了酒莊。
迎麵上來一個滿臉紅撲的中年男子,男子順溜地把白巾往肩上一甩,笑著臉問了句:“兩位,要點什麽?本店這裏有上好的梨花白,配牛肉麵那是剛剛好。”
真真是個酒莊,別人家的二一上來都是推銷自己家的飯菜。惟有這個二一上來先推銷自家的酒,後才自家的吃食。
元竹擺擺手,道:“哎哎,這牛肉麵也委實是太尋常簡單了點——”破有些嫌棄。
二低眉順眼地瞧了旁邊的素雪一眼,接著轉問元竹,道:“那不知姑娘想要些什麽?我看姑娘麵貌像個北方人,本店臨河除了牛肉麵還有一係的河鮮。這油炸麵魚也是好吃得很——”
二見元竹毫無反應,去櫃台拿了菜單過來了。
“姑娘您要是不喜歡,這上麵還有,您瞅瞅——”
元竹不識幾個大字,看了看菜單上密密麻麻的隸書,梗死頭昏腦漲得很。素雪安靜地站在她的右側一句話也不。
元竹環視一周,見這店裏麵人少得可憐。除了西北角裏的跪坐在席子上喝酒的一個玄衣男人,便什麽都沒有了。
“素雪姐姐,你看看你要吃點什麽?”元竹把菜單推向素雪。
素雪反推回去,道:“姑娘是便是什麽了。”語腔柔和得很。
元竹撓撓頭,無奈地點了點,道:“那就、那就這個吧。”
元竹隨手點了個名字看起來最繁瑣最長的一個。
二歡喜地笑了笑,招呼著元竹和素雪找個地方先坐下。
二還沒走兩步,忽聽得一脆生聲音自背後響起。
“哎,二,你們這裏除了那個梨花酒,還有沒有別的酒?”
二回頭問:“不知姑娘想要什麽酒?”
元竹道:“竹枝酒!”
二聽罷搖搖猢猻的腦袋,:“未曾聽過,本店沒有這種酒。”
元竹一下子站起來,道:“你們這個酒莊難道不是叫竹枝酒莊嗎?怎麽會沒有這竹枝酒?”
“本店確實是叫竹枝酒莊,但確實是沒有竹枝酒。姑娘若想喝酒,本店這裏有上好的梨花白。”
元竹心裏疑惑,興致瞬間低了下去,朝二揮揮手,道:“算了算了,還是先上菜吧。”
二餘光古怪地掃了兩人一眼,諾諾下去了。
元竹吃完飯悶得慌,便和素雪出去透透氣兒。
店裏,寂寥得很,西北角的那個玄衣男子也隨之起身。
“公子——是來買竹枝酒的。”二低頭對玄衣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