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是英雄還是狗熊
成烈沿著小路找過去，原本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誰知道卻在幾分鐘后，見到了朝自己跑來的成烽。
成烈一把抓住成烽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成烽滿頭大汗，一張白凈的面容上透著股焦慮，身上的西服看著有點臟，不知道從哪裡沾了一些碎葉和草沫，還有一些像是被水果或者植物汁液染上去的痕迹。
但除此之外，成烽本人身上別說窟窿眼了，連半點血跡都沒有。
成烈放下心來，狠狠拍了一把成烽，板著臉問，「臭小子，你跑去哪兒了？」
成烽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萬萬沒想到能夠這麼快見到自己大哥。
由於剛剛經歷了一場生平未見的奇遇與危機，此時此刻見到明顯是過來尋找自己的大哥，內心激動的恨不得化身大型巨犬撲過去在大哥身上求蹭蹭求撫摸，可是他到底還是及時想起來自己年紀不小了，已經不再是個毛頭小子，於是只好抓住大哥的胳膊極其克制地晃了晃，以免給對方造成一種自己在撒嬌的印象。
「呼……大哥，能活著見到你，呼……太好了！」成烽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感嘆道。
「怎麼回事？」成烈的神情嚴肅起來，「剛剛的槍聲真的跟你有關係？」
成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成烈，兩隻手緊緊抓著成烈的手，恨不得直接給自家大哥跪下了：「槍聲是我離開后才響起來的，佐薇肯定出事了……大哥，求求你救救佐薇吧！」
「佐薇？」
「佐薇她……」
「你先別忙著說佐薇，」成烈打斷成烽幾乎脫口而出的一連串話語，「先跟我回去，你大嫂還有妹妹都在古堡，雖說有皮特在，但我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
「可是……大哥，佐薇她是為了幫助我才……」成烽焦急地望著大哥，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竟然會見死不救。
成烈拽著成烽往前走，邊走邊說道：「成烽，你能保證你所見到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在這座小島上，你對你看到的人又了解多少？你怎麼保證她對你沒有敵意，是真的在幫你？」
「大哥，你怎麼……怎麼能這樣……佐薇她真的是個好女孩，要不是她……」成烽喃喃著，替佐薇也替自己感到一陣委屈。
成烈腳步不停，也沒有去看成烽的表情，淡淡地說道：「這件事回去再說。」
「可是……大哥，你不是特種兵嗎？你不是為了保護別人的性命義不容辭的嗎？你——」
「我是特種兵，可我是咱們華國的特種兵。」成烈成功用一句話堵住了成烽的嘴，「營救受困的華國公民——比如你，我義不容辭，但是其他國家的公民，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我沒有責任和義務必須去救。」
「怎麼能這樣……」成烽感覺自己三觀碎了一地，「華國人和別國人都是人，大哥你就不能一視同仁嗎？」
「如果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我都要救，那你覺得我還忙的過來嗎？」成烈邊走邊說，剛毅的側臉冷漠而英俊，「成烽，你當然可以選擇去救每一個你認為應該救的人，前提是，你有這樣的能力，如果沒有，那你就給我閉嘴。」
成烽愕然地瞪大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語，他不明白，自己心目中那個宛如天神一樣的大哥，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漠然。
事情的真相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佐薇那樣柔弱那樣善良，又怎麼可能是壞人呢？為什麼大哥不肯相信自己呢？
如果佐薇真的因為幫助自己離開而受到了威脅，那他成烽，還算是一個男人嗎？
想到這裡，成烽猛地頓住了腳步，繃緊著臉站在原地望向成烈，「大哥，你回去吧，我就算沒有能力，佐薇這個人我也必須要救。因為她是為了我才受到牽連的，現在她吉凶未卜，不管她是好人也好壞人也好，我都不能坐視不理。大哥，咱們成家的家訓可沒教過人忘恩負義，我不能只顧著自己逃命，對救了自己的弱女子不聞不問，否則的話，我一輩子都會於心不安。」
「對方有槍，」成烈濃黑的雙眸緊緊盯著成烽，「成烽，你想清楚，你自己幾斤幾兩你心裡清楚，一個人回去就等於是送死，你想不明不白地把你這條小命丟在這座島上嗎？」
成烽愣了愣說：「我……大哥，你別勸我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棄佐薇的！」
「成烽，你腦袋進水了？」成烈敲了把成烽的腦門，「你以為你自己這小身板是銅牆鐵壁，能擋得了槍子兒？你想讓咱爸咱媽白髮人送黑髮人？」
成烽眼神中浮現出掙扎的神色，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說佐薇確實是因為自己才陷入危險，他不能就這麼離開！
「哥……對不起，是我不孝，這小半生一直都沒有好好孝順過咱爸媽，還老是惹他們生氣，要是我真的死在這裡，就把我……就把我就地埋了吧，我不想再讓爸媽對著我的遺體傷心。我的那些收藏，手錶啊古董啊什麼的，大哥你幫我拿去給我女朋友唐冪吧，我一開始確實是真心喜歡她，現在也確實是對她沒感覺了，是我混賬……」成烽低著頭絮絮叨叨地說著，人還沒走，就恨不得有一車的遺言要交代給成烈。
成烈卻皺起眉頭問，「你說什麼，你女朋友叫什麼？」
「唐冪啊。」成烽隨口應了一句，繼續口述自己的遺書，「大哥，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就是，我……我真的喜歡的……」
「把你女朋友的照片給我看看。」成烈直截了當地說道。
「哥，你怎麼了？」成烽不明白為什麼大哥會突然對自己的女朋友感興趣，眼下這情形，難道不是自己的遺書更要緊么？
成烈沒說話，直接從成烽身上把他錢包摸過來，打開。
成烽的錢包里裝著一張小小的照片，是他跟唐冪的合照。
成烈只看了一眼，就被成烽搶了過去：「大哥，你幹嘛無緣無故地搶人東西啊？」
他做賊心虛，生怕成烈把照片抽出來看，雖然成烈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他最害怕的，是成烈看到藏在這張照片下面的一張照片，那是他偷拍的唐笑某天在花園裡看書的側影。
他和唐冪的這張照片，是兩人熱戀時放進去的，如今只是個並不算高明的偽裝而已。
「你們打算分手了？」成烈沉聲問道，眼神中有成烽看不懂的東西。
成烽莫名其妙地回答，「差不多已經算分了吧……我們不合適。」
「你們確實不合適。」成烈淡淡地說，「那張照片，還是扔了吧。」
成烽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大哥。」
被成烈這麼一打岔，成烽都差點忘了剛剛說了一半的遺言。
好不容易才醞釀回剛剛那點哀傷中夾雜著悲壯的情緒，旁邊道路兩旁的樹葉嘩啦啦響著，一群不知道名字的小鳥從枝葉間鑽出來，撲騰著翅膀從成烽頭頂上掠過。
「大哥，我是真的……」
「啪嗒——」一坨綠色的鳥屎掉在了成烽的胳膊上。
「媽呀！」成烽原地跳起來，拚命地抖動著胳膊，那架勢恨不得把自個兒整條胳膊都給卸了。
這麼抖篩子似的抖了半天，鳥屎倒是從胳膊上滑落了，但卻不偏不倚剛剛好掉在了成烽自己的皮鞋上。
成烽一臉崩潰：「大哥，我要死了，救救我！」
成烈冷眼旁觀：「一坨鳥屎都能讓你死，還打算空手接子彈？你行啊成烽。」
成烽哭喪著臉說：「大哥，這鳥屎真的很噁心，特別噁心！」
成烈「哼」了一聲，望著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弟：「那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亂槍打死了，屍體會更噁心？而且等你死了，別說鳥屎了，你自己都能爛成一坨連屎都不如的東西。」
成烽被成烈說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大哥，你別說了……我害怕。」
他一隻腳尖抵在地上，往下戳戳戳，戳了半天那坨鳥屎才從他腳背上溜滑滑梯似的溜到鋪滿落葉和花瓣的地上。
只是在他那一塵不染的義大利手工高級定製皮鞋上留下了一條淡淡的鼻涕似的痕迹。
成烽要不是擔心光腳踩到鳥屎，真恨不得當場把這雙鞋給脫了。
「這你就害怕了？剛剛不是還充英雄，義無反顧地打算去英雄救美么？還像模像樣地跟我交代遺憾，我都給你記下了，成烽，要不要我給你複述一遍啊？」成烈眼裡帶著一點冷冷的笑，看的成烽頭皮發麻，他總算知道他大哥以前帶過的兵為什麼都那麼害怕大哥的笑了。說真的，他親身體驗了一把，大哥還是不笑的好。大哥笑起來，讓他有一種自己的小脖子隨時會被對方「咔嚓」一聲拗斷的錯覺。
「我錯了……大哥，我怕死，我也不想死，可我真的不想見死不救，佐薇真的是個好女孩，大哥，你相信我好嗎？」成烽一臉哀求。一時也顧不上自己胳膊上和腳上的鳥屎了，滿心期盼著大哥能夠心軟，幫自己搭救一下那個美麗的異國女孩。